操场的风终于散了。
冼凛送她回到宿舍楼下，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在上楼前，他淡淡说了一句：
“昭昭，你可以乱，但我会替你稳。”
说完，他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沉稳、冷静，每一步都像压着某种被他硬生生克制住的情绪。
蔺昭站在原地，心跳却还是乱的。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累、是乱、还是——怕。
怕什么？
怕他靠近。
也怕他走远。
她闭上眼，将额头轻轻抵在冰凉的栏杆上。
风从耳边掠过。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
她正在重复上一世最危险的状态。
明明告诉自己不能被影响，
明明告诉自己要断，
明明告诉自己不能再心软，
结果——只因为他站在高处看她一眼，她的心就乱了。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讨厌自己会动摇。
讨厌自己没有办法一刀切断。
她沉默地站了一会，才抬脚往宿舍里走去。
刚进楼梯间，她的手机震了一下。
她心口一紧。
没敢第一时间点开。
深吸一口气后，她才低头。
——如她所料。
是荀漠行。
【你刚刚……摔到脚了吗？】
【我看到你下楼梯的时候，走路有点急。】
【如果痛的话，记得冰敷。】
短短三条。
语气全是谨慎的、轻声的、怕她不舒服的那种语气。
完全不像上一世那个冷得像刀的男人。
她的指尖顿了一瞬。
……所以他其实一直在看着她离开？
她将手机锁屏。
告诉自己不要被牵着走。
不要回。
——她没有回。
可没走出三步，她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依旧是他。
【如果不想回我也没关系。】
【我只是……担心。】
最后一句停在屏幕上：
【不要再摔了。】
蔺昭突然觉得心口发酸。
她努力让自己不去想。
不去看。
拔腿往楼上走。
几分钟后，她回到宿舍。
程瑶正在涂指甲油，见她回来，抬头看了一眼：
“你脸怎么红成这样？你刚刚跑步了吗？”
“……没有。”
“那你怎么像刚从热气里出来一样？”
“可能热。”蔺昭淡淡说，“体育馆那边风大。”
程瑶“哦”了一声，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猛地抬头：
“我听说——”
她神秘兮兮凑过来，“荀漠行刚才站在看台顶上，好像在找人？”
“……”
蔺昭的手僵了一下，放水杯的动作顿住，不动声色。
程瑶眼睛瞪得大大的：“他该不会……是在等你吧？”
“不是他在等的是别人。”蔺昭淡淡道。
可她的声音……轻得有一点虚。
程瑶盯着她几秒，忽然冷笑一声：“切，那他就是活该站在风口发呆。”
蔺昭没说话。
程瑶捧着指甲油瓶子，叹气：
“你别被骗了啊，昭昭。这种人——突然温柔起来准没什么好事。”
“……”
“他以前多冷你忘了吗？他以前对你多敷衍你忘了吗？你为他哭成什么样你忘了吗？”
“……”
“结果他现在变得像小奶狗一样，装可怜、站高处等你、发那种小心翼翼的消息……昭昭，你不能被这种表象动摇。”
蔺昭心口微微一颤。
她转头，不想让程瑶看到自己的表情。
过了一分钟，她忽然轻声说：
“瑶瑶。”
“嗯？”
“如果一个人……上一世真的失去了你这一生最重要的人。”
程瑶愣住。
“然后他重来一次。”
蔺昭盯着窗外，声音轻得像风：
“你觉得，他会不会真的改变？”
程瑶怔住。
半晌才说：“那也是他自己的事。他改变了不代表你要为他负责。”
蔺昭沉默了很久。
“……我知道。”
程瑶看着她这幅样子，更是心疼又气：
“你别告诉我，你又心软了？”
蔺昭的手指轻轻收紧。
没有否认。
一秒，两秒。
程瑶猛地起身：“昭昭！你不能再被他拖进去了！”
“我没有。”
“你有！你今天看他那一眼，我都看出来了！”
“……”
“你根本就关心他！”
这句话，像一根针扎进她心口。
蔺昭喉咙一紧，低声反驳：
“我只是……不想他再出事。”
程瑶气笑了：“你怕他出事，就是心软了！”
蔺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程瑶坐回去，深吸一口气：
“昭昭，你现在这个状态，很可怕。”
“你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但你只要听到他一句话、看到他一个动作，心就乱了。”
“你这个样子——很像上一世你最危险的时候。”
蔺昭身体轻轻颤了一下。
程瑶却突然慢下来。
她声音低，柔，却真诚：
“昭昭，我知道你心软。”
“但你不能再把心软放在这个人身上。”
“他不是普通人。他能把你推进深渊一次，就能把你推进第二次。”
蔺昭低下头。
许久，她轻轻开口：
“……我知道。”
“那你答应我。”
“什么？”
“这几天先不要见他。”
“……”
“至少……先让你的心安静一点。”
程瑶说得极真诚。
可蔺昭却无法立刻答应。
因为心里很清楚——
不是她不见他。
是他一直在她的世界里。
她只要回头，他就在那。
她只要走过操场、走过图书馆、走过天桥——
他就在某个她看不见的角落，不靠近，也不消失。
沉默良久。
程瑶叹了一声：“你自己好好想吧。我只是提醒你……你不是无敌的。”
蔺昭点点头。
房间安静下来。
直到灯关掉。
直到她躺上床，望着天花板久久不能入眠。
直到手机在枕边震了一下。
她闭眼，不想看。
可心却乱得无法呼吸。
她最终还是拿起手机。
一条消息静静躺在未读里。
——荀漠行：
【昭昭，我不会再站那么高的地方了。】
下一条：
【你怕高，我知道。】
第三条：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第四条，停在屏幕上：
【你不用回答我，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回头那一瞬间，我真的很开心。】
蔺昭的呼吸停住。
胸腔狠狠一疼。
她咬住唇，闭上眼。
她没有回。
可那一瞬间，她枕头边的手机却被她握得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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