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复训练的过程异常煎熬。
车祸给人造成的伤害，远比想象中的巨大。时至今日，陈懿仍然要借助轮椅和拐杖行走，更多的时候是只要一沾地，身体就生疼。
医生说这些都是属于车祸后遗症的情况，当时对方下了死手，没有落下终身残疾已是万幸，不过慢性疼痛和神经损伤，给他带来的影响可能会持续很长时间。
既然医生都已这样劝慰自己，陈懿也没理由抱怨什么，在康复室练得满脸生理泪水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他恢复正常的痛觉。
既然有拉扯感，说明还有好转的余地。
他看过描写地狱的故事，故事里有刀山火海，行走者血汗淋漓，而他恰有此感，每每行走，如履针尖。
身体是他的，他不能放弃。
段以桓一有休息时间，就来康复室找他，也不爱说话，不看手机，就这样站在门边一直看着。
理疗师朝他亲切地笑：“以桓的第一个病人？这么上心。”
没辩解，段以桓点点头，默认这个理由：“我的研究生课题。”
听到这个回答，理疗师露出了然表情，她没有对段以桓的出现再表示出好奇，扶着陈懿借助仪器慢慢行走。
久而久之，陈懿都习惯了康复的时候有个人默默陪伴在身旁。
日子本该逐渐好转，直到陈欣在周六的时候满面愁容地为他盛汤打饭。出于关怀，陈懿还是多嘴问了句发生什么事情。
陈欣深深叹了口气：“池争他......”
陈懿的表情变得凝重。
-
池争的工作没了。
模特团队一般在走秀或工作结束后，有个小小的放纵聚会，当晚他们会聚集在城市的高档酒吧里饮食社交，交流一下工作经验或者生活想法。俊男靓女扎堆的地方，亦同样容易出现混乱。
卡座里池争穿着一身黑，T恤是今年名牌新作破洞废土复古风格，配上他重金属的妆容毫不浮夸，因为没有什么能比他的脸更令人觉得夸张。
没有瑕疵的轮廓，堪比演艺明星的精致五官，总是人群中最吸引眼球的。
结束走秀后他的头发只是简单洗去发胶，打着卷向后梳，神情慵懒堕落。银质狼牙扎钉的耳朵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眼里却空洞无物。
池争喝着威士忌眺望偌大酒吧，没有什么能激起他的兴趣。
无数双眼睛盯着他，无数个镜头悄悄对着他——这个整个圈子里当下最火的名模，各大品牌争着抢着要他参加拍摄制作，刚入社会，就赚了别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很多人猜测他累了，因为他的消沉肉眼可见。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因为哥哥的病情已经几天几夜睡不好觉。
连黑眼圈都要用深深的眼影遮去。
他只能用酒精麻痹自己，缓解无法迈入医院见到陈懿的空心症状。
许多人觊觎池争的长相身材，但是因为他身边一直有几个玩的好的对他们明确声明池争不玩那些，所以一直没有敢表现得过于明显。
直到今天，酒吧里来了个新人，身段也是一等的好，长相略有几分清冷，黑发黑眸，皮肤是暖白色的，虽然嘴角和语调都上扬，但眼神总是有种微冷的审视和挑剔感。
池争看着他，愣住了。
这人眉眼上，和陈懿有些相似，有时候不经意的一个举动，总觉得似曾相识，但陈懿比他狡黠，高兴的时候，眼里星子跳动，比眼前这人俊美许多。
新人走到他面前，一手握着杯子，一手举起酒瓶，眼尾有些红，显然是喝醉了，他来意明确，就要池争。
“一起喝一杯？”
池争摇摇头，舌头似乎有些苦涩，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斩钉截铁地拒绝对方，因为他和陈懿有些神似，唯独今天，他是狠不下心来的。
“来嘛池争，怕什么，喝杯酒而已！”
经常同行的老友也帮着这位美人，他揽住池争的肩膀，又把池争旁边的位置让出来，那个新人见状，紧跟着就坐在池争身侧。
新人驾轻就熟地往自己酒杯里斟满酒，一口干完，很是豪爽。池争看他这架势，大有不醉不归的感觉，此时他已经有些不耐烦，长得像陈懿的人出现在身边，只会激起他想念陈懿的苦涩。
可对方的酒瓶已经伸过来，对着他的杯子就要倒。
倒到一半，突然停住。
“服务员，来点冰块吧——”
新人喊了附近的侍应生添冰。
冰块混着酒水下肚，池争并非没有提防，他今天状态实在太差，老板也提前说了，今天晚上庆功宴，大家可以敞开了喝，所以才会任由酒精将自己灌醉。迷迷糊糊的，他感觉有人缠着自己，挡着他的视线，还不止一个两个，是好几个人围着他。他有些生气，刚想呵斥他们滚开，他们又很快地散开。
舞池上的人换了一轮又一轮，有人开始不管不顾地脱衣服，引起阵阵尖叫。
突然，一声呵斥伴随开门声响起。
“我们是XX单位警察，例行检查，请所有人站在原地配合！”
池争眉尾一跳，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他的目光和其他人一样，飘向门口的位置。
不是愚人节玩笑，也不是少数群体的换装游戏。拿着证件出示、警犬随行的警队，来势汹汹地闯进酒吧。
霎时间，音乐停了，欢声笑语停了，酒杯碰撞的声音也停了。大家都从狂欢的状态里清醒过来，安静地看着警察牵着警犬走过他们身边，挨个盘问一些细节事项，比如他们在这里做什么，有没有服用什么药物。不会有人傻到在这种庆功宴上嗑嗨，也不会有人承认自己做过这些事情，所以，他们虽然举起双手，但是表情十分平常。
确实是例行检查，但是出现在这里，就非常不合理。
池争很乖顺地配合检查。
意外插曲出现了。
本该低头嗅闻略过他的警犬突然开始狂吠，前爪交替拍打地面，呈现出防御姿态。
马上有人抓住池争，把他压在茶几上。
“抱歉，现在怀疑你携带或使用违禁品，我们要开始搜查，已开启执法记录仪，搜身！”
“喂，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池争被压在茶几上，耳钉划破他的耳朵，点点血渍染红他的侧脸，他显得很狼狈，“我没有用过那种东西，甚至连烟都不抽......”
紧接着，他瞪大双眼，不敢相信地看着警察，竟然直接从他身后的坐垫下搜出一袋彩色药丸，而有人翻找出他的口袋里，赫然出现了一样的药。
“不是我的！”池争这才意识到事情严重性超乎想象。他疯了似的为自己辩解：“有人陷害我！”
“先带回去做个药检。其他人继续搜！”
池争被扭上警车，驶向单位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什么时候有人往自己的口袋里放了这种东西，他完全不知道。一定是旁边的那个新人，他从一开始就表现得莫名其妙，明明完全没有打过照面，上来就说他一直很仰慕自己，然后一直离他很近，最后还做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动作。
到了单位，就是药检。药检步骤严格且分了多次测试，要确保检测的结果完全正确。
结果三次检测，各种样本，全部显示阳性。他的资料被送去专业检定机构，警察一脸严肃地告诉他这个结果的时候。
池争眼前只出现两个字。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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