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的笛声,沿着第一大道穿梭在小区,引得许多人从窗外探出头来。
在这座城市里,发生着数不清的故事,但无一例外,每一个故事都令人好奇、深究,他们希望成为故事的见证者,来抵抗好奇心带给自己的折磨。
陈懿知道医护人员快到了,他在打完电话短暂地崩溃后,又撑着自己回到楼上,他用手胆战心惊地碰了碰池争的身体,发现他的体温并没有变冷,但是呼吸很微弱。也许有希望,陈懿这么想着,按照网上的教程,开始给他做心肺复苏。同时等待救护车快点到达。
房门被大声拍打,陈懿感觉有些不对,但来不及想太多,他赶紧起身,拄着肘拐快步下楼,下楼的时候脚踝不小心扭了一下,当时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他见到救星似地冲到门口,把门打开。
比救护车来得更早的,是一个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人。
对方穿着修身的风衣,惨白着脸,发型凌乱,表情里写满了担忧,汗水布满额头,皮肤也因为剧烈运动蒸得很红,显然是一路紧赶慢赶地来到他家。
陈懿撑着肘拐,目瞪口呆地看着死死扒着门框,指关节都发白的人,本就濒临毁灭的脑中的弦嘎嘣一下,就断了。
“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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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到陈懿好端端站在门口,还有理智还能说话的样子,来者顿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也因为刚才跑得太过匆忙,双膝发软,跪在地上,抹了一把额头。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出事了......”
陈懿后退半步,黑着脸,看他:“怎么是你来了。”
谢嶂的眼睛,从手指的缝隙间露出来,隐隐可以窥见里面的狂热和贪婪,他没有说话,因为两人时隔多日的再次见面,对他来说完全是个意外。
是的,他就是那个给陈懿发送匿名短信的人。
要猜出他的身份,其实并不困难。从第一次对话开始,他一直在若有若无地对陈懿进行暗示。一年的时间,不能接触陈懿,不能直接对话陈懿,他如母亲所要求的那样,轮岗接触了公司的各个部门、事务,深入基层,了解了公司运作的利益链条,只是他实在忍不住,在调查车祸事件前因后果后仍能保持理性。
他差一点,就失去了自己做这些事的唯一目的。
他如他们所想要看到的那样,成为了一个杀伐果断、有勇有谋的年轻管理者,但他们对自己的情感生活,仍抱有微词。
母亲曾说,如果连最基本的忍耐都无法做到,公司就不可能交到他这个毛头小子手上。
严禁他去见除了公司供应商或客户的人,美其名曰保护他的人生安全,实则将他夹在权力的笼子里,让他不得不衡量命运的天平。
他们或许以为谢嶂已经放下了这个年少无知爱上的竹马,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又或者是用这么个虚无缥缈的承诺钓着谢嶂,让他受董事会摆布,他毕竟是上市集团执行董事的儿子,是继承人,他的为人风评和公司的股价高度挂钩,所以公司容不得谢嶂犯错,他也不会犯错。
唯独在陈懿的事情上,他不择手段。一直监控着陈懿的身边大小事情,他惩罚池争,恨不得这个人从世界上彻底消失,他保护陈懿,生怕他推着轮椅受到一点伤害。
但是当察觉到陈懿试图用自毁来逼他现身的时候,他还是担忧、紧张,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敢用加密号码联系陈懿。
直到,他收到来自陈懿父母住所、用陈懿的手机号码打出的急救电话信息。以为陈懿遇到了危险,他疯了似地冲出公司,他比自己联系的任何一个线人都要早到。
多么害怕,房间里陈懿会变成什么样的状态......
如果陈懿出事,他会彻底疯掉,然后带走所有伤害过他的人。
“出什么事了?!”
谢嶂伸出手在陈懿脸上胡乱按动,他指腹划过陈懿脸颊像羽毛触动湖面,充满隐忍,紧接着他检查站在面前的陈懿的全身,生怕落下任何一个伤点。
好久没见了。
陈懿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个。
谢嶂的脸,早在他的记忆里带上模糊的噪点,他此刻抬头看着谢嶂的脸,凝视的是他在被谢嶂抛弃后的记忆残片里的自己。
或许自己的挣扎,是可笑的。曾经他多么希望再见到谢嶂一面,哪怕只是得到他离开的原因。
为什么两人的关系,变成你明我暗了呢?
“不是我......”陈懿受不了他这样靠近自己。
去找你的秘书,去找齐东啊!我快死掉的时候,你连脸都不曾露过,现在我好了,我的生活一片泥泞,你又出现了!
谢嶂是沼泽里的藤蔓,在陈懿的印象中,总是意味沉甸甸的即将溺毙的危险。他以前还为这种神秘、刺激的关系感到兴奋、气盛,后来,两人便成了双生的条桠,紧紧地、紧紧地纠缠。纵然提出分手的人是自己,真正狠下心来分开的却是他!
这是对他们多年爱恨生涯的背叛,是对他的最大的侮辱。
——只是,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陈懿别开脸,挣脱了谢嶂的触碰。
“是池争,他晕厥了。”
听到这个回答,谢嶂的手停滞在半空,他对着陈懿露出不解的眼神:“这不是很好吗?”
“......什么?”
“他死了,我们远走高飞,我们去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我再也不想去管那些破事,我之前是一无所有,但我现在可以挣钱,我会很多东西,会给你最好的、你跟我走,我们现在就走,不要管他!”
语无伦次的谢嶂看着陈懿,他哀求陈懿跟着他走,声泪俱下,像极一个被逼上绝路的赌徒。人没有钱,筹码却全在桌上,便是这样出卖着自己的信用。
陈懿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魔鬼。
“你怎么会这样想?”
经历过生死交错的陈懿,当然无法苟同他的想法。一个人活着,有的是法子去折磨他;若一个人不幸死了,恨他的人不知如何去恨,留下的,全是无处诉说的怨念和哀怒。
看陌生人一般的眼神,像一道贯穿天际的闪电,赫然照亮谢嶂扭曲的五官。
他茫然地看着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的陈懿。
在他们相处的二十年里,几乎没有一次像这样分开过这么长时间。分开后几乎每一个夜晚,他都要依靠酒精、透支体力的运动来强迫自己入睡,第二天,再了无希望地起身,行尸走肉般前往那个关押他命运的公司。之所以没有告诉陈懿自己离开的原因,是因为他太了解陈懿了,如果陈懿知道自己面临着被收回一切权力和财富的危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这个不能给他带来安全感的废物的自己。他是多么恨自己,若非金钱关系,他或一秒钟都不愿待在自己身边。
陈懿会放大自己对别人的讨厌,也会跟他说自己希望看到谁马上死掉。
就是这样一个,有着自己的脾气和缺点的陈懿。
他爱到无法自拔,并且按照他所希望的那样,做出所有自己能做的。他想要学习成绩进步,他就想尽办法买到教师的出题规律;他想要商店最深处的名贵手表,他就为他斥资购买;他想要市中心交通便利的房子,他就买下来让他住......
陈懿想要池争死,他就会让池争死。
哪怕自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也无所谓。
只要是小懿喜欢。
可是陈懿已经不再等待他的约定。
而自大地以为自己是唯一了解陈懿的,已经完全读不懂面前这个分开一年了的青年。
读不懂......惹怒了......让他失望了......最重要的是,他们已经不是以前那种相互唯一相互陪伴的关系。
谢嶂低下头,冷静两秒,率先道歉。
“对不起。”
不知道在为哪件事。
做出不再在意的样子,他经过陈懿,走到二楼。
陈懿以为他要对池争下狠手,急忙追上去,他一个康复期又崴了脚的人,哪里走得过健步如飞的谢嶂。只能眼睁睁看着谢嶂几秒上了台阶,走进池争的房间,急得说不出话,他还在楼梯上吃力地往二楼跨。
下一刻,就看到谢嶂背着池争,从房间里探出身来,快步下楼。谢嶂的举动着实令陈懿有些惊讶。
与此同时,医护人员给他的手机打来电话。
两边的人马上做了接应,谢嶂背着自己最讨厌的人下楼,提前送到担架,为他的抢救争取了几分钟的时间。
陈懿很快给池父打去电话,电话里交代了池争昏厥时候的情况,以及他们要在哪个医院去找池争的事情。挂了通话,陈懿扭头,打量站在自己身边,看着救护车远去的谢嶂。
“要去医院看看情况吗?”谢嶂不自然地清清嗓子,没有让陈懿看到自己的眼睛。
不论池争最终会怎样,陈懿想自己免不了要再见到池争的。他叹了口气:“我自己处理就行,你回去吧。”
明显的驱赶意味。
谢嶂回头,闪电般明亮的眼睛热烈盯着陈懿。后者在这种久别重逢的尴尬氛围里自觉不自在,他摸着自己的脖子,觉得有些发凉。
“我送你去。我开了车来。”
抱歉啊,作者最近工作好忙,所以更新好慢,本来计划好早要完结的,抱歉让大家等这么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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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没有预料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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