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美人的后背许久，男人才收回目光，内心思忖着明日该以什么样的形态出现才不显得突兀。
首先排除原形，若自己仍是只小崽子，只怕天一亮就要被丢回山里。
现在这幅样子也不行，前一日还是幼小的兽态，仅仅一夜之间化为人形已是出人意料，更何况如此高大的身躯。
思来想去，他灵机一动，好看的眸子在黑夜里闪着精光。
他抬手施法，整个躯体的大小缩至当前的一半多一些，身高约三尺有余，脸颊两侧肉嘟嘟的，像是还未褪去天然肥的孩童。
看来如同人族五岁幼儿，倒是符合刚化形的状态。
调整好外表，他又挥手将身上的衣物尽数褪去，钻进被子里躺好，在脑海中一一想过每一处细节。
犹豫许久，他伸出右手贴上左胸，数秒后又移开，颜色健康的肌肤上多出一个小小的“瑾”字。
做完这最后一件事，他满意地勾起唇角，安然闭上双眼。
不久后又睁开，满腔激动地期待天亮。
不知美人见到化形的自己，会作何反应？
别的他不敢保证，但凭借这张脸卖个可爱，肯定是不会被丢下了。
往后相处久了，感情基础丰厚，寻个合适的时机变回去，再同小狐狸诉清心意，轻轻松松抱得美人归。
想想都高兴。
却也烦恼时间为何不能再快些，数星星也无济于事。
好不容易熬出困意，他才终于舍得再闭上眼，入梦与枕边人作伴。
一夜好梦。
梦中，自己与小狐狸情比金坚，过着平淡普通又充实美满的日子。
他们一起游历四方，观尽世间美景，无拘无束，自在随心。
累了便回家，由他们二人共同构成的家。
每个清晨，他会被人轻轻晃醒，在睁开眼睛时听到一声悦耳的“夫君”。
而后他便在一阵轻晃中缓缓睁眼，对上那张与梦中无二的精致面庞，自然脱口而出。
“宝……”
好在关键时刻意识回笼，在白寻略带震惊的眼神注视下，他及时收回自己稚嫩的娃娃音。
美梦害人！
大早上闹这么一出，残留的瞌睡全然散去，床上的小娃娃撑起身子，张开双臂向面前人索要拥抱。
被子从光溜溜的身体上滑下，白寻伸向前的手微顿，转而提起被子将小朋友裹进怀里。
借着这个姿势坐在床上，白寻低头，入目便是那双熟悉的绿眸，清亮又明媚，挤进他的心灵深处，短暂地停留栖息。
或许是见多了天宫各个角落的勾心斗角，如今面对这样一双清澈无害的眼睛，一时有些愣神。
出神间，一只冰凉的小手摸上他下巴，止住了发散的思绪。
双眼重新聚焦，视线中那个幼态尽显的小朋友咧了咧嘴，“啊啊”地说着。
就是语言不通，听不太懂。
白寻弯曲食指，轻轻从小家伙鼻子上刮过，笑意盈盈：“知道你急着开口说话，不过还得再等等，化形初期都是如此，什么都要学，熬过这段时间就会好。”
“嗯！”
听懂了话的小家伙兴奋地扬起双手，肩上的被子随着他的动作溜下一截。
白寻轻笑一声，欲施法帮他变出衣服，却先注意到了他胸前那个墨青色的字。
“瑾。”
“是你的名字？”
小家伙静止片刻，高兴地“嗯”了一声。
“那我以后唤你阿瑾可好？”
答案是语气更高昂的一句：“嗯！”
觉得他这样的回应很是有趣，白寻又试探性叫道：“阿瑾？”
“嗯嗯！”
他一个激动，被子又向下移动几分，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瞬间变多。
白寻忍住笑意，手指轻轻一点，与自己款式相似的衣服规规矩矩地穿在阿瑾身上。
小家伙张大嘴巴，好奇地东摸摸西看看。
“这个叫衣服，是我们生活中必须穿戴整齐的东西。”
白寻一开口说话，阿瑾的目光就投向他。
水灵灵的大眼睛极为有神，明明自己才是狐狸，却仿佛被这样一双眼睛摄了心魂。
伸手将人从床上抱起，白寻继续为他普及知识：“若是像方才那般未着寸缕，就会被认为是流氓，是要挨打的，小阿瑾记住了吗？”
阿瑾环抱着他的脖子，点点头，嘴唇一张一合，重复道：“流…氓。”
没想到他学习能力如此之强，白寻有些诧异，又很快接上话：“对，流氓行为不可取。”
小阿瑾又乖乖点头：“嗯。”
“真厉害，走吧，带你下楼去吃东西。”
“吃！”
于是，当抱着阿瑾的白寻走下楼，正在喝粥的东衡被吓得呛住，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缓过一口气。
他不可置信地看看小东西，旋即又看向白寻，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儿。
白寻将小家伙放在凳子旁，教会他坐下，自己则坐在他身边，吩咐小二添了副碗筷，这才有功夫关心已经石化的东衡。
“他名叫阿瑾，是我们救的那头小狼，应是昨夜刚化人形，对什么都懵懵懂懂。”
东衡抿了抿嘴巴：“所以你想要带着他一起离开这里？”
没有回答他的话，白寻从自己碗里分出一些米粥，用勺子一口接一口地喂给阿瑾。
见此情景，东衡满头黑线。
白寻只在两种情况下不会回他的话，一是问题难答，二是默认。
如今看来，也只可能是后者。
东衡无奈地叹一口气，道：“带上他容易，可你也知道，他是我们在山上捡到的，我们对他知之甚少，不能确定将他带在身边没有危险。”
“况且他的家就在这苍梧山上，或许他的家人还在找他，若果真如此，他同我们一起未必是最好的选择。”
说话期间东衡一直观察着白寻，见他喂饭的动作慢了下来，知道他心里开始犹豫，忙继续劝说：“阿寻，你之所以对他不舍，不过是因为你救了他，他又陪了你这么久，仅此而已，割舍不掉的是你对感情的执念，而不是他。”
白寻停下动作，拿着勺子的手僵在空中半天，才收回来放进碗中。
不错，他虽活了近万年，但情感上的经历一直不算太多，不然如今也不会如此徘徊不定。
想到这些，他自嘲般笑了笑，抬起眸子看向阿瑾，心中的犹豫蔓延至眼中。
阿瑾张开双臂，面露无措，不怎么成熟的语言在此刻显得蹩脚：“家，没、有……我，乖……一、起。”
慢吞吞的音节构成一句意义残缺的话，化为一根尖刺，扎进白寻心底。
软糯的声音让一开始就下定决心的东衡也犹豫起来。
再三思考之下，脑中的理智还是未能战胜强烈的感情。
白寻紧紧抱住可怜兮兮的小家伙，附在他耳边轻声安慰：“不怕，不丢下你，我们会带你一起走。”
阿瑾靠在他怀里，很小声地应了一句：“嗯。”
“他如今这样不适合放回山上去生活，跟在我们身边反倒更妥当，至于安全问题，”白寻看向东衡，笑问：“真到了那个地步，难道你我合力还对付不了这个小家伙？”
提前预测最坏的结果，将来即便真的发生，也不至于慌张之下自乱阵脚。
明知故犯，且让他糊涂这一次。
东衡也跟着扯起嘴角：“也是，既如此，带上这小东西便是。”
做好决定，两人心里都松快不少，吃饭速度也随之提高。
东衡最先吃完，趁白寻给小崽子喂饭的时间出去了一趟，再次回来时驾着一辆马车。
客栈门口，东衡从车上一跃而下，对正看着自己的一大一小介绍：“这是马车，人族没有瞬行术，为减少往来两地所需要的时间，往往会骑马或驾驶马车。”
“我本计划着买两匹好马玩玩儿，但考虑到小家伙，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白寻牵着阿瑾走过来，在马背上轻抚两下，不等东衡惊讶小崽子短时间内学会走路，抢先开口：“下次再来，你可以实现这个愿望。”
“想要体验骑马的乐趣就直说，不必拿我当幌子。”东衡说着，佯装出抹眼泪的样子：“罢了罢了，反正我这颗心早已被你伤透，不在意了。”
“好啦好啦，劳烦我们百里车夫，回去后我定日日在阿叔面前夸你，可好？”白寻道。
东衡傲娇挑眉：“看在你如此有心的份上，准了。”
玩闹过后，东衡把他们安置在马车内，自己坐在外面赶马，偶尔想到有趣的事情，隔着一道帘子说与里面的人听。
昨夜太过激动没怎么睡觉，阿瑾现下正乖乖地坐在白寻身旁，在马车有规律的缓慢摇晃中眼皮发沉。
白寻见状一把将他搂过来，让人枕在自己腿上，手掌在他的肚子上轻拍，脑海中回想小时候几位姐姐哄自己的场景，照猫画虎。
不多时，小家伙的眼睛彻底闭上，右手抓着自己搭在他身上的那只手，唇角似乎扬起几分。
又过了一会儿，确认小家伙已经睡熟，白寻小心地一点点抽回手。
尽管动作再轻，两人双手分开的那一刻阿瑾还是抖了抖眼睫，嘴唇翕动。
“在意……你。”
安静的车内，白寻将他的话听得真切。
等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他又再一次陷入沉睡，好像那三个字只是一句梦话。
垂眸便是安静的睡颜，白寻轻笑一声，将手搭回他肚子上。
初春的午后，天朗气清，三人乘马车而行，一路北上。
阿瑾：眼睛眨眨
阿寻：哈特软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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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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