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许佑安睡下,几人走出去,东衡小声问:“阿寻,他说的是否句句属实?”
白寻点头:“他陈述自己的经历时只有悲伤,我并未闻到谎言的味道。”
“嗷,那他还真是可怜,为国家尽忠义,保护了那么多人,却唯独没保住对自己意义最重的那个。”东衡努了努嘴,为许佑安打抱不平。
“也不知人族掌权者是如何管理的,竟能容许此等天理难容之事在自己的领地内发生!”
白寻一手牵着阿瑾,另一手推开房门:“他们受限颇多,既不是千里眼顺风耳,也没有通天的本领,只能依靠彼此间的信任进行管辖,这里又太过偏僻,无法及时了解情况也正常。”
“道理我懂,可是想起来就觉得有股邪气聚在胸口,他可是豁出性命在保卫家园,怎样也不该是如今这般下场!”东衡压着声音,却还是挡不住语气里的愤怒。
忠勇之士如此凄惨,司命老头儿是睡糊涂了吗?
人各有命,难道竟是这样不公?
见他眉头越皱越深,白寻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这人下一秒就能当场爆发掀翻屋顶。
“好啦,先别想那么多,气大伤身。”
白寻伸手帮他抚平眉毛:“把这些暂且搁置一旁,心平气和去睡一觉。”
这番安慰效果显著,东衡觉得内心那团火气真的在逐渐熄灭,心情平和许多。
更神奇的是,睡意也一同袭来。
他惊奇地看向白寻,并未从那双平淡如常的眸子里窥出什么。
在他的注视下,白寻笑吟吟地将门关上一半,赶人去休息:“祝你与周公相会,做个好梦。”
然后毫无留恋地关上另一半门。
东衡还想反击,奈何困意愈发强烈,最终什么也没说,打着哈欠挪步回房。
潇洒转身的白寻牵着阿瑾走至床边,察觉小家伙脸色不好,他蹲下身,温柔询问:“还在难受吗?”
阿瑾点头,依旧黑着脸。
以为他也在感伤许佑安的悲惨,白寻故技重施,伸手摸上他的脸颊:“陪我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阿瑾再一次点头,瞳孔开始涣散,上下眼皮渐渐合在一起。
将他抱上床放好,白寻叹了口气,在他身旁躺下。
睡过去前还在想小家伙是不是长肉了,抱起来比早上要沉一些。
约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屋内只剩绵长的呼吸声,早该沉睡的阿瑾动了动耳朵,缓慢睁眼。
绿得发亮的眼睛在黑暗中精确捕捉到白寻的脸,目光灼热且复杂。
狐族天生擅长控人心神,但这只狐狸为了不对别人造成伤害,用灵力控制代替摄魂。
按照常理,这是一件不损双方又能达成目的的美事,怪就怪在白寻在使用灵力时会散发比平日里浓重好几倍的香气。
恐怕就是因此,在承安镇才会吸引来那些个精怪。
据他观察,那个叫东衡的对此一无所知,活像个傻子。
而且,自己未来的伴侣与那个傻子关系很好,这让他极度不爽。
不对,不应该这样想。
他们自小便认识,见证了彼此的成长,关系好很正常,自己这是在盲目嫉妒什么?
两种不同的想法在脑子里相撞,让他一时头痛欲裂,克制地痛“嘶”一声。
以防吵醒枕边人,他抬手召出一团柔水,围绕白寻形成一圈柔软的隔音墙。
下一刻,识海里传来无欲急切的声音:“主子!”
“何事?”
“我们听从您的吩咐,这几日一直守在那片林子外,今夜突感一阵波动,无念带人进去,发现此前存在的怨气不知不觉间已经消散,但没有发现任何类似闯入的痕迹。”
“若是实力足够雄厚的强者,想要隔空做到这些并不难。”阿瑾轻揉眉心,深吸一口气:“既然此举对我们来说不算坏事,便不必为此担忧,你们先回去休整待命。”
“是!”
结束对话,阿瑾轻轻往白寻怀里靠了靠,嗅到熟悉的香气,正要满足地闭眼,耳朵先一步听到一阵脚步声。
行走之人落脚很轻,大概有七八个。
这间客栈只住了他们几人,想都不用想,定是奉命前来取许佑安性命的亡命徒。
小狐狸花费时间精力救回来的人,岂能容他们肆意虐杀。
他想着,眼中有血色一闪而过。
只是不等他出手,暴力的推门声响起,接着是气极的叫喊:“没完了是吧?人都重伤濒死了你们还不能放过?我看你们主子一定是个胆小鼠辈,非要赶尽杀绝才能安心!”
白寻猛地睁开眼,周身的水墙在黑暗中悄然散去。
设法为熟睡的阿瑾堵住耳朵,他迅速起身下床,三两步行至门口。
咿咿呀呀的惨叫声由强至弱,拳拳到肉的声音不绝于耳。
推开门,地上躺了几个身着黑衣的蒙面男子,东衡正揪在手里收拾的是最后一个。
将地上清理干净,他赶去东衡身边,拦住那泄愤的双拳:“他已经死了,你再打也不过是浪费力气。”
东衡停下动作,看着已经死透的人,还是觉得不解气,趁着白寻不注意,最后挥了一拳才肯罢休。
稍一松懈就给了他空隙,白寻不知该夸他反应迅速,还是该笑他小孩子脾性。
看他握紧的拳头松开,白寻笑着问道:“气撒完了?好受些了?”
“才没有!我刚才怎么就没避开要害,死得如此轻松,真是便宜他们了!”
“嗯,下次遇到再继续,先进屋里看看,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人肯定醒了。”
东衡露出如醍醐灌顶般的表情:“你说得对,怪我,应该把他们都圈在结界里再出手。”
白寻笑着,没有答话。
两人进门时室内已经燃起灯,许佑安坐在圆凳上,在看到他们的瞬间表情变得无措:“对不起,连累了三位公子,若不是因为救了我,你们也不必……”
道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东衡一嗓子打断:“救你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有了承担后果的自觉,不用抱有歉意,是他们对不起你。”
许佑安看着他,眼眶湿润:“多谢。”
郑重的感激让东衡哑然,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向身旁投去求助的眼神。
白寻隐晦地笑了笑,轻咳一声:“不必言谢,这里显然已经不安全,当务之急是商量下一步怎么走。”
他看向许佑安,敛去笑意:“你有何打算?”
许佑安攥紧拳头,眼神坚定:“我要离开这里,去往人人向往的上京城。”
提到陌生的地方,东衡好奇询问道:“上京城是何地?在何处?”
“上京城是皇帝的居住地,也是整个国家最富饶的地方,坐马车从此北行十几日便能到。”
“哦。”
东衡若有所思,皇帝他知道,是人族众人对其统治者的称呼,如今看来,那上京城距离这云州城确实够远。
他又问道:“你要去那里做什么?”
“去为阿姐搏公道。”
许佑安闭了闭眼,将心中的苦涩压下:“我要去瞧一瞧,天子脚下是否也如云州城一般不堪。”
“倘若当今圣上是位明君,我便去参加武举,爬到高处诉说不公,可他要是昏庸无道,我就算拼了这条命,背上大逆不道的千古骂名,也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白寻道:“可你如今被追杀,根本无法保证一帆风顺。”
许佑安看向他,笑得坦然:“有幸得公子相救,已是我来之不易的福分,就算真的死在路上,我也不后悔,就当……”
他吸了吸鼻子:“就当我运气不好,只求九泉之下再与阿姐相见时能问心无愧。”
他早已一无所有,何惧烂命一条。
将他的勇毅收进眼底,白寻开口:“我可以帮你改变容貌,保你一路平安,你可愿意?”
闻言,许佑安无神的瞳孔重新聚焦,满脸兴奋之色:“我愿意!世上已无任何人值得我留此容貌,改头换面也无妨。”
“好,你闭眼。”
许佑安听话地闭上眼睛,还未有实感,白寻的声音再次响起:“好了。”
他睁开眼,急忙跑到铜镜前,满脸写满了不可置信。
镜中的自己容颜已改,与从前大不相同,再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内心的欣喜大过惊讶,他对着白寻一个劲儿地道谢:“公子救下我,又赋予我新生,若您不嫌弃,此后许佑安甘愿卖命。”
“举手之劳,不必如此。”白寻拍上他的肩,笑了笑:“你能得偿所愿,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许佑安无数感激的话语埋进心里,通过湿润的眼睛表露。
“对了,许佑安这个名字恐怕也要随你的脸一起发生变化。”东衡在一旁站了半天,终于插进来一句。
许佑安抹去眼泪,连连点头:“我想好了,阿姐名湘宜,她不在了,我便换上她的名字,让她伴我这一路。”
世上既无许湘宜,无人怜他许佑安。
“许佑安已随阿姐去了,此后光明正大活着的,只有许相仪。”
他要带着阿姐的名字,登入皇城,寻一个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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