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妁,我回来了”
我朝着屋里走去,身后跟着的两人也顺势向屋内望去。
里屋的土炕上,有一个女孩蜷缩着身子,露出的手腕和胳膊上,满是青紫的伤痕。穿着破旧的粗布衣裳。
看到有人进来,那女孩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缩成一团,嘴里开始念叨“虫子……娘……”眼神却是十分的空洞。
我口中的阿妁便是这个女孩
“这位姑娘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那位公子非常严肃的向我问道,一边低头轻声向我询问可否靠近。他似乎有探查的方法。
我想到刚才他用手中白光救了我,所以十分相信他。点了点头,但还是说,不要靠的太近了,不然阿妁会更加害怕的。
林清叙走到炕边,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女孩身上的阴邪之气十分严重。她成为现在这个样子,怕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隔着距离,指尖凝起一缕淡淡的银白微光,想要用元灵之力探查时,却被那股阴邪之气挡了回来。那气息十分顽固,让他胸口闷得发慌。
“可以把你所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都告诉我吗。”
那位公子转过身,对我说道。
我察觉出他的脸色好像不好,比刚才还白。连忙答应道
“好……”
“她是我半个月前捡的,叫阿妁。”我叹了口气,转过身给那位公子倒了碗水
阿生这才注意到,跟在公子身后的少年找了个最靠边的位置坐下,靠着墙闭上了双眼,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有在阿妁哭闹得厉害时,他睁开来的眼底才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快得让人抓不住。
“她娘名叫玥珧,在我爹娘刚死不久,她见我可怜,经常照拂我,我也跟她亲近,只管她叫玥珧姨。可是半个月前,玥珧姨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突然不见了,我怀疑……和镇上的虫子有关。”
那位公子接过水,轻声问:“玥珧姨在这镇中是一个什么身份?”
我回答道:“好像是镇主府上的仆人,我也忘记她和她的女儿阿妁,最初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镇子上的了”
然后我继续向那位公子讲述,
我发现阿妁的那天。
当时把阿妁从镇外破庙捡回来时,她整个人像株被严霜打枯的野草,没半分活气,只剩满身挥之不去的疯癫与狼狈。
头发枯黄得像晒干的稻草,纠结成一团团肮脏的疙瘩,里面缠着重尘、草屑,甚至还夹着几只干瘪的小虫尸,乱糟糟地披散在肩头后背,遮住了大半张脸。
那原本该是清秀的眉眼,此刻被污垢糊得看不清轮廓,眼窝深陷,周围泛着青黑的阴影,像是多日未曾合眼。
那双曾跟着玥珧姨看草药时亮得像星星的眼睛,如今只剩一片空洞的灰白。
没有焦点,也没有情绪。
“你们以前经常玩吗?”公子盯着我的眼睛问道
我摇了摇头,看着他说道
“不是很经常玩,甚至可以说是就没说过几句话,但是互相认得”
有时候在采草药的途中,我会偶尔遇到她和他娘,因为我分不清野草和一些可以卖钱的药草,所以总会向玥珧姨请教。
她就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坐在地上,用一双漂亮的星星眼盯着她娘。等着我们聊完,笑嘻嘻的对她娘说
“阿娘好厉害,妁儿以后也要成为像阿娘一样聪明的人”
玥珧姨每次总是十分宠溺的摸着她的头说道“阿妁真乖”
可是现在这个眼神偶尔转动一下,快得像受惊的鼠类,透着股说不清的惶恐,却从来看不进任何东西的人,也是阿妁。
我当时在庙里看到她时,真的很难想象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长长的睫毛黏在一起,沾着泥点和泪痕,再也抬不起来,只垂着,遮住眼底那片死寂。
她的脸颊瘦削得颧骨凸起,皮肤蜡黄粗糙,布满了细小的划痕和青紫的瘀斑,嘴角干裂起皮,还挂着一丝早已干涸的血痂,不知道是自己咬的,还是被人打的。
下巴上还沾着黑乎乎的污渍,像是没擦干净的泥,又像是呕吐物的残留,散发着淡淡的酸腐味。
身上穿的是件破旧不堪的粗布衣裳,原本该是浅灰色,如今已被染得辨不出原色,到处是撕裂的破洞,露出底下同样布满伤痕的皮肤——
胳膊上、手腕上,新旧交错的青紫印记层层叠叠,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在隐隐渗着血丝。
也不知道她这些伤是从哪来的。
衣裳湿漉漉的,沾着泥水和草汁,贴在她单薄的身上,风一吹,她就忍不住瑟缩,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她总是蜷缩着身子,不管是坐在土炕的角落,还是靠在墙角,都习惯性地把膝盖抱在怀里,双臂紧紧环着自己,不知道在害怕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浑身都在微微发抖,不是冷的,而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巨大的恐惧,哪怕周围没有任何声响,她的肩膀也会不停颤动,牙齿偶尔会不受控制地打颤,发出轻微的“咯咯”声。
但大多时候,她只是呆呆地坐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一动不动,像尊没有灵魂的泥塑。
可一旦听到半点声响——
哪怕是风吹过窗户的“呜呜”声,或是我倒水声、脚步声,她都会猛地一惊,身体瞬间绷紧,头埋得更低,嘴里开始无意识地念叨:“虫子……娘……别打……阿妁听话……”声音又轻又碎,含糊不清,像是梦呓,又像是在哀求。
若是有人靠近她,她会立刻像被针扎了一样,发出尖锐的嘶鸣。
“刚开始,我都没敢给她换药,害怕刺激到她”
我看着炕上的阿妁缓缓说道
如果她被吓到了,就会手脚并用地往后缩,直到退无可退,就会抱着头蹲下来,身子抖得更厉害,嘴里的念叨变成了急促的哭喊:“别过来!虫子!好多虫子!娘!救我!”
声音嘶哑干涩,像是被砂纸磨过。哭到极致时,会猛地用头撞墙,或是用手抓挠自己的脸和头发,指甲深深嵌进皮肤里,划出一道道血痕,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有一次阻止她划伤自己,我还被她误伤了呢。
阿生苦笑着继续说道
我给她上药时都要趁着她睡着的时候。速度也要快,因为她有时候会突然惊醒。
也只有在摸到怀里那个磨损严重的布包时,她才会稍微平静些。
那是玥珧姨留给她的,里面装着什么我并不知道,她不管什么时候都死死抱在胸口,哪怕睡着了,手指也会紧紧攥着布包的边角,谁也碰不得。
偶尔,她会把布包贴在脸上,轻轻蹭着,嘴里发出细碎的、温柔的呢喃:“娘……娘……”眼神里似乎会闪过一丝极淡的光亮…………
最后说完时,阿生深吸一口气,像是刚才的回答耗尽了他一身的力气。
“暂时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林清叙听完之后,点了点头,沉默片刻。轻声回道
“多谢”
空气逐渐安静了下来,阿妁已经在刚才的对话里,靠着墙壁睡着了。
时候确实不早了,虽然今天天气已经算是不错了,雾气薄,我采完草药时已是日暮,这么一顿折腾,外面已是半夜了。
怎么过的这么快啊
我看那公子思索片刻,也不说话。还有靠在角落里的少年也依旧紧闭双眼,便轻轻的对他们问道:
“这么晚了,你们要休息吗,要休息的话,我来铺床,炕上还能够躺下两个人。地下还可以铺上厚厚的草垫再躺一个人。我随意,毕竟你们是客人”
林清叙一直在思索刚才阿生的话,阿妁身上的伤明显是被人打的
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回道
“那我们就休息吧。我叫林清叙,明天会在镇上查查此事,或许能找到阿妁发疯的缘由,希望也能查清玥瑶姨失踪的下落。”
林清叙,阿生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觉得这名字像他的人一样,清爽且温柔。
而角落里的那个少年,眼睛里像是亮了一下
那种感觉就像是遗失多年的珍宝被找到的巨大的欣喜感
待到阿生刚铺好床铺和地下的草垫
本来靠在角落墙壁的少年,“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径直朝着地上的草垫走了过去。
看来他是选择了在地上的草垫休息。
路过林公子身旁的时候,那少年不经意间朝林公子那里瞥了一眼。
不过没有人注意到
夜晚,雾气比白日里更浓,更沉,像化不开的墨,把整个镇子裹得密不透风,安静的有些不正常,但还是可以听到奇怪的,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声音比白日里密集百倍。
林清叙虽然已经躺在了床上,却一直半眯着眼睛,虽然他奔波数日,已经有点累了,且今天胸口一直有点闷闷的痛。但是看这夜晚的情况,终究还是不太放心睡过去。
直到清晨,那种诡异的气氛才逐渐消失,窸窸窣窣的声音也小了,但镇子还是被雾笼罩着。
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眯着的眼睛是什么时候闭上的,便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但他后半夜睡的似乎很安稳,感觉有一种令人放松的味道,环绕着自己,使自己紧绷的神经逐渐松弛。
难道是因为阿生家里的艾草香
缓缓起身后,他发现,屋子里只剩下了他和阿妁。阿妁一直在旁边土炕的角落里坐着发呆,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在念叨什么,听不清楚,怀里一直抱着那个布包。
阿生应该是去采摘草药和野菜了,昨天那个少年怎么也不见了?
迟疑片刻,他还是打算先去调查一番。说实话,肚子有点饿了。
但这整个镇子嗅不到烟火气,只有潮湿的霉味、虫类的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腐味,混杂在雾气里,钻进鼻腔,让人胸口发闷,根本不会有心情想要吃饭。
阳光透不过厚重的雾气,镇上的一切都蒙在一片灰蒙蒙的色调里。有稀疏的身影散在街巷中,不吵不闹,却比空无一人更让人不安——
这些人互不交谈,甚至不看彼此,像一个个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各自沉浸在自己的诡异举动里。
他们走路没有声响,呼吸轻得像雾
街角蜷缩着个穿补丁短褂的老汉,他佝偻着背,双手死死揣在袖筒里,眼神直勾勾盯着地面,像是在看什么要紧东西,又像是压根没聚焦。
有虫子从他脚边爬过,那是只拇指粗的暗红潮虫,顺着他的裤腿往上爬,他却浑然不觉,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嘴角偶尔抽搐,发出几不可闻的“嗬嗬”声,像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
巷口有个半大的孩子,约莫七八岁,穿着不合身的旧衣裳,手里攥着块干硬的窝头,却不吃,只是反复摩挲着。他眼神呆滞,脸上没有孩童该有的鲜活,只有一片麻木。
奇怪
简直是太奇怪了
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些人的行为比自己想的还要古怪。
他嘴里低声念动着静心诀,从指尖施放出了丝丝元灵之力,穿过刚才镇上那些像极了行尸走肉的镇民的身体,仔细探查了一番
和阿妁身上的阴邪之气一样,但却没有阿妁身上的那般重,很轻,便已经可以控制人的神志了。
继续在街上走着,他低着头正思索着。迎面便撞上来一个人
那人麻木地让开,没有道歉,没有争执,连眼神都没给林清叙一下。
林清叙“……”
……
路两旁的房屋,门窗全钉着密密麻麻的铁条,像是一个个紧闭的囚笼,门板上积着厚厚的灰尘,有的还沾着暗红的泥点
几家铺子的门板朽坏了边角,露出里面黑洞洞的货架,蛛网在横梁上结得厚实,蒙着一层灰,显然早已无人打理。
在他路过第N扇紧闭的门窗,已经麻木的时候。
突然!
他与其中一扇,开着一条缝隙的门后,那双偷偷向外张望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那双眼神布满血丝,在发现与林清叙的目光对上之后,便立刻缩了回去。
站在这扇相对完好的木门前,门板上没钉铁条,只挂着一把生锈的铜锁,却并未锁死。他轻轻叩了叩门“咚咚”的声响在死寂的街巷里格外清晰,惊得刚才那个站在巷口的小孩,疯了似的往巷尾跑。
门内沉默了许久,才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接着是门闩被悄悄拨开的声响。木门裂开一条缝,里面露出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林清叙。
“你是谁?”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浓重的沙哑,像是许久没说过话。
林清叙放缓神色,声音轻缓,尽量不让自己显得有攻击性:“老人家,我是路过的旅人,想在镇上借住一段时间,顺便打听些事。”
门后的老头犹豫了片刻,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人,稍稍放松了些警惕,把门缝开大了些。约莫七十多岁的样子,头发花白凌乱,脸上布满皱纹,皮肤蜡黄得像枯树皮,身上穿着件打满补丁的旧棉袄,领口袖口都磨得发亮。
他问到
“旅人?”
“对”
那老头对他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惊惧,“快走吧,这地方不能待,会死人的!”
“老人家,我听说镇上闹虫子?”
林清叙顺势问道
“我一路走来,看到镇上的人都怪怪的,是不是和虫子有关?”
提到“虫子”,老头的身体猛地一颤,眼神瞬间变得惊恐,他慌忙往门内缩了缩,像是怕被什么东西听到:“别……别乱说!你快进来,别再外面站着。”
他听话的从门缝挤进院内,随手关上了大门。
林清叙的元灵之力也穿过了这个老头。这个老头身上的气息并没有门外游荡在街上的那些人一样重,比他们还浅,这应该就是他为什么还能做出惊恐表情的原因。
他压低声音,那双布满血丝且有些许浑浊的双眼盯着林清叙,嘴唇哆嗦着说:
“是……是闹虫,但……可不止是虫……”
“不止是虫?”
林清叙眉头微蹙,继续追问下去
“那还有什么?”
老头张了张嘴,却又闭了回去,眼神闪烁着,看向门外,像是在忌惮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咬了咬牙,声音压得更低了:“夜里……夜里能听到说话声,还有……还有镇主府宅那边,总有人影晃悠,不像是我们镇上的人。”
嗯?
当,当,当当
松溪镇副本要开始喽!
这又是一个悲惨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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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松溪雾锁孽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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