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一阵响动,重物倒地,“砰”一声后,归于寂静。
子游途一个箭步上去,死死捂住云轻舟的嘴,他往窗外瞥了一眼,只见一个清秀的背影掠过。
有点儿眼熟,子游途暗中思忖,危向雁?
“嘀嗒嘀嗒……”
天花板上淌下红色液体,恰滴在云轻舟脸上。
腥气灌入鼻尖,是人血。
云轻舟脸色惨白,晕了过去。
子游途:“……”
床上一个,地上一个。
时间不等人。
子游途将云轻舟塞进床底,堵住嘴,随后起身拍拍时安客,没醒。
这药劲儿可真大。
子游途反应过来,外面没有迷香痕迹,问题出在昨晚的饭菜里。
云轻舟没有下毒,而是下了让人沉睡的“梦深散”,想来看到子游途与时安客同吃饭菜,不愿伤及无辜。
但云轻舟想不到的是,子游途怀孕吃不下东西,加上子游途本就睡得浅,这才半夜醒了过来。
这云少爷心地不坏,既然这样,子游途就帮他一回。
子游途收拾一番,回到床上装睡,在心里数了大约一刻钟,上层楼房传来尖叫声:“死人了!”
稳住心神,子游途睡过去,第二天一早,客栈外堵了不少人,皆着官兵服饰,禁止进出。
昨天上房碎了地板,血淌到子游途和时安客同住的这间房,二人被作为重点人物盘问一番。
他们皆是一问三不知。
子游途是不想蹚浑水,时安客是真不知道。
衙役盘点完正要出门,一把扇子挡在门口,声音先飘进来:“这位公子,昨晚三更时,你真的在睡觉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子游途一愣,但他不可能推翻之前的言论:“真的。”
面具男摇着扇子走进来:“房外为什么有打斗痕迹呢?”
子游途声音淡淡:“许是贼人路过,在这里打架?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总归真的和他没关系,难道还能栽赃到他头上来?
面具男轻笑道:“你可知死的人是谁?”
子游途漠然答:“不想知道。”
面具男习惯了子游途说话方式,自顾自接下去:“四-大皇商之一,赵和泽。”
“所以?”
“所以昨晚发生了什么,还请公子如实道来。”
“不知道。”
面具男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已经让官府封-锁客栈,你觉得床底下那位能撑多久?”
子游途面不改色:“你明知不是我。”
“我只是想让你说出线索。”面具男知道他动摇了,乘胜追击,“协查官府办案。”
子游途反问:“大人既然是父母官,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你很在意我的脸吗?”面具男以扇抬起眼前人的下巴,“可是你好像也不诚实呢。”
“做什么呢?”时安客忍他有一会儿了,上前拍掉面具男的手,“礼貌吗?准你碰了吗?”
后方两个护卫拔刀,时安客亦无所惧,面具男摆摆手,示意他们放下,无视时安客对子游途道:“是有点儿不礼貌了。那我们认识一下,我名墨双。”
子游途淡然答:“行之。”
他指着旁边的时安客介绍:“安客。”
墨双的目光终于落到时安客身上:“你的小厮?”
子游途冷声:“不是。这与案情无关。”
墨双点头:“那好,我们回到案情上,三更时你看到了什么?”
这次,他的语气格外强硬,似有种子游途不说就不罢休的架势。
子游途只好改口道:“昨晚我起夜,刚到门口,就看到一个身影从那个方向飞走了。之后天花板漏血,我不愿招惹事端,回床上睡了。”
墨双盯着子游途的眼睛,似乎在辨别他说话真假。
随后他走到那个方向,比画道:“赵和泽的右边房间,搜。”
临了他还朝子游途伸出手:“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时安客挡在二人中间,语气不耐烦:“我们还有事,还请大人快点查个明白,别耽误大家时间。”
墨双但笑不语,转身离开。
关上门,时安客坐到床上,眉宇间夹杂不耐:“带的药都用完了,其余的都在驴车上,他们要多久啊?你腹部可有不适?”
原来是因为他的事。
子游途摇头:“还好。”
时安客一脸担忧:“可不要逞强,有不舒服就和我说,我到时候用轻功飞出去,保准没人发现。”
“太危险了。”
“你就放心吧,我轻功一流,跑路本事更是一等一强。”时安客摸-摸脸,“唉,备用的人皮面具也没带,暴露时间越长越危险。”
子游途还在想要不要告诉时安客已经暴露了,那块时安客坐着的床板就邦邦作响起来,活像棺材诈尸。
时安客吓得跳起来,俯身往床下看,对上一双瞪得溜圆的双眼。
“啊……”时安客捂住嘴跌坐在地,他寻思再看一眼是不是活人,可看清楚后却看到了比死人更恐怖的脸,“轻舟!”
子游途把人拖出来,等云轻舟平心静气,比着手指数:“第一,不许大声说话;第二,情绪不能过于激动;第三,有什么事当面讲清楚。能做到吗?”
云轻舟迟疑半晌,点点头。
子游途拿出塞在云轻舟嘴里的布,退后一步,把戏台交给云轻舟和时安客两个人。
可他们大眼瞪小眼,不愿说话了。
子游途打破寂静:“当年发生了什么?”
云轻舟冷笑,对时安客阴阳怪气道:“怎么?不愿告诉你的情郎?”
时安客的嘴唇轻抖一下,声音沙哑:“当年的事,是我的错。”
难得看时安客这样失魂落魄,再一想他说他“被逐出师门”的事,子游途拍拍他的手:“你没救到人?”
云轻舟勾唇:“他哪里是没救到人,是太会救人了。”
时安客不愿回忆,挣扎半晌后,低声道:“我救了闻临鹤。”
闻临鹤,那个灭云家满门的人。
子游途一顿:“无心还是有意?”
“我不知道他是魔教少主。”似乎是第一次有人这样问他,时安客抓住救命稻草般解释,“他当时伤得很重,都快死了,我就把他捡回来治好了,可我不知道他是闻临鹤,我真的不知道。”
云轻舟道:“那你为什么不以死谢罪?或者杀了闻临鹤?”
时安客垂目:“师门让我去救人赎罪。至于闻临鹤……我找不到他。”
云轻舟却不领情,冷冷道:“时大夫真是医者仁心,随手救一个人,就害了我满门,还惹得师门染上和魔教勾结的恶名。”
时安客嗫嚅难言,垂头不语。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灭门之仇,此题难解。
子游途想安慰时安客“不知者无罪”,可他没有立场去劝任何人放下,最后只是道:“你杀了时安客,就算是报仇了吗?”
“当然不是!”云轻舟紧咬下-唇,满眼怒火,“还有闻临鹤那个畜-牲,他最该死!”
“可我觉得,你能杀时安客,却不一定杀得了闻临鹤。”
“我当然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决不会放过他。”
“但你见了血就晕。”
闻言,云轻舟脸色惨白,恶狠狠地盯着子游途:“关你什么事!”
“你要杀我的医师,当然关我的事。”
“那你就是和他狼狈为奸!”
“嗯,我和他狼狈为奸。”子游途道,“所以我要劝你别杀时安客。”
“凭什么?”
“凭我可以帮你杀了闻临鹤。”
寂静。
云轻舟不知道话题怎么转到这个方向上了,可一想确实很吸引人,他小心问:“为什么?”
“因为我还不想让时安客死。”
以命换命,是子游途最擅长的事,所以只能麻烦闻临鹤去死了。
云轻舟思考一番:“闻临鹤可是江湖榜排名第二的高手。”
子游途问:“那你知道第一是谁吗?”
“皇家暗卫首席子游途。”说到这里,云轻舟眼睛亮起来,“我还想拜他为师呢!”
子游途轻咳:“我不收徒弟了。”
“什么你不收……”云轻舟反应过来,瞪大眼睛,“你是子……”
时安客比子游途动作还快,捂住他的嘴:“小声点儿,你不知道子首席现在被官府通缉吗?”
云轻舟小声问:“外面有官兵?”
“是,楼上死了个皇商,官府正封-锁客栈查案。”
“哦哦……我这不是见到师父,啊不是,见到子首席太兴奋了吗?”
安静。
云轻舟瞪了时安客一眼,时安客察觉不妥马上回到原位。
子游途见他们这样子,问:“你们早就认识?”
时安客点头:“以前是结拜兄弟。”
云轻舟冷哼一声:“你不配。”
时安客看向子游途,不说话了。
子游途无奈:“我给你松绑,你躲在这里别出声,等官府查完案就好了。”
“好。”云轻舟等他松绑,还不忘念叨,“时安客,你是不是喜欢救江湖榜前几啊?”
时安客低声道:“药王谷有训,仁心无类,普济众生。”
子游途看他这样子,竟有些不好受。接道:“话虽如此,仁无立场,人却有立场。”
“我明白……所以我在赎罪。”
这三年,时安客隐姓埋名,行走江湖,救善人和穷人不收分银,尽管如此,他的心还是找不到归处。
飘摇无安客。
直到再遇子游途。
时安客用余光悄悄看子游途,恋恋不舍,心起波澜。
不论何时,只要遇到子游途,他那颗无处安放的心,就有了一个唯一的去处。
云轻舟看他们这气氛,蹙眉问:“你们真的是医师和病人的关系吗?”
难得没有一个人出声,外面传来敲门声,云轻舟躲起来。
墨双语气戏谑,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行之公子,下楼吧。我有事请你帮忙。”
[害羞]场间采访:
明:问下小时大夫对墨双的第一印象?
时安客:死装男。
明:小游哥哥当初态度还差一点儿呢。
时安客:那不一样,行之天下第一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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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不杀伯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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