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问题吗？”顾裴看这苏一发白的脸色，有些担忧地问道。
“……没事，回来看看也好。”苏一强打起精神，朝顾裴笑了笑，“更何况，哥哥你还在我身边呢。”
“一旦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顾裴叮嘱着，握住了苏一的手，朝山林深处的那个实验室走去。
这片葱郁又布满焦炭的地方，就是苏一曾经所生活的世界。
上次，简深的蛊虫从周宸潜身上带回了这里的坐标，于是时空管理局得以追查至此。而作为首席的余白之所以出面，是因为这个世界并没有神明驻守。
“净魂塔记录在册的失落世界一共有3071个，后来每五年一次的普查报告中从没有上报过这一世界的情况。”红蓝异瞳的女人从身旁抽出一份文件递给顾裴，继续道，“我本想着是这一星域星主的失职，于是想去找人问罪来着，但可惜。”
“可惜？”顾裴看着手上的数据，抬起头朝余白递了个疑惑的眼神。
“可惜那星主十二年前就已经死了，连生死簿都没记下她的名字，这究竟是为什么？”余白的语气里有些愤怒，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顾裴身旁的苏一。
苏一倒也丝毫不闪躲，静静地注视着她。
“您希望我知道些什么？”苏一问道。
“不，我希望你什么都不知道。”余白深吸了一口气，自知自己的冒犯，低声回道，“抱歉，最近一直没什么进展，我有些着急了。”
“……没事。”苏一把自己的手又朝顾裴的口袋里缩了缩，好冷。
“礼物还喜欢吗？”余白看向苏一左手上的那枚血石戒指，“听小裴说你是紫苏，我这次带了点灵液，回去好好养养吧。”
余白从胸前的项链里拿出一个礼盒，递给苏一。太憔悴了这孩子，枝叶全是枯黄，余白有些心疼地想到，还好带了灵液，希望他能好好养一下。
苏一注意到了余白赤瞳中闪过的光亮，下意识地躲到了顾裴身后。
“首席大人，请您不要再吓他了。”顾裴将苏一护在身后，开口道。
“抱歉。”余白愣了下，也没想到苏一竟然如此敏感。她的眼睛只需一瞬便能洞察万物本质，这是天道赋予她的能力。
“后续的工作就交由你们来做吧，我也该回去了。”余白再次看向顾裴背后的苏一，温声道，“记得养好身体。”
“哥哥，我不是故意的。”苏一跟着顾裴在走廊上走着，小声说道，“我只是……不太喜欢被人盯着看。”
看到余白的那双眼睛，苏一总是会想起以往在观察室的情形，这让他感到很不舒服。虽然……那位首席似乎也没有恶意就是了。
“刚刚的事，会影响你的工作吗？”苏一有些犹豫地问道，“也许，我需要向她道歉？”
“别想太多，苏一。”顾裴笑着将苏一揽入自己的怀中，轻轻地吻上了他那双迷茫的眼睛，“我们都很喜欢你。首席也是，你的戒指就是我当初拜托她做的。”
“那她为什么……”苏一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似乎想问些什么，不过顾裴已经开始解释了起来。
“嗯……听别人说，首席年轻的时候脾气一直不太好，也不太擅长和人沟通。我认识她的时候，她的性格已经温和很多了，平常的话也挺好相处的，不过她总是很讨厌处理麻烦，每次工作时都有点不耐烦，时间一久就更是如此了。”顾裴回想起自己之前和余白认识的经过，不禁笑了笑，“总之，你不要担心，她会喜欢你的。”
因为你身上有着对命运的反抗，顾裴在心中补充道。
“这样啊。”苏一还是有些半信半疑，但心中又有些开心起来。
“虽然我不知道首席究竟看到了什么，但是苏一，从她送的灵液来看，我想你的本体状态并不好受，对吗？”顾裴拉着苏一朝实验室深处走去，随口说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苏一，我很想为你分忧。”
“你已经为我做得足够多了。”苏一笑了笑，无奈地回道。
而且……他的本体太难看了，已经有些病入膏肓，他怎么敢让哥哥看到呢。
现在他们已经下到了地下五层，原本的研究人员已经尽数被管理局控制起来。熟悉的实验室变得分外安静，这让苏一感到有些害怕，他下意识地握紧了顾裴的手。
“……哥哥，我带你去看看我的房间吧。”苏一轻声说道。
苏一的房间很小，这是顾裴的第一个感觉。
一张尺寸0.9*1.9的床就占据了一半多的空间，而除却头顶的那盏灯，房间里便只有一个小小的黑色床头柜。柜子上面摆着个玻璃水瓶，很小，苏一可以直接将它握进手中。
“……真是不可思议。”苏一喃喃自语道。
他把水瓶朝头顶的光亮处举起，细细打量着里面的那一片还没长开的紫苏叶，心里升起了些莫名的烦躁。
——自己真的打破枷锁了吗，这片叶子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不是吗？
——那，为什么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还在害怕可能的欺骗吗？
“苏一？”顾裴温声笑道，“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你……”
“没事。”苏一把那个玻璃瓶装进口袋，拉着顾裴朝外面跑去。
“怎么了苏一，不要害怕好吗？”顾裴由着他拉着自己跑，轻皱起了眉，“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吗，要一起……”
“就是因为这样才害怕啊哥哥……我、我真的很害怕……”苏一脚步不停，拉着顾裴朝自己已经闯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地方跑去，“我想……把你偷出来……”
顾裴看着苏一轻车熟路地输入一串串密码，然后走进了实验室的数据库，他把口中那句话咽了下来——规则已经允许管理局接入，他的身份卡就可以刷开。
“……苏、苏一？真巧啊哈哈哈，你怎么……”简深刚把最后一份数据排查完，看见突然闯进来的苏一有些慌张。他正想说些什么缓解一下尴尬，不想苏一瞥向他时突然脸色泛白，然后朝控制台的脚步更急切了几分。
“局、局长，老大，裴哥，他……他这是怎么了？”简深有些懵，拿着自己手上的文件和U盘不知道何去何从，无奈地朝顾裴嚎了起来。
顾裴轻摇了下头，示意他安静。随即，顾裴走上前去，站在了苏一身后，似乎想知道他到底在干些什么。
“没有……还是没有……”苏一一边飞速浏览着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代码，一边惶恐地小声说道，“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
苏一死死地盯着屏幕，生怕错过一点有用的信息。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能看见那串他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数据，最终，他在扫过最后一个代码时，万念俱灰。
他看向身后那两张熟悉的脸，猛拍了一下桌子，声音颤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很是崩溃，泪水在顷刻间便模糊了他的眼睛。
“哥哥，哥哥……”苏一不断地叫着顾裴，伸出了手，似乎是希望他抱抱自己。
“我在呢苏一，我一直都在。”顾裴将他拥入怀中，安慰道，“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好吗？”
“……我已经信过很多次了。”苏一将头埋在顾裴的颈间，他感到很难受。
这场演出什么时候会结束呢？
苏一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想演一辈子。
可是一切最终都还是要迎来终结的，也许就在下一个瞬间，残酷的真相就会从某个人的口中掉落。
“呃……你们是在找这个吗？”简深有些茫然地将手里的U盘交给了顾裴，解释道，“那些有问题的数据都被我单独存出来了，本来库里的那些已经删干净了。”
——来了，苏一心想。
“辛苦了。”顾裴接过U盘，放进身侧的口袋中，然后他将苏一抱起了来，“抱歉，我这里还有些私事要处理，今天晚上的例会取消吧。”
“好、好的，我会转告他们的。”简深听见顾裴的话，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忙朝局里的扎据点走去。
天，到底怎么回事啊，简深一边走着，一边在心中思索着，不过……他抬头看向天边的日落，今天的工作终于忙完了，可以去找宝贝一起玩！
想到这里，简深不由自主地笑了笑，脚步也轻快了些。老大那边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去吧，他要去找自己爱人一起休息了。
“哥哥，你要带我去哪？”苏一双手环着顾裴的脖子，轻声问道。
“爬山，顺便好好给某个小孩讲讲道理。”顾裴温声回答道。
“……哦。”脱离了实验室的环境，苏一的意识渐渐清醒了些。
苏一在顾裴身上坐着，不禁感叹顾裴体力确实不错，走了这么远，顾裴抱着他的手依旧很稳，他几乎感受不到什么颠簸。
他们是要去山顶吗？苏一在心中想到。
地上有着很厚一层的草木灰，这座山似乎曾经经历了一场大火，新生植被还没能长太高，只将将探出头观望着。顾裴就在这期间穿梭，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到达了山顶，顾裴这时才将苏一放了下来。
“和我好好聊聊吧，苏一。”顾裴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脸庞，近乎用一种恳求的意味说道，“我想再多了解你一点。”
苏一看着顾裴在落日余晖下的温柔神色，不禁回头看了一眼，这时他才意识到，原来太阳就在他们身后，而他之前一直盯着脚下的影子暗自伤神。
确实，之前说得太笼统的了，苏一想到，哥哥应该也很伤心吧，看到自己这些莫名其妙的行为。可是……
“真的不会消失吗？”苏一问道，“哥哥，你不会消失的，对不对？”
“不会。”顾裴拍了拍苏一的背，保证道，“苏一，我不会消失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这个过程会有些艰难，但是他已经不愿意放开手了，顾裴想到。
“好，那我再相信你一次。”苏一脸色并不算好，但他还是笑了笑，再一次讲起了自己的那一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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