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周衍东只能靠药物睡着。
有时他甚至不吃药,就这样在夜里静静等,静静熬,不知不觉就到天亮。
吃了药爱做梦,一晚上要做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梦,偶尔梦里,会清楚感受到晚风。
他知道那是程溪。
做的梦多了,他时常在静谧之际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就这么精神恍惚地活了一年又一年。
当初程溪的离开,让他痛苦,而程溪的死亡,直接让他陷入麻木。剧烈的疼痛稀释在活着的分分秒秒中,不至于痛死,但绝不让他好活。
程溪早已无影无踪,却又永远无处不在。
他好想她。思念无法宣之于口,只能埋藏于心,烂在心底,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成皱纹,变成白发。
周衍东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是在城中村那些天。他和程溪穷过一阵子,他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的程溪会那样幸福。后来程溪走了,他才后知后觉懂了。
今年的雪下得特别大,一场接一场,偶有缓和,下一场便愈加猛烈。
送完女儿,周衍东回到住处。这么些年,他还住在程溪住过的那套房子里。
母亲前几年搬了出去,叫他一起走,他不肯。母亲叹气,说这是何必,他默默低头,只说嫌麻烦。
他夜夜守在程溪住过的那个房间,夜夜难眠。
药物能让他入睡,梦里又是另一个现实。无论在哪个现实,没有程溪,总归是不快乐。
原来钝刀子割肉,这么痛啊。
痛得人麻木,像是活在透明罩子里,悲欢喜乐全被隔绝在罩子外,他在里面如行尸走肉。
周衍东给女儿办了信托。他知道女儿对钱财的渴望远不及年轻时的他,可他除了钱和爱,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给她的了。
至于他的爱,她看样子并不那么在乎。
他知道自己没资格乞求什么,为了不惹女儿厌烦,多数时候,在女儿面前,他尽量保持沉默。
这天晚上,母亲打电话来,问他要不要过去一起住几天,他说:“算了,妙妙不希望我在那儿。”
母亲叹息,沉默片刻,说:“其实她也不是不喜欢你。”
周衍东:“我知道,她只是不自在。”
母亲仍是劝:“你就过来睡一晚上吧。”
周衍东:“这阵儿忙,今晚还得加班。”
他把电话挂断,生怕母亲多劝一句。
回到主卧,他去泡了个澡。热水驱散寒气,他搓搓脸,望着水中波澜发呆许久。
外头雪还在下。周衍东脑海里闪过那个画面——程溪站在窗前,他搂着她看雪。
他答应过她,要陪她看雪中故宫的。他答应过的。
他点燃一支烟,淡漠着脸望向外头,脑中想的,全是从前和她的点点滴滴。
爱与被爱都是那么幸福啊。可惜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他永远无法与这个世界和解,因为这个世界再也没有程溪。
他也永远无法与自己和解,因为这个自己早已弄丢了程溪。
他最亲爱的,最最亲爱的,最最最亲爱的,程溪。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