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无声的救援
柯叶骑着电动车，载着柯倩往家赶。晚风还带着河面的湿冷，柯倩坐在后座，双手轻轻抓着柯叶的衣角，头靠在她的后背，像只累极了的小鸟。沿途的路灯一盏盏掠过，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在路面上织出细碎的光斑，倒添了几分安稳。
到柯倩家楼下时，楼道的感应灯正好亮起，昏黄的光落在门口。柯叶帮柯倩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轻声说：“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别一个人扛着。”柯倩点点头，推开门的瞬间，就看见母亲柯梅梅站在玄关，眼睛红肿得像两颗被盐水腌过的杨梅，眼泡鼓鼓的，显然是哭了很久。
“倩倩，你可算回来了！”柯梅梅一把拉住女儿的手，掌心又暖又糙，带着常年做家务的薄茧。她没敢多问柯倩去了哪里，也没提停课的事，只一个劲儿地重复“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声音里还带着未消的哽咽。柯倩看着母亲泛红的眼角，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原本想说的抱怨，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客厅的灯亮着，柯健站在窗边，背对着门口。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背心，后背的线条明显塌了一截，像被人抽掉了一根支撑的筋，再也没有往常的挺拔。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过身，眼神复杂地看着柯倩，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挤出一句：“早点睡吧，明天……再说。”
柯倩“嗯”了一声，低头换鞋时，目光落在鞋柜上——父亲的针灸包就放在那里，深棕色的皮质表面磨出了毛边，边角还裂了一道细小的口子，里面的银针在客厅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以前每次看到这个针灸包，柯倩都会下意识地紧张，怕父亲又要给她扎针；可此刻，她突然意识到，那个总爱用“权威”包装关心的男人，面对她的痛苦时，其实也束手无策——针灸包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像个笨拙的工匠，只能用手里仅有的工具，徒劳地修补着裂缝。
柯叶回到家时，父母已经睡了，客厅只留了一盏小夜灯。她轻手轻脚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刚打开灯，就皱起了眉——靠近衣柜的那面墙，水渍已经蔓延到插座边缘，暗褐色的印记像一张不规则的地图，歪歪扭扭地爬在墙面上，仿佛下一秒就会短路起火。空气里的霉味比白天更重，混杂着樟脑丸的气味，呛得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她从阳台拿来拖把，抵在衣柜和墙壁之间，尽量不让潮气继续侵蚀衣服。做完这一切，她坐在书桌前，打开了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蓝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她熟练地登录那个匿名写作账号——头像还是那盏小小的像素绿灯，像黑夜里的一点微光。
手指悬在键盘上，柯叶盯着空白的编辑框，良久都没按下一个键。白天在旧桥上的绝望、看到柯倩时的恐惧、还有最后决定“再试试”的微弱勇气，像潮水一样在心里翻涌。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敲下第一行字：“今天，差一点就放弃了。站在桥上的时候，看着漆黑的河水，觉得跳下去就什么都好了。”
停顿了几秒，她继续往下写：“可我想起妈妈晒在阳台的蓝格子床单，想起倩倩说‘还有点不甘心’，突然就舍不得了。最后和倩倩约好，去试试那个线上互助会。我知道，这很可能还是没用，说不定下次崩溃会来得更快，但……好像又能多熬一天。”
写到最后，她的指尖微微发抖：“为了妈妈每次偷偷给我塞的水果糖，为了倩倩眼里那点没熄灭的光，也为了我自己心里那一点点，不想就这么认输的不甘心。”
点击“发布”的瞬间，柯叶像把一封写满求救信号的漂流瓶，轻轻扔进了看不见尽头的大海。她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看到，会不会有人回应，但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心里那块沉重的石头，好像轻了一点点。窗外的夜很静，只有空调外机偶尔发出轻微的声响，柯叶关掉电脑，靠在椅背上，第一次觉得，这个充满霉味的房间，好像也没那么压抑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