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屿朝到水房的时候，热水器显示热水刚好没有了，正在烧，他等了好一会才回到病房。
“真是年轻有为啊，谢谢你了。”
“您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听到他们两人正聊着，陆屿朝将手里的水壶放在桌上，默默道：“林总，谢谢您陪我外婆聊天。”
林渊抿着嘴唇，竟然无奈地笑了一下。
你可算是回来了。
林渊自认为，公司从创立开始走到今天这一步，自己是有些城府的。
刚刚，不慎说出那么多人里为什么偏偏雇佣了陆屿朝的时候，林渊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是低估了这位老太太套话和唠嗑的能力。
要是陆屿朝再不回来，公司机密和家庭丑闻恐怕都要被这老太太打听走了。
“外婆，你试试水温，看看合适不合适。”
说完那句话后，陆屿朝也没再理他，而是端着洗脚盆直接绕过了坐在一旁的林渊，在床边放下后蹲在地上用手在水面上划拉了两下，“要是太烫我就再加点冷水。”
他的外套已经脱掉了，里面穿的是一件很朴素的灰色毛衣，白皙的脖颈就那样露在外面。
林渊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阵儿，手机的震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因为工作问题，来电可以在某些场合下偶尔不接，但消息不能不看。
林渊掏出手机，看到十几个未接来电以及孟助理发来的N条信息，只好道：“时间很晚了，我也不继续打扰你们了，就先走了。”
“好的。”陆屿朝侧着脑袋，客气道：“您慢走。”
“明天上午的事别忘记了，地址和时间我发到你手机上。”
“好的，收到。”
……
上了车，林渊给孟助理回了个电话后，就让唐萌开车送自己到附近的酒店，今晚他不打算回去了。
他这会满脑子都是陆屿朝那白皙的后脖颈，一个男人的脖子怎么可以那么细？
好像不只是脖子，陆屿朝的胳膊，手指，腿，看着也都很细。
这是不是说明，他别的地方也一样细？陆屿朝后来在病房里还换了拖鞋，隔着袜子，林渊没看到他的脚丫长什么样，应该也粗不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林渊差点抬手给自己一巴掌。
操，自己刚刚在想什么？也太奇怪了。
想象另一个男人的这些东西，感觉上好像比在公共厕所里两个男人排排站，更奇怪。
“呃，林、林总……”开车的唐萌突然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
林渊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默默道：“我知道你们都是直男，但为了应付老爷子那边，以后陆屿朝就是我的夫人了，你们也要早点习惯才行。”
道理唐萌都知道，他也知道林总出此下策，也是因为林总不是林老亲生的儿子，而亲生儿子在工作能力方面，比林渊逊色不少。
而林总找一位男夫人共度余生，那就坐实了林总先前说的“以后没打算要孩子”这个承诺，这样不但能打消一些林老的疑虑，还能将那些将一些男人女人送上门、企图跟他搞联姻的企业拒之门外，一举两得。
原本只是利益关系，可……今天签约之后的林总，态度也太奇怪了，像是变了一个人。
“您突然决定住酒店，是不是因为明早的会议？”
唐萌试探地问，“因为明早还是我负责开车接送您，所以您是明天早晨9点的会议……从酒店到会场只要8公里，从您家到会场要18公里，您是不是担心堵车？”
“嗯，对，就是这样。”林渊敷衍道。
要不是唐萌提醒他差点就忘了，明天还要开会。
现在的心情不太适合开会，明早也是。明早的心情适合干嘛？适合去银行监督那些经理给陆屿朝办卡。
林渊索性拿出手机，又给孟助理发了条消息——让他跟主办方说一声，明天的会议就由他这个助理替代出面，他本人就不去了。
他在手机的APP上操作着，在那家酒店订了一个月的套房。
这医院离家和公司都远，都不顺路。想过来探望一下外婆和夫人都得开车跑来跑去的，浪费时间，还不如住酒店，换换心情。
“……”
操。
不对。
林渊烦躁地打开了车窗，点了根烟。
“唐萌，我今天看着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林总，您终于发现了呀。”
唐萌假装疑惑，“但到底哪里不对劲呢？我也不知道呢。”
……
这天晚上，陆屿朝也没问她跟林渊都聊了些什么，一方面是心虚，另一方面，他觉得如果自己可以知道他们的聊天内容，外婆是会主动告诉自己的，不需要问。
就比如，外婆婉拒了换医院和换病房的提议，但她已经同意雇两个护工。这样陆屿朝能轻松很多，也有时间休息和工作。
“这年头这样年轻有为，还疼惜下属的人不多了。”
外婆感叹道，“你一定要跟着他好好干，比你当演员有前途多了。”
陆屿朝心说，现在的工作其实也是在“演”。
他看着疼惜自己，是因为自己给他签了三年的卖身契；而且合同上写了，做戏要做全套。
不过，虽然只是合同，只是做戏，陆屿朝心里还是非常感激林渊的，所以接下来怎么给林渊卖命，陆屿朝都愿意。
第二天上午，陆屿朝站在路边，顶着朝阳上了出租车。
虽然外婆说没有必要，让他回家歇着；但他还是不放心，在病床边上趴了一宿，黑眼圈变得更重了。
好在，早晨护士们查完房，林渊雇的护工就过来报道了。
陆屿朝一边感叹，原来这就是成功人士的办事效率，一边也松了口气——办完卡后他可以回去睡一觉，好好休息一下，等晚上再过来。
“林总，早上好。”
银行门口，陆屿朝提着劲儿，看着这个西装革履、打扮光鲜亮丽的男人，“护工……已经在医院了，谢谢你。”
在这样一位老板面前，哪怕强撑到死，也不能让人家觉得自己萎靡不振。
“客气。”
林渊双手插兜，态度却比昨天冷淡了许多，“吃早饭了没有？”
他知道昨晚陆屿朝大概没睡好觉，在医院那种地方，能睡好才有鬼。可……自己就算没在医院，而是躺在酒店的那张豪华大床上，也没能睡着觉。
烦死了。
“还没有。”陆屿朝回答道。
林渊看着他，顺势道：“我也还没吃。这附近有家不错的餐厅，等会办完了一块去吧。”
“好的。”
陆屿朝点点头，心想，这算是和林总的第一顿饭，一定要好好表现，千万不能说错话。
他说的“附近”那家餐厅，离这里大概10公里远。
负责开车的唐萌觉得，监督银行那边办卡是假，借着这件事和夫人一起吃早饭才是真。
可今天，偏偏夫人没给他这个面子。
因为车刚开到饭店门口的时候，陆屿朝就靠在后车窗上睡着了，睡的很香。
[现在怎么办？]
唐萌也不敢出声，只能这样用手机打字问他。这个小小的机智决定无疑令唐萌捏了一把汗——幸亏自己没问出声！
因为过去谁都不顾及的林总，今天竟然为了不弄醒身边睡着的人，也选择了用手机打字回复：
[你去买两份早餐，然后送我们去酒店，让他在我那睡。]
唐萌下车了，林渊这才侧过脸打量着旁边人的睡脸。
昨晚虽然灯光昏暗，但林渊并没有看走眼，陆屿朝长得很漂亮。
而且，他睡着的时候，还微微地张着嘴巴。
林渊盯着看了一会，而后像是探索玩具似的，把手指戳进了他的嘴巴里。
陆屿朝没有睁眼，而是哼唧了两声，脑袋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林渊把手缩了回来，回味着刚刚那两秒钟短暂的温热触感，心说，他刚刚哼唧的也太……这是一个男人能发出的声音么？
过了一会，唐萌拿着打包好的早餐回到车上，香气四溢，但林渊还是忍住了饥饿，他想等陆屿朝醒来后一起吃。
到了酒店楼下，林渊在保镖群里发了条语音消息：“都把手机准备好，待会我一下车，你们就录像。”
等时候到了就把录像发到网上公开。
想着这种动静下陆屿朝怎么也该醒了，林渊也就没特意叫醒陆屿朝，而是帮他戴上了外套上的帽子——这样等会录视频的时候就拍不到陆屿朝的脸了。
然而，他一路抱着陆屿朝下车，在议论纷纷的路人们和保镖们的手机镜头下走进酒店大门，上了电梯，直到进了房间把陆屿朝安安稳稳地摆在床上，陆屿朝都没有醒过来。
……
到了傍晚，陆屿朝的手机像个老年机似的非常大声地奏起了乐，大到把林渊也吓了一跳，陆屿朝这才像是惊醒了似的，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呃……”
他按掉了闹钟，捂住睡酸了的脖子，疑惑地看向一旁只穿了浴袍的林渊以及周围陌生的情形，“这里是……？”
“酒店，离医院不远。”
林渊手里拿着烟灰缸正准备到外面抽烟，“看你在我车上睡死了，怎么叫都不醒，就把你带到这里让你先睡。”
一天下来，林渊觉得他这睡眠质量已经不是雷打不动叫不醒的地步了，更像是电量耗尽，被迫关机了。
中午的时候林渊用电脑开了个临时视频会议，刚开始耳机蓝牙没连上，公司吵吵嚷嚷的声音外放了半分多钟，似乎都没影响到陆屿朝睡觉。
不过，对于林渊来说，这样也好。
“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我……”
陆屿朝紧张的像是犯了什么大错，想着赶紧下床就一把掀开了被子，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都好好地穿在身上，连袜子都没脱。
“我们只是契约关系，所以我只脱掉了你的外套和鞋子。”
林渊淡淡道：“不过这床单不能要了，等会要叫保洁换新的。”
他这么一说，陆屿朝更紧张了。
想起早晨约好了和林总一起吃饭，自己却放了老板鸽子，这比天塌下来还要严重。
因为合约上写了，乙方跟甲方约好的事，最好能够做到。
万一因为这个失去那些给外婆治病的钱……
下了床后，陆屿朝直接来到林渊面前，拉着他的浴袍衣袖连连哀求：“林总，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睡着的！”
“我确实是，昨晚没怎么睡，前天也没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您下次再发现我有这样的情况，可以不用有任何顾及，把我叫醒！”
为表诚意，陆屿朝举起手，发誓道：“林总，以后就算是天上下刀子，我也不会跟您爽约，真的再也不会了……”
他怎么忽然那么紧张？
林渊也没疑惑太久，反倒萌生了一丝逗弄他的兴致，张口缓缓道：“称呼。”
“啊？”
“称呼不对，重新说。”
陆屿朝愣了片刻，随后眨了眨眼，声音一下子变小许多：“呃我，老、老公……”
“刚刚的气势怎么不见了？换个称呼，就不会说那些话了么？”
林渊忍不住笑了，走到窗边打开窗子，点上烟，看着陆屿朝道：“多叫几次，你会习惯的。”
“好，我、我试试。”
陆屿朝攥着手指，既然签约了，习惯这种称呼也是工作的一部分，“老公，我，以后跟你约好的事，无论大事小事，哪怕天上下刀子，我也不会再爽约了。”
林渊像是满意了，站在窗边吐着烟雾，“等会我开车送你去医院。”
他紧张的样子，还真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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