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的四季,是四幅风格迥异却同样动人的画卷。春日的嫩绿与山花,是羞涩的初醒;夏日的苍翠与泉鸣,是热烈的交响;秋日的层林尽染,是华丽的谢幕。然而,最惊艳、最能让世间丹青手也掷笔惊叹的,却是冬天。
大雪初霁,铅云散尽。放眼望去,千峰万壑皆披上了一层厚实松软的银白绒毯,往日嶙峋的山石变得圆润可亲,墨绿的松柏顶着一团团蓬松的雪冠,如同天地间静默的侍卫。阳光洒下,在雪地上折射出亿万点细碎的钻石光芒,刺目而又圣洁。冰瀑如凝固的银河悬挂于崖壁,每一根冰凌都晶莹剔透,折射着湛蓝的天光。空气冷冽纯净,吸一口,肺腑如被洗涤,唯有脚下积雪发出的“嘎吱”声,清脆地打破这万籁俱寂。这不是死寂,而是一种庄严的、摒弃了所有杂色的纯粹与静谧,仿佛天地回归了太初之时的本来面目。
就在这片动人心魄的雪国仙境里,沈闲踏雪而行,步履轻快,身后只留下一串浅浅的、几乎瞬间就被微风抚平的足迹。他并非为赏景而来,那足以让普通人裹足不前的深雪,于他而言不过是一道别致的布景。他的鼻子微微翕动,精准地从那清冽的空气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霸道、无比诱人的灵魂香气——那是酸菜与猪肉在烈火与时间共同作用下,碰撞出的、带着浓浓烟火气的召唤。
他循着这缕勾魂的香味,来到山脚下一处被白雪覆盖的小村庄,最终在一户院墙低矮、正冒着最为粗壮和欢快炊烟的小院门前停下。
“叩、叩、叩。” 指节轻敲木门的声音,在雪后的寂静中格外清晰。
“谁呀?” 伴随着一声洪亮的应答,木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位面色红润、穿着厚实棉袄的王老汉探出身来,头上还戴着一顶颇具地方特色的狗皮帽子,眼神里带着东北人特有的热情与些许好奇。
沈闲立刻摆出他最人畜无害的温和笑容,头发和肩头还沾着几点未化的雪花,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与庆幸:“大爷您好,我是来这边徒步的驴友,没想到这雪下这么大,迷路了。看到您家炊烟,冒昧过来讨个方便,暖暖身子。”
王老汉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见这年轻人眉清目秀,不像坏人,再加上那“迷路的驴友”身份自带几分需要帮助的弱势,老汉脸上立刻绽开淳朴的笑容:“哎呀妈呀,这大冷天的,快进屋快进屋!外头能把人冻坏喽!”
说着便侧身热情地让沈闲进门。屋里,王老汉的老伴儿正围着灶台忙碌,见到生人,也只是慈祥地笑了笑,手上和面的动作却没停。
一踏入屋内,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凛冽的寒风被隔绝在外,扑面而来的是足以融化一切疲惫与寒冷的暖意。烧得热烘烘的火炕散发着令人慵懒的温度,空气中弥漫着无比浓郁的食物香气。
而最吸引沈闲目光的,是炕桌上那口正“咕嘟咕嘟”欢快沸腾着的大铁锅。酸菜丝金黄透亮,浸在油润的汤汁里,大片肥瘦相间的白肉颤巍巍地翻滚着,深色的血肠圆润饱满,旁边还配着一碟刚出笼、冒着滚滚热气的粘豆包,金黄诱人。
那是一种粗犷的、扎实的、能瞬间唤醒人类最原始食欲的香气。
沈闲的眼睛,几乎是瞬间就亮了。如同宝剑找到了敌酋,诗人觅得了绝句。他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感官,都被那口锅牢牢俘获。
什么千山雪景,什么画灵异状,在此刻,都暂时被这锅活色生香的杀猪菜,挤到了思维的角落。
他的“美食战斗状态”,已然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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