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指缝里的沙,悄无声息地溜走。春生半工半读,熬过了大学四年。毕业季,人潮奔涌向不同的未来,考研、考公、进大厂……同学们意气风发,谈论着前景与规划。
春生没有投递任何一份光鲜的简历。她平静地回到了那家她兼职了四年的服装店,撕掉了“兼职”的标签,成了一名正式导购。
日子波澜不惊。她依旧是店里业绩最好的那个,眼光毒辣,搭配精准,服务周到却不过分热络,自有一股让人信服的专业气度。老板早已把她当成了半个合伙人,店里的大小事务常与她商量。
一个寻常的工作日下午,店里客流稀疏。风铃叮咚一响,走进来一对男女。男人穿着熨帖的衬衫,手臂上搭着西装外套,身边依偎着一个打扮入时、娇俏的年轻女孩。
春生正在整理货架,抬头,目光与进来的男人撞个正着。
是周屿。
他显然也看到了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快的错愕,随即被一种复杂的、混合着打量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优越感所取代。他身边的女孩正兴致勃勃地翻看着货架上新到的连衣裙。
周屿陪着女孩挑挑拣拣,时不时给出点浮于表面的意见。女孩似乎对两条裙子和一件小衫很感兴趣,在身上比划着,看向周屿。
“这个不适合你,太俗气了。”周屿摆弄着手机随口说道。
女孩拿起另一件,不太自信地看看春生,又转向周屿寻求意见。
周屿摇了摇头。
“太暴露了,我不喜欢。”
女孩脸色微微一红,拿起挑选好的小衫与吊带裙搭配在一起,小声说:“这样就不会暴露了,而且这件小衫和两条裙子都很搭。”
周屿眼睛盯着手机,头都没抬,只漫不经心地吐出三个字:“不好看。”
女孩有点不高兴了。
周屿见她没了动静,终于从手机里挪开目光,扫了眼站在旁边,一言不发,但始终保持职业笑容的春生,从货架顶端抽下一条打折的丝巾:“这个不错,包起来吧。”
他语气随意,掏出钱包付了账,动作带着刻意的潇洒。
接过包装好的丝巾,两人准备离开。经过春生身边时,周屿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侧过头,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股刻意营造的、居高临下的嘲弄:
“就这点出息?大学毕业,跑来卖衣服。”
他顿了顿,像是要加重筹码,报出了两个当年和春生同寝室、如今似乎混得不错的女生名字,然后轻嗤一声:
“幸亏当时没和你处下去。”
那声音不大,却像冰冷的针,试图刺破什么。
他身边的女友隐约听到了,好奇地转过头,目光在春生和周屿之间逡巡:“你们认识?”
周屿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扯起一个戏谑的弧度,揽住女友的腰,一边往外走,一边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春生听清的音量说:
“是啊,大学同学。差点就被她那副清纯可怜的外表给骗了,还好我清醒。”
风铃再次响起,门开了又关,将那一男一女的身影和残留的语音隔绝在外。
店里恢复了安静。
另一个新来的小导购有些担忧又义愤地看着春生,张了张嘴,想安慰些什么。
春生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她脸上没有任何被羞辱的愤怒,也没有故人轻视的难堪,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没有。她只是微微俯身,将刚才被周屿女友拿过来的两条最新款的,价格不菲的连衣裙和小衫,重新抚平,整理,按照色系和花纹,一丝不苟地摆放回原处。
动作从容,稳定,带着一种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对自己生活的绝对掌控感。
那条被买走的打折丝巾,提成会算在她的业绩里,虽然微薄,但总归也是份收获。
而他轻飘飘扔下的那些话,连同他这个人,早已在她世界的尘埃里,轻得没有任何分量。
她的出息,从来不需要由别人来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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