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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山鬼的花店

套房内充斥着深深的绝望。

当阿忠引着沈闲进来时,寻哥只是抬起苍白的脸,眼中带着迟滞的茫然。

沈闲的目光落在寻哥喉间,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久远的过去。

他没有像阿忠预想的那样进行探查,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对着寻哥的方向,或者说,是对着他喉间那团纯净的本源,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如同山间回响。

“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与你相遇。”

这话语没头没尾,让阿忠和寻哥都愣住了。

但下一刻,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寻哥喉间那枚原本黯淡无光、几乎要熄灭的蓝色光核,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力量,突然闪烁了一下!一股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纯净的冰雪气息弥漫开来,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是纯粹的哀鸣,而是带着一丝……孺慕与委屈的颤动。

沈闲缓缓伸出手,指尖虚悬在寻哥喉前。他闭上了眼睛。

一幕幕画面,如同被解封的卷轴,在沈闲的识海,也通过那微弱的共鸣,隐隐传递给了寻哥和阿忠。

寂寥雪山,那是比寻哥记忆中更古老、更寒冷的雪山。沈闲一身青衫,踏雪而行,他在一处冰封的泉眼旁,发现了一团极其微弱、即将被凛冽寒风吹散的灵识——那是初生的、懵懂的“冰泉凝音”。

沈闲并未太过在意,只是觉得这团小东西纯净有趣,顺手渡过去一缕精纯的生机,又觉得它太过脆弱,便以法力,引动周围冰雪精华,为其稳固灵识,助它凝聚。对他而言,或许只是如同随手浇灌了一株即将枯萎的野草。

画面中,沈闲看着那团变得凝实、欢快跳跃的蓝色光晕,曾微笑着开口:“小家伙,灵性倒是纯净。这雪山苦寒,孤寂难耐,不若随我入《山海精怪图谱》(那时他还没修成陆地神仙,所以陆地朝仙图当时叫山海精怪图谱),其内自有洞天,可助你修行,早日得道,如何?”

那团蓝色的光晕围绕着沈闲旋转,传递出清晰而温柔的意念——它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但它生于斯,长于斯,它爱这雪山的空寂,爱这冰泉的叮咚,它想留在这里,聆听自然天籁,它相信会遇到真正与它共鸣的缘分。

沈闲闻言,并未强求,只是洒脱一笑,留下一句“也罢,缘起缘灭,自有定数。望你始终保持这份纯净。” 便飘然离去。

回忆如潮水般退去。

沈闲睁开眼,看着寻哥喉间那团因为回忆起过往而稍微明亮了一点的蓝光,眼神温和了许多。

“原来,你选择了这样的缘分。”他轻轻叹了口气,既是感慨,也带着一丝了然,“看来,你找到了你想要的共鸣。”

寻哥和阿忠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冲击得心神激荡。此刻他们明白,沈闲并非无缘无故出手,他与寻哥赖以成名的“恩赐”,竟有如此深的渊源!

沈闲的目光转向寻哥:“它没有‘坏’,也并非要离开你。是你内心的恐惧形成了‘茧’,束缚了它,外界过于庞杂的‘念’汇成洪流,冲击着它。内外交困,它虽纯净,却也到了极限。”

沈闲手指再次抬起,一股温润磅礴,却无比柔和的力量,如同春阳化雪,缓缓渡入那黯淡的蓝色光核。

那“冰泉凝音”的光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稳定了些许,虽然距离恢复光彩还差得远,但那令人心碎的哀鸣终于停止了。

沈闲收回手,看向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寻哥,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然:“情况我已知晓。治标需寻‘初雪之蕊’稳住它的本源。治本,则需你自己破茧,并学会疏导那些外来的‘念’。”

诊断既明,沈闲便不再耽搁。

他对阿忠和寻哥简单交代了一句:“我去去就回。” 话音未落,也未见他动作,只是身影微微模糊了一下,仿佛与周围的空间产生了瞬间的剥离,下一刻便已凝实如初。

只是,他的指尖,已然多了一物。

那是一朵宛若冰雕玉琢的莲花花心,通体剔透,散发着极致的寒意与无比纯净的生机,周围缭绕着若有若无的新雪气息,正是那生于极致纯净环境下的 “初雪之蕊” 。它一出现,套房内原本凝滞压抑的空气仿佛都被净化了,寻哥喉间那黯淡的“冰泉凝音”传递出一丝渴望的悸动。

沈闲指尖微动,“初雪之蕊”化作一道莹蓝色的流光,如同归巢的乳燕,没入寻哥喉间。

刹那间,寻哥只觉得一股清冽至极的暖流(一种矛盾的舒适感)涌入喉部,如同干涸的河床迎来了甘泉,那火烧火燎的刺痛与滞涩感瞬间被抚平大半。虽然依旧无法发声,但那种本源即将溃散的恐慌感,却如同被坚固的堤坝挡住,终于停了下来。

“初雪之蕊”稳住了“冰泉凝音”即将熄灭的本源,如同给将熄的烛火加上了一层保护罩,暂时隔绝了内外的侵蚀。治标,已成。

沈闲看向脸色稍缓、眼中希望之火更旺的寻哥,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外援已至,心锁还需自解。寻先生,你的‘病’,药石罔效,唯‘心’可医。”

他转向阿忠:“给他看看‘过去’。”

阿忠立刻会意。他搬来了笔记本电脑,打开了层层加密的文件夹。里面不是辉煌的颁奖礼录像,不是万众欢呼的演唱会现场,而是早年在地下通道、破旧酒吧驻唱时,被路人无意拍下的模糊视频,歌声青涩,却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赤诚。

一页页泛黄的、手写的歌词草稿,上面满是修改的痕迹,承载着最原始的创作冲动。

早期歌迷会整理的、来自天南地北的信件和留言扫描件,字迹稚嫩,语言朴素,却真挚地诉说着歌曲如何陪伴他们度过低谷、带来感动。

甚至还有一段录音,是寻哥第一次在简陋的录音棚里,录下自己满意的小样后,兴奋地对阿忠说的话:“忠哥!你听这感觉!对了!就是这个味道!”

寻哥静静地“看”着,用意念感受着这些被他遗忘在记忆角落的“过去”。

没有炫目的灯光,没有山呼海啸的赞誉,只有那个单纯地、执着地爱着唱歌的自己,和那些最初、最纯粹的共鸣。

阿忠在一旁,也用意念温和地引导:“寻哥,你看,他们喜欢的,从来不只是那个完美的声音。他们喜欢的是歌里的故事,是唱歌时那个真诚的你。”

“这声音是礼物,但它只是工具。真正打动人心的,是你透过这工具传递出来的饱满的情意。”

“害怕失去,是因为太在意拥有。但如果……我们本就一无所有呢?当年在雪山,你若没有得到这恩赐,你就不唱了吗?”

一句句叩问,如同锤子,敲打着寻哥心头的硬壳。

寻哥闭上了眼睛,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过往的辉煌与恐惧在脑海中交织,最终,定格在那些早期歌迷真诚的眼神和话语上,定格在自己最初触摸到音乐时,那份纯粹的喜悦上。

是啊……如果没有这嗓音,我难道就不爱音乐了吗?我难道就不能用其他方式,去表达我心中的故事了吗?

对“失去”的恐惧,本质是对自身价值的不确信,是将自我完全寄托于外物之上。

不知过了多久,寻哥缓缓睁开眼。他眼中的迷茫与恐惧如同被风吹散的雾霭,虽然依旧疲惫,却多了几分沉淀后的清明与坚定。

他看向沈闲和阿忠,一道清晰、平稳了许多的意念传递出来:

“我明白了……声音是船,心意才是帆与舵。是我自己,差点弄丢了最重要的东西。”

他心中的“茧”,裂开了一道缝隙。真正的破茧,尚需时间与实践,但方向已然正确。

沈闲感受到寻哥意念的变化,以及他喉间那“冰泉凝音”与宿主之间重新开始流动的、微弱却纯净的共鸣,微微颔首。

“标本兼治,方是长久之道。”他淡然道,“‘初雪之蕊’可保它三日无虞。这三日,是你找回‘初心’的关键。待你心锁尽去,能与它重新共鸣无碍之时,便是你声音归来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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