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想要改变的,并非是他一个人的过去……
墨知遥的笑意讪讪凋零。她抬头眺向山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应该已在幻境中度过了数年。切切实实地经历哀乐生死,竭尽全力地去扭转过往悲剧,一步步走到今日,真假虚实早已无法分辨……或者,也不愿去分辨了……
她不禁又忆起长天老祖的笑语:能求得一个安处,真假虚实又有何重要?小友何不放下执着,成全令徒呢?
成全么……
可笑,还未尝试,岂能放弃?
若不能令他认清幻境,那便索性打破幻境。首先,必须知道这幻境的界限在何方。
她想到这里,毫不犹豫地飞身凌空,释出影骨。藉此,踏遍四荒、纵横八极,也无消几日。
然而,几日之后,回到山脚的庙中的她,神色却是黯然。不为这天地无边,而是这世界太过完整了。
没错,完整。
三山五岳皆在,九江八河无缺。西至雪域、东临沧海,神州如画卷铺开,承载熙熙众生。
想她的徒儿自幼长在尘烬宗,又被困在无葬山五年,虽说后来跟着她走了许多地方,但也不过匆匆过客。若这幻境是一人的记忆溯洄,那他未曾到达过的地方又是凭何存在?
乾天丹鼎运转时间,坤舆丹鼎开辟虚空。难不成真能重塑宇宙?若是如此,这里便不是幻境,更无从打破。
再想帝后亦修得乾坤丹鼎,倘若二人同心,当可重复盛世,皇室千秋万代并非妄想……
好一个长天老祖。好一派出神入化的功法。
墨知遥想得出神,不防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怎么还在这儿?”
竟有人能不知不觉地出现在她身后?!
墨知遥不免惊讶,但认出那声音的时候,她的惊讶就变成了惆怅。
是了,这个世界里,有一个人,只要遇上,她的功法就会受制,无怪不能察觉。
她回头,看着自己的徒儿,重重叹了一声。
程柯微微蹙着眉,本想再质问几句,但看着她的模样,他犹豫着没能问出口。
一连下了几日雪,昨日方才放晴,天气却更冷了些。但眼前这个姑娘穿得单薄——不,不能简单说是单薄。衣服料子是上等的丝绸,看式样像是春衫,大约是穿得久了,衣角脱丝、袖口抽线,前襟也松松垮垮的,更不说那风霜痕迹、尘土污染,实在有些狼狈。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包干粮、几钱碎银,递给她道:“别等了。回去吧。”
墨知遥无语,转过了头去,无奈地看着自己的神像。
程柯大不高兴,收了东西,没好气地问她:“你到底想求什么?”
“你。”墨知遥答得爽快。
程柯一听,嗤笑了一声。
墨知遥忽觉全身僵硬,竟是一动也不能动。
定骼?……技法娴熟、功力深厚,已是三境之上,破入四境只差一个时机。他的修为竟然比现实中更高些?
墨知遥正觉欣慰,又被一阵气恼扰了心:竟敢把这功法用在她身上?!好一个以下犯上!
“你不能留在这儿。”
程柯漠然道。倒也不为她言语唐突,只为这无葬山方圆百里荒无人烟,况又是深冬腊月,放她一个弱女子留在这儿,只怕凶多吉少。不论她有何目的,愿不愿意离开,都得把她送到有人的地方才好。
“你不走也得走,别逼我绑你。”
程柯说罢,抬手一招。墨知遥只觉一股劲力窜行于骨骼之中,强牵着她转身迈步。她费了极大的努力才让自己保持冷静,毕竟这般任人操控,以她的性子根本忍不了,便是鱼死网破也必要抗衡一番。但她也深知这么做的后果,无法催动功法倒也罢了,一旦成功施展,只怕她会瞬间脱出“溯洄”,功亏一篑。唯今之计,只有忍耐。
她压着嗓音里的颤抖,咬着牙道:“我自己会走。”
得此一句,程柯解开了“定骼”,举步出了门。墨知遥紧皱着眉头,强压着不悦,跟着他走到了外头。
庙外拴着一头灰驴,背着驮篓,装着些行李。程柯从驮篓中取了条毡毯出来,沉默着抛给了她。
墨知遥接在手中,忍不住又叹了一声。虽无法施展功法,但这几日来,她并未感到饥饿和困乏,更不觉寒冷,想来修为还在,性命无忧,这条毯子着实是多余了。
程柯却也没有在意毯子的用处,只淡淡道:“走吧。”
墨知遥看着他出发,不甘地回望了无葬山一眼。原本想等他不在时上山,会一会这幻境中的“墨知遥”,如今看来是不能了。破除幻境还需一番功夫。此处的时光流逝与现实不同,但愿一切都不会太迟……
……
……
现实之中,不过是半刻功夫。
短短时间内,沐阳谷上空被数艘帆船占据,风雷金丹的轰鸣声惊得谷中牛羊乱窜,牧民们不明就离,纷纷来寻钟夷。
钟夷苦着脸,从地上拾起一张通缉令来,上头画着的正是墨知遥。要说朝廷通缉世外的修行者这还是头一遭,恐怕今日来的人必不简单啊。
正想着,数十名太羽宫弟子从帆船上飞身而下。钟夷忙陪着笑上前去,行礼道:“不知道友前来,有失远迎啊。”
“你就是谷主?”
但听一个沉厚的女声传来,一众太羽宫弟子立时让开了道。来者约莫四十出头,面貌甚是威严,一身绛红袍衫却分外张扬。她缓步走到人前,眼神全然冷肃。
钟夷认得此人,正是太羽宫司药长老,华茵。太羽宫入朝后,司药长老便留在宫中,为君王炼制药丹,鲜少露面。说来这一位与那弗涯药庐的李艾丘师出同门、关系匪浅,确是来者不善了。
钟夷笑着:“原来是华长老大驾光临,失敬失敬。在下钟夷,正是沐阳谷的谷主。”
华茵却是满脸傲慢,开口就道:“交出墨骨妖女与她的同党。”
“呵,长老来得不巧了,娘娘他们早就走了。”钟夷一脸诚恳,“不信你搜。”
华茵并未举动:“谷主这么说,就是笃定我们找不到人了?萧长老,你怎么看?“
随她话落,一名男子走上前来。他神情凝重,眸光黯然,也没接话,只是恭敬地对着钟夷行了一礼,“萧冶,见过钟谷主。”
钟夷还了一礼,笑道:“竟连掌兵长老都来了,这可真是……累二位跑空,实在过意不去。在下这就去安排酒菜,也不算白来啊。”
“谷主且慢。”萧冶伸手将钟夷拦下,道,“我们确有要事,还请谷主请出墨骨娘娘。”
钟夷用余光瞥了瞥,就见一旁的海棠花树已褪了芬芳,重结了满枝瘦果。花树之下,长天老祖化身的牧童早已没了踪影。“溯洄”何时能破尚未可知,墨知遥一时半刻想也回不来,这可不是他有心与太羽宫对峙,实在是无能为力了。钟夷暗暗慨叹,又认真地对萧冶道:“真走了。刚走的。就是不巧啊。”
“混账!”严厉女声听来怒极,“墨骨妖女砸毁弗涯药庐,害我师兄,虐杀无辜,罪行累累。沐阳谷虽是长天老祖座下,但若包庇妖女,便是与我太羽宫为敌!”
钟夷全然不怕,继续装糊涂:“此话从何说起?在下惶恐。”
“为那妖女立庙,还敢说没有包庇?”华茵说着,眺了不远处一眼。
要说给墨知遥立庙的事不过是顺口应下,施工甚是潦草,如今也就刚打了个地基。就是牧民们太过积极,早早就把各种骨头送了过来,在地基外垒了一堆,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了。
钟夷仍是气定神闲,语气甚至带了几分尖刻:“墨骨娘娘慈悲施恩,百姓感念,这才为她立庙,此乃常情。倒是长老所言那些罪行,可有真凭实据?”
华茵冷笑起来,翻掌唤出一方金鼎:“谷主既如此说,我便不客气了。今日倒要看看兑泽丹鼎有何能耐!”
钟夷半分不怵,敛了笑意,严阵以待。
萧冶见状,忙将二人劝下。他视线轻移,落在了郑佑的身上。他上前几步,单膝半跪,唤了一声:“阿佑。”
郑佑本缩在钟夷身后,听得这声呼唤,他半露了脸,怯怯看向了萧冶。
“是墨姑娘带你来这儿的,对么?”萧冶的态度很是温和,半带着哄劝,“他们现在在哪儿?”
郑佑偏过头,无情无绪地答道:“走了。”
钟夷听在耳中,欣然一哂。
萧冶并未放弃:“我们一起待了许多时日,我们不是坏人,你知道的。我绝对不会伤害墨姑娘,只是有些事,需要找她澄清。你告诉我她在哪儿,好不好?”
郑佑蹙起眉头:“娘娘没做坏事,为什么要跟你们澄清?”
萧冶被噎住了话,眉眼间盈了苦楚。
“萧长老不必问了。”华茵上前,冷声说道,“这孩子早被那妖女蛊惑了心智。哼,那妖女倒有本事,先是常家那小丫头,再是江小侯爷,如今还有这沐阳谷的百姓……今日我便替你们醒一醒神!”
萧冶听她这么说,起身想要阻止。但她手中的金鼎已然发动,弥漫出一片甘辛香气。
“不好!”钟夷惊呼一声。这香气恐是毒气之流,兑泽丹鼎是颐养自身的功法,不擅应战,更别说保护谷中的百姓了。
女子手擎金鼎,踱出几步,朗声对众人道:“我乃太羽宫司药长老,华茵。今日奉凤池真人谕令前来捉拿妖女。尔等立庙淫祀,供奉妖女,已触犯朝廷禁令,罪同谋逆,依律当诛。方才尔等吸入的,是金丹‘芳馥’。可化生芽苗,绞缠脏腑。我给尔等三日时间,若那妖女不现身,尔等只有死路一条!”
一时间,百姓哗然,怨声四起。
钟夷无可奈何,叹着气看向了那棵海棠。
三日……
大家好!!!
我终于又又又回来啦~~~
本来想着中秋更新,结果失败了……嘤嘤嘤~~~
看样子必须得换台电脑了……忧伤……
不论如何,假期能更新出来就是我赢了!!!
虽然一个节日都没捱上……
但是!还是祝大家假期愉快,明天再休息一天就要上学上班了哦~~~加油~~~
【那只:快少说两句!】
咳,好的,看完本章,大家一定明白了,我这个人就是奉行在感情中达到对等和平衡。所以,“定骼”这种事有来有回的~~~
【那只:快够!】
下面!依旧为大家K歌一曲!MUSIC!!!
《寻一个你》
沉迷在~你清澈的眼睛~
是途经~最难忘的风景~
无人可比拟~那些往昔~
灿若繁星~~~
每一个~为你做的决定~
故事几经辗转~未落笔~
一幕幕曾经~脑海放映~
刻骨铭心~~~
不想~不念~不听~
心也不再泛起涟漪~~~
天灯亮起~相聚别离~
人来人往~终更替~~~
翻山越岭~寻一个你~
不负此生~不负相遇~
不负我偏向苦海去~
只为渡你~~~
踏遍荆棘~寻一个你~
不远万里~只为朝夕~
纵天下负尽~不负你~~~
嗯,没错,这首歌,献给满天下追缉娘娘的太羽宫的大家!
【华茵:……】
【萧冶:……】
【那只:大雾了啊!!!】
好的,让我们下期再见~
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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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七十二站 通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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