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吻了片刻,却忽地撤离,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睨着我,薄唇轻启,吐出一句凉飕飕的评价:“跟个木头一样,无趣!”
这评价像根针,瞬间扎破了那股陌生悸动带来的混沌。但凡是个正常的、带点血性的,被这么当面嫌弃“木头”、“无趣”,谁能忍?一股邪火“噌”地窜上脑门。我闭眼,狠狠吸了一口气,几乎是粗暴地将脑海里残留的理智和那点该死的悸动全数摒弃。再睁眼时,视线里只剩下他那两片刚被蹂躏过、泛着诱人胭脂色的薄唇——目标明确。
几乎是凭着本能,我猛地抬手攥住他前襟,将他用力拉向自己,不管不顾地狠狠吻了回去!那不再是生涩的僵硬,而是带着点被激怒的狠劲儿和破罐破摔的决绝,攻城略地,远比刚才他那下要激烈得多。
直到快要被窒息感淹没,我才猛地松开他,起身踉跄着后退一步。
糟了!看着他那微微红肿的唇瓣和略显凌乱的衣襟,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轻薄了紫徽帝君!心内瞬间警铃大作,惶惶不安如野草疯长。刚才那过程……咳,是挺带劲的,可他是谁?是极难相处的紫徽帝君!保不准这就是他故意激我,给我挖的坑,等着我往下跳好名正言顺地收拾我!
不行,不能怂!被逼急了,脸皮厚点总比认栽强。我强作镇定,梗着脖子,声音却有点发飘:“那个,刚刚,咳……只当扯平了!” 对,是他先动的手!死死抓住这一点,理就在我这边!
谁料,他却起身后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被我抓皱的衣襟,眸色深深地看着我,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我从不欠他人东西。” 他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掠过我刚才下意识护过他后脑的手,“方才那般,只是为了报答你用手护住我的恩情而已。所以算来……” 他唇角勾起一丝极淡、却让我心惊肉跳的弧度,“还是你占了便宜。”
“这样报答?”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都拔高了。他管这叫报答?
他眉梢微挑,语气依旧淡淡的,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怎么,你不满意?”
满意个鬼!我脑子转得飞快,立刻把责任链条甩了回去:“你要不抓我,我就不会下意识护你。我要不护你,你也就不必‘报答’!你不‘报答’,我也不会……咳,失控!所以,算来是我轻薄了你,但算去根子上,都是你的错,你本可以躲开的!” 对,就是这样,逻辑完美。
可这位帝君大人甩锅的本事显然比我更胜一筹。他几乎在我话音落下的瞬间就接了话,语气理所当然,还带着点理直气壮的兴师问罪:“躲开了,怎么找借口罚你?” 他往前逼近一步,气势迫人,“再说,你不跑,我会抓你吗?”
这话简直戳到我心窝子里的那点隐秘担忧。我被他逼得又退了一步,心一横,把最深的顾虑也嚷了出来:“谁知道你到底记起了什么东西?要全是我对不住你的,我不跑,难道还傻站着等你收拾啊!”
我把憋在心底的担忧和盘托出,等着他接招继续斗嘴。
岂料,预想中的反击并未到来。他忽然就沉默了。那张无瑕的面容上,方才的强势、戏谑、甚至那点若有似无的兴味,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哀伤,沉甸甸地压在眉宇之间。
这突如其来的沉默和哀伤,比任何质问都更有分量。难不成真是我对不住他的事?一股强烈的愧疚感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疯狂滋长。看着他这副模样,我那些强撑的理直气壮瞬间垮塌了大半。仔细想想……刚才那番“轻薄”,好像……确实是自己更过分些?他似乎……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反倒被我……
不行,得做点什么补偿一下。我心里嘀咕着,硬着头皮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试图转移话题:“咳……你不是说有三件事吗?第一件我办了,虽说过程……咳,是曲折了点。那最后两件是什么?” 语气尽量放得诚恳。这迂回的补偿方式,也不知道这位心思难测的帝君大人肯不肯接受。
他缓缓抬眸,那幽幽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我这点“小九九”在他面前简直无所遁形,被看了个十成十。
“将左手伸出来!”
我依照要求伸出手去。原本以为他会给个什么惩罚,可他却只是施法从我手腕间取走了问茶曾经给我的赤色平安绳。
“这月老祠的红线经年累月的带着还是有些分量的。”说完他便将绳子化为一缕青烟遣散。
一根绳子而已给他就给他吧,我忍住想要要回的冲动道:“第三件呢?”
他没有回答第三件事,反而顺着我补偿的心思,声音低沉而清晰地提出要求:“若真要补偿……就把你手上带的东西,赠送与我。”
我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手腕——那串温润剔透的血珀珠正静静缠绕。心头猛地一紧!这东西……一句斩钉截铁的“不行”几乎要冲口而出,却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仿佛想将那珠子藏起。
他看着我瞬间僵硬的反应和紧抿的唇,嘴角竟勾起一丝极淡、似有若无的笑意,带着点洞悉一切的嘲弄:“看把你心疼得……几颗石头,我怎么看得上。”
这话像冰锥,瞬间刺穿了那点隐秘的不舍。明明……明明是自己舍不得给,可被他用这种毫不在乎、甚至略带轻蔑的口吻说出来,心头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万般难过。这难过来得如此汹涌,竟比之前问茶拒绝它时还要尖锐、还要沉重!仿佛被自己珍视的东西,在他人眼中不过是随意丢弃的尘埃。
就在这时——
“聂容!醒醒!”
一个熟悉又急切的声音,如同划破浓雾的利箭,猛地穿透了这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的氛围,直直刺入耳膜。
是问茶!我心中狂喜,几乎是本能地仰起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声回应:“问茶,我在这儿!” 太好了,总算有人来打破这快要把人憋死的局面了。
然而,回应我的,却是对面紫徽帝君一声淡漠到极致的陈述:“这是在梦里。他听不到的。”
我猛地转头看向他。只这一瞬,他周身的气息已彻底改变。方才那浓烈的哀伤消失无踪,连同之前所有的鲜活、所有的情绪起伏,都仿佛从未存在过。他看我的眼神,冰冷、疏离,如同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又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不起一丝波澜。仿佛之前那个与我斗嘴、被我“轻薄”、流露出深重伤痛的紫徽帝君,只是我恍惚间臆想出的一个脆弱幻影。
……
“聂容!醒醒!聂容——!”
问茶的呼唤声一声急过一声,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外界的焦急透过梦境壁垒渗透进来,搅得我心烦意乱。我越听越急,像只被困在狭小笼中的兽,忍不住在原地焦躁地踱起步来,来回打转,心慌得厉害:“不知道他到底叫了我多久了?这鬼地方……我要怎么才能出去?”
目光在急迫的搜寻中,不期然撞上了那双淡漠的眼眸。他依旧站在那里,仿佛周遭的混乱与他无关,只淡淡地开口,语气听不出起伏:“你想让我告诉你?”
我脚步一顿,死死盯着他,没有动作,也发不出声音。
他似乎并不在意我的沉默,自顾自地再道,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很简单。你只要打碎这个梦里最重要的东西,就能出去了。”
最重要的东西?
我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急急扫视着庭院的每一寸角落——假山、流水、花木、亭台……所有东西都清晰可见,却都显得那么寻常,那么……不重要。哪里有什么“最重要的东西”?除了……
视线最终,不受控制地落回那个一身紫衣、遗世独立的身影上。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开,瞬间让我浑身一僵,我总是不自觉地忘记,这只是一场梦。而他是这个梦境里,唯一能与我交流、甚至掌控着局面的人。答案,早已不言而喻——最重要的,舍他其谁?
这只是一个梦!我在心底疯狂呐喊,试图说服自己。梦里的一切都是虚幻的泡影,连我自己都是意识投射的幻象,他……他当然也是假的!一个由我的心绪、记忆、甚至心魔捏造出来的虚妄存在!
就在这时,问茶那焦灼的呼唤声,戛然而止。
整个庭院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压抑得让人窒息。方才因问茶呼唤而生的那点希望之火,被这突如其来的寂静彻底浇灭。我屏住呼吸,仿佛连心跳声都在这寂静中被无限放大。我强迫自己看向他,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最后的挣扎:“既然……既然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我的梦,那你说的任何话,自然也不能作数,对吧?” 我在试图否定他给出的“答案”,否定这个残酷的“钥匙”。
他闻言,竟低低地轻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玩味,仿佛在看一个执迷不悟的可怜虫:“呵,确实都是假的。一切,包括我,都是假的。” 他向前踱了一步,目光锁住我,带着洞穿一切的嘲弄,“只是这‘假’得太过逼真,让你有些……难以分辨了,对吗?”
一股被彻底愚弄的怒火猛地窜上头顶!从头到尾!从哀伤到讥讽,从索取到指点……原来我一直都在被他牵着鼻子走,像个可笑的提线木偶!自欺欺人的懊恼和强烈的屈辱感让我几乎要爆炸!
“你到底是谁?!”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寂静的庭院里显得格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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