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姿态慵懒又轻蔑:“我?我当然也是假的。你梦里的所有东西,都由你一手建造、投射。”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直刺我心底最隐秘的角落,“看来,你心里一直想的、念的,都只是个虚幻的影子。那么,外面那位声嘶力竭唤你名字的‘问茶’,又该在你心里占据什么地位呢?” 他唇角勾起一个极其讽刺的弧度,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下审判,“想不到啊……堂堂司刑殿大人,竟是个口不对心的……背叛者。”
他眼里的讥诮和鄙夷,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堆满了那张无暇却冰冷的面容。
背叛者……
这三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脑海,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也瞬间劈开了一直笼罩的迷雾。
“魔障!” 我猛地醒悟,失声喊了出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悸动,而是因为恐惧和后怕。我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醒不过去了。这不是普通的梦,这是心魔编织的梦魇,我被他困住了,眼前这个“紫徽帝君”,根本不是什么记忆碎片,而是由我心底的杂念、妄念、甚至可能是……某种连我自己都不敢深究的隐秘渴望,滋生出来的虚幻魔影。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紧接着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不能再犹豫了!必须打破它!
“铮——!”
一声清越的剑鸣划破死寂,我手中灵光汇聚,寒光凛冽的战徽瞬间凝实。冰冷的剑锋带着斩断虚妄的决心,毫不犹豫地直指他的心口。
面对这即将到来的致命一击,他却毫无惧色,甚至微微向前挺了挺胸膛,彻底敞开了怀抱。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抹令人心悸的淡漠和讥诮,大大方方地迎着我,仿佛在无声地挑衅:你,敢刺下来吗?
剑尖裹挟着凌厉的劲风,却在距离他心口仅仅三寸之地骤然停滞!剑身嗡鸣不止,仿佛在哀鸣,又仿佛在挣扎。
我的手,死死攥着剑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剑尖悬停在那致命的三寸之前,剧烈地颤抖着,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你都不记得了……”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穿透迷雾的深邃,目光牢牢锁住我,“那这下不去手的原因,是因为什么呢?”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却又像一把钥匙,试图撬开我极力封存的某个角落。
未等我反应,他竟突然抬脚,朝着我——或者说,朝着那寒光凛冽的剑尖——毫无预兆地迈出了一步。
“你干什么?” 我心脏骤缩,几乎是本能地攥紧剑柄,手腕猛地发力向上一抬。冰冷的剑锋险之又险地从他心口偏开,擦着衣襟,“噌”地一声架在了他宽阔的肩膀上。同时,我整个人受惊般地向后急退了一大步!
他却像是没看到肩上的利刃,也听不见我的厉喝,脚步未停,再次沉稳地向前逼近。
“站住!不许往前!” 我再次大喝,声音因紧绷而有些嘶哑,持剑的手心全是冷汗,只能随着他的前进步步后退。
一步,两步……他的步伐坚定而缓慢,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压迫感。我则被他逼得连连后退,后背很快撞上了冰冷的廊柱——退无可退。
而他,依旧执意前进!那架在他肩上的战徽剑刃,因他身体的挤压,已经深深陷入衣料,甚至能感觉到剑锋下骨骼的硬度!只要我再稍加半分力道,或者他再强硬一分,利刃必将割开皮肉。
“往前是你的剑锋,” 他停在我面前咫尺之地,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带着一种奇异、近乎无助的迷茫,“退后……是万丈深渊。聂容,你告诉我,我该怎么走?” 他微微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那神情竟有几分脆弱。
这根本是个无解的困局!我被他逼在剑与深渊之间,做不出抉择,也承担不起任何一种后果的代价!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肩上的肌肉再次绷紧,脚步竟又一次作势要往前压来!
“停下!” 我几乎是嘶吼出来。可恨的是,我下不去手伤他。更可恨的是,即使明知他是心魔幻影,我也无法仅仅把他当成一个需要斩灭的梦魇。情急之下,我猛地伸出左手,死死抵住他坚实的胸膛,用尽全力阻挡他前进的身躯,声音带着被逼到绝境的焦躁和无奈:“你到底要怎样?明说行不行?”
被我手掌抵住的地方,传来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震动,真实的不像梦境。他抬起眼,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直直望进我眼底,所有的脆弱迷茫瞬间敛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滚烫的占有欲,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烙下:
“我要你,永远都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可以吗?” 他的气息拂过我的面颊,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疯子!他脑子绝对有病!我内心疯狂呐喊,但眼下形势硬碰硬不行,只能试试能不能糊弄过去。我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诚恳:“好,好!等我们回到现实,我就……我就把家搬到离你最近的仙府!保证你从早到晚,一睁眼就能看见我!行了吧?” 先脱困再说!
然而,他显然不满意这敷衍的承诺。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借着我的阻挡,身体又向前倾了几分,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鼻尖几乎相触。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执拗,响在我耳畔,如同魔咒:“那你答应我,不跟别人走。”
又是这个!我心头一紧,艰难地别开脸,避开他那灼人的视线,咬牙回绝:“不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对问茶的承诺,我不能背弃,即便是在梦里,对着一个幻影。
此刻,我们之间的姿势已近乎一个扭曲的拥抱。我的左手抵着他的胸膛,右手持剑架在他肩颈,他的身体则紧紧压迫着我的阻挡,将我牢牢困在他与廊柱之间。他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耳廓,低沉的话语带着一种毁灭性的诱惑,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字字惊心:“那你杀了我,再走。”
断然回绝!我几乎是用尽力气才挤出声音:“不行!我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
他无视我的阻挡,牢牢抱住了我。即便是在梦里,此刻这个拥抱带来的触感、体温,都真真切切得令人心悸,仿佛穿透了虚幻的壁垒,烙印在灵魂深处。
他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无尽的苍凉和一丝……得逞的意味?
“那你就……” 他微微侧头,唇几乎要贴上我的耳垂,吐出最后通牒,“永远留下来。”
我脑中嗡的一声,几乎要被这绕来绕去、最终又回到原点的死循环逼疯!
“那你就……永远留下来。”
这句话如同魔音贯耳,一遍遍在我混乱的脑海中回荡。每重复一次,我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决心便如同被蛀空的堤坝,又被狠狠冲刷掉一块。理智的碎片在洪流中沉浮,几乎要被彻底淹没。
“你再说……” 我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濒临崩溃边缘的颤抖,架在他肩上的剑锋因手臂剧烈的抖动而嗡嗡作响,“……我便真伤你了啊?!” 这威胁听起来虚弱无力,连我自己都不信。
“聂容!住手!他是紫徽帝君!”
一个熟悉到刻入心底的、带着惊惶与急切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这声音不是来自虚无,而是真真切切地穿透了庭院的迷雾。
是问茶!他真的进来了?!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和内容,如同兜头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我心头的狂躁,也击溃了我最后一丝对抗的力气。
“哐当——!”
手腕一软,战徽剑脱手而出,重重砸落在冰凉的地砖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几乎是触电般地从那个危险的“拥抱”中弹开,踉跄着后退两步,目光急切地投向声音的来源——那片迷蒙的白雾深处!
只见问茶的身影,如同撕开混沌的光,疾步从浓雾中冲出。他脸色煞白,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和惊惧。他几步冲到我面前,不由分说,一把攥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猛地将我拉拽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随即,他朝着那个紫衣身影深深俯首,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与急迫:“紫徽帝君赎罪!聂容误打误撞闯错了地方,惊扰了帝君清修。问茶这就带他走!绝不敢再扰帝君清净!”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额头几乎触地,衣袂因急促的动作还在微微翻飞。
而被问茶称为“紫徽帝君”的那位,此刻却只是垂眸,淡淡地扫过跪伏在地的我们,那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两只微不足道的蝼蚁。他的声音轻描淡写,却带着令人心寒的漠然和掌控一切的冷酷:“无妨。你们若要出去,只要他杀了这里对他最重要的人,这个梦自然就醒了。” 他顿了顿,目光若有似无地掠过跪着的问茶,又落回我身上,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不然……就都永远留在这儿吧。”
最重要的人……都留下……
这两句话如同两把重锤,狠狠砸在我本就混乱不堪的脑海里!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瞬间攫住了我!这个梦……到底是谁的梦?是我心魔作祟的幻境?还是眼前这位高深莫测的紫徽帝君编织的牢笼?问茶……他此刻是真?是假?帝君……他又是真?是假?界限彻底模糊了,真实与虚幻的壁垒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嗡——!”
地上的战徽剑仿佛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发出一声低鸣,瞬间飞回我的手中!冰冷的触感刺激着我的掌心,却无法带来半分清明。
耳边,两个声音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撕扯着我的神经。
问茶的声音焦灼而清晰,带着真实的关切和逃离的渴望:“聂容!快醒醒!别再沉溺了!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回下界去!”
而紫徽帝君那低沉漠然的声音,如同冰冷的诅咒,一遍遍重复着那唯一的“生路”:“杀了你心里最重要的人……梦就醒了……杀了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人……最重要的人……”
“醒醒……杀了……醒醒……杀了……”
这两个声音,一个像救赎的绳索,一个像深渊的诱惑,在我脑中疯狂交织、碰撞、轰鸣!它们不再是话语,而是化作了最恶毒的魔咒,一遍遍冲击着我摇摇欲坠的精神防线!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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