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郁筠写满了感情戏的双眸，麹尘一下就猜出了她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不过，她是神女，得端得住情绪和身段，不能笑场。
麹尘一脸高深莫测地掐了个手诀，两团青蓝色的小火焰从她指尖升起，飘飘悠悠地飞向远方。这突然出现的“异象”让耿业的表情愈发虔诚。
她微微一笑，回答了耿业：“等福女身上的这些伤全部恢复，问题自然就解决了。不过我刚才瞧过，伤口少说也得三个月才能完全恢复，在那之前……陛下恐怕得暂且忍耐忍耐了。”
受每天晚上的噩梦折磨，耿业的眼下已有了两抹乌青，使得整个人都失去了精气神，看着就憔悴不已，随时都会两眼一闭去那个世界。
光是想象着同样的事还要再发生个三个月，他就恨不得一头碰到墙上，把自己撞晕过去。这样至少不会做门。
他按住发颤的右手，不死心地问道：“就没有其他更快些的破解之法么？”
“有倒是有——”麹尘欲言又止：“只怕陛下舍不得。”
“此话何解？”
“只要能找来将暴行施加在福女身上的罪魁祸首，使其承受同样的痛苦，或许……或许罪行就能相抵，改变现状。只不过，据我推算，施暴者不是别人，正是三皇子殿下。陛下您当真舍得？”
郁筠眉头一挑。
这神棍，啊不，神女大人，也太敢说了一些。耿瑄是唯一在世的皇子，可以说是继承大统的指定人选，陛下怎么可能让他受到半点伤害？
果然，耿业的眉头狠狠皱起，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每一道缝隙里都刻着不满与愤怒。
下一瞬间，他开口道：“朕明白了。何酉，传旨，命耿瑄即刻进宫。进宫后立刻脱了他的上衣，绑至此处，就由……就由神女和郁筠亲自行刑。”
郁筠：？
真的信了？！
为什么？？？
她还现在惊疑不定和不知所措中，麹尘已再一次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轻声询问道：“一会儿你那便宜夫君就要进宫了，做好把拳头和鞭子往他身上招呼的准备了吗？”
麹尘对耿业的选择一点也不惊讶。在自身的安危面前，儿子受点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耿瑄不过是要挨一顿打，他自己可是三个月没有睡个好觉了！
郁筠显然并没有做好准备。
不止没有，还因为恐惧，猛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出去。
麹尘笑笑：“没准备好也没关系，那你就在边上看着好了。正好，我的力气比你大，应该能让耿瑄过得更‘愉快’才是。”
耿瑄一头雾水地坐上了马车，又一头雾水地被御林军扒去上衣、押送至承天宫。
作为天之骄子，他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是以踏入正殿时，脸已涨得通红，连五官都因愤怒而扭曲变形，看起来极为吓人。
进殿之后，被情绪冲昏头脑的他顾不上皇帝还在场，就向着耿业身后的郁筠斥道：“你个疯子，你向父皇说了什么，他怎么会这么对我？父皇，您别信这疯女人的满口胡言，她遭遇的所有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耿瑄每训一句，耿业的后背就会针刺般疼一下。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气得一甩袖子，喊道：“何酉，还不将这逆子的嘴堵上，别让他脏了神女的耳朵？”
这下，耿瑄连话都说不出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有涎水顺着无法闭合的嘴角流下，样子比刚才还要狼狈。
麹尘向着郁筠挤了挤眼睛：“是你亲自动手，还是我来？”
她没得到回答，便耸耸肩，手执鞭子直接向着罪魁祸首走了过去。
片刻后，鞭子甩出时的破空之声，以及它抽打在肉.体上的声响，便开始回荡在郁筠的耳边。
她明明只是在一旁听着、看着，可仍然止不住地感受到恐惧，连那些将愈未愈的伤口都开始传来隐痛。她很想转头就跑，却一步都动不了。
然而，看清耿瑄眼中的苦痛后，她心底又生起一丝诡异的、仇恨得报后的……欣喜与安慰。
这次“行刑”，持续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等麹尘将鞭子往边上一丢，告诉皇帝“这样就差不多了”的时候，耿瑄的后背和前胸都已鲜血淋漓，看起来凄惨至极。
耿业却顾不上关心儿子，反而向着麹尘问道：“神女，这样……一切就能结束了吗？”
麹尘点点头：“晚上我再给陛下施一重安神咒，估计就差不多了。我想，您很快便能睡上一个整觉了。”
听到这份保证，耿业长出一口气，对着麹尘千恩万谢后，又转头向着郁筠道：“郁筠，你是神女大人推算出的本朝福女，近段时间就不必回三皇子府了，留着承天宫跟在神女大人身边，随她一道修行吧。”
郁筠眼看着皇帝指挥人，架起半死不活的耿瑄转身就走，殿内很快就只剩下她和神女两人。
她还是处在那种迷茫的情绪中，但看向麹尘时，已卸下了最初的“神棍”偏见，只剩满腔疑惑不解。
“您……您真能消除父皇的噩梦困扰？”
话刚出口，她忍不住再自己的嘴上轻轻拍了一下。她想问的明明不是这个！
麹尘挑了挑眉，语气轻松地做出了回答：“放心好了，今天肯定没问题。我之前每天都在皇帝的饭菜和熏香里下毒药，才保证了他日日夜夜不得安眠。今天我没下药，应该不会有影响了。要是他因为做贼心虚还是噩梦不止，我再给他下点安神的药粉，问题不就解决了？”
自从当初她从耿业手中保下何酉后，他就投靠了她。有内侍在手，辅以特殊药粉，想做点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
郁筠：“……”
……？！这是她可以听的内容吗？为什么开口说话的人反而一脸无所谓？！
麹尘噙着一抹笑，忽地将脸凑近了郁筠，低声询问道：“看在我为你遭受的不公待遇讨回公道的份上，你应该会帮我隐瞒这件事，不会向皇帝告发、害我身首异处的吧？”
郁筠咽了口口水，小幅度地点点头。
就算她想，她也没有那样的胆子啊。她刚才看得非常明白，父皇对这位“神女大人”可谓是言听计从，如果她真说出实话，大概率只会被当成疯言疯语，招来杀身之祸。
“我不会的。神女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麹尘摆摆手：“今晚没什么事了，你去偏殿好好睡上一觉吧。有什么问题，我们明天再讨论。还有，下次私底下，你可以直呼我的姓名，不必用那么生疏的称呼。麹尘——我的名字，记牢了吗？”
郁筠连连点头，轻声应好。
她不知道这天晚上陛下有没有做噩梦，反正她睡得很安稳。不会半夜被叫起来伺候单姑娘，也不会有人突然带着鞭子就踹门进来，房间里尽是让人安心的浅淡香气，让她一直以来紧绷的情绪慢慢放松了下来。
不得安眠的，是耿瑄。
前胸、后背，连带着两只胳膊上，全是被鞭打后的伤口，哪怕上了药，也还是火烧火燎地疼，往哪个方向躺，都会传来刺骨的疼痛感。
更让他觉得不安的，是皇帝对他的态度。
在以前，他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父皇都会担心得不行，赐下一堆药材来。可是今天，他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打得皮开肉绽，一句安慰没得到，反而被好一通训斥。
事情怎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太反常了。难不成……父皇已经有了别的儿子？
耿瑄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忙开始在脑内排查可能的人选。
大部分的妃子都已经被母后“处理”过，不可能孕育子嗣。被放过的那些几乎没什么得宠的机会，至少有个小半年不曾见到父皇了。难不成……
耿瑄突然想起来拿手执长鞭向着他的年轻女子。
几年前，就曾有人传言，父皇特地将神女安排至承天宫、又不让任何人见她，是为了金屋藏娇。现在看来，也不是毫无可能。这年纪、这长相，怎么可能是十年前寻来的神女？怕不是近几年才寻到的绝色美人，偷偷养在了那里。
父皇大概真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竟然为哄那么个贱.人高兴，允许她对自己唯一长成的儿子施以暴行。
耿瑄越想越气，决定向母后学习学习，将“危机”彻底掐灭在摇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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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筠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只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
醒来后，看到周围陌生的布置，还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想起昨晚发生的种种。
有一件事，她从昨晚开始，就有些在意了。
偌大的宫殿，麹尘竟然没留一个宫女侍奉。哪怕是她这样处境尴尬的皇子妃，名义上也是有许多侍女照顾生活起居的。就凭父皇对神女那种盲目的信任，她就算要个几百个人，父皇恐怕也不会有半点意见。
难不成……神女有什么秘密，不能被任何一名宫女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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