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七点半，林默被床头“功德分计数器”的震动吵醒——屏幕上跳出“距离上班打卡剩余30分钟，迟到将扣10功德分”的红色提示，像根刺扎得他瞬间清醒。他摸了摸上铺的床板，昨晚刚认识的同事王哥已经不在，只有床头那本泛黄的《仙界考核题库》还摊着，页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云端宿舍的洗漱间挤着七八个穿灰色仙袍的人，水龙头流出的水带着股淡淡的甜味，有人边刷牙边对着镜子念叨“今天一定要攒够10点仙力值”，还有人翻着手机里的“仙界地推点位表”，嘴里抱怨“好位置都被老员工占了”。林默挤在角落刷牙，看着镜子里穿仙袍却顶着黑眼圈的自己，突然觉得这场景荒诞得像场没醒的梦。
八点整，林默跟着人流往“仙界分公司”的打卡点走。所谓的打卡机是个银色的金属盒子，上面印着“天庭考勤系统”的字样，刷一下“功德分计数器”就能签到。他刚刷完卡，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应届生陈阳抱着一堆宣传单跑过来，额头上还沾着汗：“还好没迟到！我昨天研究了一晚上地推攻略，今天肯定能完成KPI！”
两人刚走到培训室门口，就看见穿紫色仙袍的白薇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平板电脑，脸上没什么表情：“都到齐了吧？进去坐，入职培训现在开始。”培训室里摆着几十张塑料椅子，墙上投影着“仙界分公司入职培训第一课：仙规即规章”的标题，旁边还放着一台老式的投影仪，电源线露在外面，和“仙界”的设定格格不入。
“首先明确一点，”白薇敲了敲平板电脑，屏幕上跳出一串规则，“咱们仙界不是度假村，是办公区，所有仙规都等同于凡间公司的规章制度，违反就要扣功德分——功德分清零，直接遣返凡间，还得偿还20万仙缘损失费。”
她顿了顿，手指划过屏幕：“第一条，考勤。每天早上八点打卡上班，晚上六点打卡下班，加班自愿，但加班一小时算1点仙力值，通宵算5点；迟到一次扣10分，旷工一次扣50分，连续三次旷工，直接遣返。”
林默掏出“功德分计数器”，按了下侧面的按钮，屏幕上显示着“当前功德分：0（初始分），本月仙力值目标：300点”。他算了算，每天加班三小时，一个月才能凑够300点，和在凡间时的加班时长没差多少，只是换了个“仙力值”的名头。
“第二条，考核。”白薇点击屏幕，出现了“渡雷劫”三个字，下面还配了张闪电劈人的图片，“凡间说的‘渡雷劫’，就是咱们的季度考核，每三个月一次。考核内容是完成公司分配的‘凡间任务’，任务失败会被雷劈三下——放心，不致命，但会疼三天，还扣100仙力值；连续两次考核失败，直接遣返，违约金翻倍。”
“不是吧？考核失败还要劈人？”陈阳突然站起来，声音里带着点慌，“咱们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受刑的啊！这也太离谱了！”
白薇抬了抬眼皮，语气没变化：“协议里写了‘仙界工作有风险，考核不通过需接受惩罚’，你签了字就代表同意。要是现在想退出，也可以，赔偿20万仙缘损失费，现在就能走。”
陈阳的脸瞬间白了。他刚毕业没存款，20万对他来说就是天文数字。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蔫蔫地坐了下去，小声嘀咕：“这哪是仙界，分明是黑心公司。”
林默没说话，只是盯着屏幕上的“凡间任务”四个字。他想起HR李姐说的“收集信仰”，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白薇接下来就揭晓了任务内容：“咱们仙界分公司的核心业务，是帮凡间公司推广产品，也就是‘收集凡间信仰’。简单来说，就是你们去凡间，让凡人下载指定APP，或者关注公众号，每完成一个有效转化，算1点仙力值，每月有固定KPI，完不成扣功德分。”
“这不就是地推吗？”坐在林默旁边的老员工老张忍不住开口，他昨天在宿舍和林默聊过，之前在凡间就是做运营的，“我在凡间就是做地推的，这和成仙有啥关系？难不成让我推APP推到飞升？”
“当然有关，”白薇拿出个透明的小瓶子，里面装着淡绿色的药丸，放在投影仪下展示，“这是‘清心丹’，攒够100点仙力值就能换，吃了能缓解脱发、改善失眠，长期吃还能延缓衰老，这就是成仙的福利。等你们升到‘仙官’级别，还能兑换‘长生丹’，延长寿命。”
林默摸了摸自己头顶越来越稀疏的头发，心里动了动。女儿团子总说“爸爸的头发少了，像爷爷一样”，要是能换清心丹，说不定能让头发长回来。他掏出手机想拍张清心丹的照片，却想起昨晚接待员说的“凡间通讯设备禁用”，又默默把手机塞回口袋——那是他藏在鞋垫下带过来的旧手机，里面存着团子的照片，他不敢冒险。
培训快结束时，白薇给每个人发了个黑色的手环，上面刻着“任务追踪器”的字样：“这是‘任务手环’，会显示你们的实时KPI进度，还能定位，防止你们在凡间偷懒。明天开始正式上班，每个人的第一个任务是：三天内，让100个凡人下载‘仙界优选’APP，完成任务算30点仙力值，完不成扣50功德分。”
林默接过手环，戴在手腕上。手环很轻，却像个镣铐，紧紧地箍在他的手腕上。他走出培训室，看见陈阳蹲在云毯上，对着手环叹气：“100个下载，三天怎么可能完成？我在学校发传单，一天最多也就能让20个人扫码，还都是临时注册的。”
老张拍了拍陈阳的肩膀：“别愁了，先找个地方熟悉下APP功能，咱们下午可以去附近的小区踩踩点。我之前在凡间做地推，知道哪些时间段老人多，哪些地方年轻人集中。”
林默跟着他们走到“仙界分公司”的物料间，里面堆着一摞摞印着“仙界优选”APP二维码的宣传单，还有一箱箱贴着“仙界专供”标签的鸡蛋——后来他才知道，这些鸡蛋都是临近过期的，公司低价买回来当“推广礼品”。他拿起一张宣传单，上面写着“下载APP，领仙界福利，赢长生机会”，字体加粗放大，像极了凡间诈骗广告的套路。
“走吧，咱们去凡间看看。”老张拎起一叠宣传单，率先走向传送梯。林默和陈阳跟在后面，手腕上的任务手环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上显示着“已定位凡间推广区域：幸福家园小区，距离传送梯5分钟路程”。
林默抬头看了看头顶飘着的“云朵”——其实是用白色塑料袋充气做的，风一吹就晃悠。他想起昨晚在宿舍里，王哥说“再熬3个季度就能升仙官，换长生丹”，又看了看手腕上的任务手环，突然觉得，这所谓的“仙界”，不过是腾云科技打造的一个更大的牢笼，他们依然是被KPI裹挟的打工人，只是换了身仙袍，听着更荒诞的画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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