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我在化疗的副作用和那张照片带来的冰冷绝望中反复煎熬。强效止痛药带来的昏沉与时不时袭来的尖锐骨痛交织,恶心感像永不退潮的海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比身体痛苦更甚的,是心里那片彻底荒芜的冻土。
江屿没有再联系我。那条彩信像一枚投入死水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在他那里激起。或许,这正是他默认的态度。江屿没有再联系我。那条彩信像一枚投入死水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在他那里激起。或许,这正是他默认的态度。
第二天早上,护士来抽血时,发现我的体温又升高了。
“38度5,低烧持续,得加用抗生素了。”她记录着,眉头微蹙,“你现在免疫力非常低,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能感冒或者有其他感染。”
我麻木地点头。感染?我连呼吸都觉得费力,还能如何“注意”?
上午的输液加入了淡黄色的抗生素,手臂的留置针处传来隐隐的胀痛。我靠在床头,看着药液一滴一滴坠落,像是我生命正在无声流逝的计时。
病房门被推开,我以为又是护士,没有抬眼。
直到那股熟悉的、带着室外清冽寒气的味道靠近,混合着一丝……陌生的、甜暖的女士香水尾调。
我猛地抬起头。
江屿站在床边。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高领毛衣,外面是黑色皮衣,看起来挺拔利落,只是眉眼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怠,以及一种……复杂的,介于愧疚和疏离之间的神色。
他手里没有带任何东西。没有保温桶,没有礼物。
我们的目光在空气中相遇。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些什么,是愤怒?是质问?还是……他期望看到的,因为那张照片而有的崩溃?
但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如死水,大概就是如此。
我的平静显然出乎他的意料。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有些无措,最终先移开了视线,落在旁边还在滴落的输液袋上。
“还在发烧?”他声音有些干涩地问。
“嗯。”我应了一声,声音嘶哑。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病房里蔓延。消毒水的味道,药水的味道,还有他身上那丝不属于这里的香水味,混合成一种诡异而压抑的气氛。
他抬手,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这个动作最近在他身上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
“昨天……”他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试图解释的平稳,“公司有个很重要的应酬,推不掉。林薇那边……也有一些合作细节需要沟通。”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
我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沟通需要靠得那么近?沟通需要让对方把手搭在你的手臂上?
“那些照片……”他见我不回应,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是角度问题,狗仔故意拍的,你不要多想。”
不要多想。
多么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可以抹杀所有亲眼所见的画面,可以安抚所有翻腾不安的猜忌。
若是以前,我或许会信,或许会因为他这句解释而稍微安心。
但现在,我不会了。
我缓缓转过头,看向他,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江屿,”我开口,声音因为虚弱而很低,却清晰地敲打在寂静的空气里,“我们分手吧。”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江屿整个人都僵住了。他脸上的肌肉瞬间绷紧,瞳孔猛地收缩,像是听到了什么完全无法理解的天方夜谭。他难以置信地瞪着我,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几秒后,那股震惊转化为了汹涌的怒火。
“顾言!”他几乎是低吼出来,一步跨到床边,双手猛地抓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我痛哼了一声,“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就因为那些捕风捉影的照片?就因为我这几天忙没顾上你?你就要分手?!”
他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布满血丝,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那陌生的香水味因为他激动的动作而更加浓郁地扑面而来。
我没有挣扎,只是任由他抓着,肩膀上传来的疼痛让我更加清醒。
“不是因为他们。”我看着他那张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的、依旧英俊的脸,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是因为我累了,江屿。”
他愣住了,抓着我的手力道松了些许。
“我累了等你回家,累了看你和别人的新闻,累了猜测你每一句话背后的真假,累了……在我们两个人的关系里,永远只有我一个人在害怕失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和翻涌的恶心感。
“就这样吧。好聚好散。”
江屿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困惑,以及一种被彻底冒犯的愤怒。他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我一样,上下打量着我,目光最终落在我苍白憔悴的脸上和手背的留置针上。
“就因为你生病了?”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尖锐的讽刺,“所以你就开始胡思乱想,作天作地?顾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了?!”
不可理喻。
在他眼里,我所有的痛苦和绝望,都只是“作”。
心底最后一点微弱的火苗,也彻底熄灭了。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我闭上眼,不再看他。
“你走吧。”
这三个字用尽了我全部的力气。
江屿站在原地,呼吸粗重。我能感受到他灼热的、愤怒的视线钉在我脸上。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猛地松开了我的肩膀,向后退了一步。
“好。”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冰冷彻骨,“顾言,这是你说的。你别后悔。”
说完,他决绝地转身,大步离开了病房。
门被他用力甩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墙壁似乎都在颤抖。
巨大的声响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缓缓睁开眼,看着那扇还在微微震颤的房门,看着空荡荡的门口。
我缓缓睁开眼,看着那扇还在微微震颤的房门,看着空荡荡的门口。
他终于走了。
至少,他永远不会知道真相。永远不会背负着对一个将死之人的愧疚生活下去。
他可以继续他的璀璨星途,可以拥有光明的、没有我这个拖累的未来。
眼泪终于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温热地滑过冰冷的脸颊,滴落在雪白的被单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我没有去擦。
只是任由它们无声地流淌。
像一场,只有我一个人的,无声的告别。
告别过去的甜蜜,告别曾经的誓言,告别那个……我爱了整整八年,却最终不得不亲手推开的少年。
窗外的天空,依旧阴沉。
仿佛也在为这场仓促而绝望的离别,默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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