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听竹苑内烛火通明,却静得只听得见烛花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
白溪涧正对着灯下翻看一本杂记,心里盘算着明日该如何不动声色地打探府中各处管事的情况,却见秦知颂走了进来。
他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夜露的微凉气息。
他手中捧着一个不小的紫檀木匣子,样式古朴,却沉甸甸的,看着就分量不轻。
“这个,你收着。”他将匣子放在她面前的桌上,语气平淡如常,仿佛递过来的只是一盒寻常点心。
白溪涧有些疑惑地看他一眼,依言打开匣盖。
只一眼,她便倒吸了一口凉气,瞳孔骤然收缩。
匣子里根本不是什么点心,而是摞得整整齐齐的一沓沓地契、房契,还有数家京城知名商铺的股契,最底下,则厚厚地铺着一层银票,面额俱是不小。粗粗估算,其价值足以让十几个白家瞬间跃升为暴发户。
她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向秦知颂,嘴唇微张,却一时失语。他这是什么意思?试探?还是……
秦知颂对上她惊疑不定的目光,神色依旧淡然,开口解释道:“秦家产业众多,公中的产业和大项开支,历来由父亲和长兄长嫂掌管调度。比如你回门时,大嫂从公中划拨的银两,便是如此。”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满匣子的财富,继续道:“但各房也都有自己的私产。这些,是我名下的一部分田庄和现银。既成了婚,便是一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些理应交由你掌管。往后院中一应开支用度,或你想添置什么,皆从此出,不必事事去公中支取,看人眼色。”
白溪涧彻底哑然。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天经地义、微不足道的小事。可他给出的,是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巨大财富和……信任?
她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位秦四公子,行事风格未免也太……直接,太令人措手不及了。昨日还是相敬如冰的陌生人,今日便将身家性命般的财物尽数托付?
怎么去一趟白家,他就变成这样了?
但这对她而言,绝非坏事。这意味著她手中立刻有了实实在在的权柄和底气,不再完全依附于国公府的公中份例,也不必仰人鼻息。
她稳了稳心神,压下翻腾的思绪,正要郑重道谢,却听秦知颂又开口了,这次,他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难察觉的歉然和……坦率?
“我之所以向你父亲求娶,”他看着她,目光沉静,“是因为几次相见,觉得你性子柔顺,心肠似乎也软,加之在白家……日子想必不易。”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更低了些:“我既能给你安稳富足的生活,便想着……或许这是一桩各取所需的婚事。我能给你的,除了……除了一颗真心,其他皆可尽力予你。我……”
“夫君!”
白溪涧猛地出声,打断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她心脏狂跳,几乎要蹦出胸腔——他下一句是不是就要提那个“白月光”了?
她一点也不想从当事人嘴里听到的、关乎身家性命的惊天秘辛!
电光火石间,她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反应。只见她忽然站起身,一步上前,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秦知颂的腰,将脸埋在他微凉的衣襟前,声音带着刻意挤出的、激动到哽咽的颤音:“夫君!你待我真是太好了!溪涧……溪涧不知该如何报答!”
她的动作太快太突然,秦知颂整个人瞬间僵直在原地,如同被点了穴道。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女子温软的身体,嗅到她发间淡淡的、不知名的清香。
秦知颂自幼倾慕靖安侯府的顾小姐,但那份感情发于情止乎礼,他甚至从未逾矩地碰过她的衣角。因为心里装着一个人,他洁身自好至此,连后来长嫂安排的通房丫鬟都悉数拒了,从未与任何女子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此刻,他被名义上的妻子紧紧抱着,温香软玉满怀,陌生的触感和气息扑面而来,让他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冷静自持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了。他身体僵硬得如同石块,手臂下意识地微微抬起,却不知该推开还是该落下,耳根处不受控制地漫上一片极淡的绯色。
白溪涧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心中暗叫一声“果然”,更是打定了主意绝不能让他把那个名字说出来。她抱得更紧了些,继续用感动万分的语气道:“这些银钱产业,妾身定会好好打理,绝不辜负夫君信任!日后定然尽心竭力,伺候夫君,打理内务!”
秦知颂被她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更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手足无措。那到了嘴边的、关于“真心”和“旧事”的解释,被这么一打岔,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极其僵硬地、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嗯”了一下,然后动作有些笨拙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像是安抚,又像是想让她松开。
“你……你先放开。”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白溪涧见好就收,立刻顺从地松开手,后退一步,抬起头来时,脸上还恰到好处地带着一抹激动的红晕和晶莹的泪光,看上去无比真诚又柔弱可怜。
秦知颂看着她的脸,又看看那满匣子的契书银票,再回想一下刚才那个猝不及防的拥抱,只觉得心头一片混乱,原本清晰冷静的思路被打得七零八落。
他匆匆移开视线,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却似乎比平时快了些:“既交给你,你自行处置便是。歇息吧。”
说完,几乎是有些仓促地转身,快步走向了里间,背影都透着几分不自然的僵硬。
白溪涧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缓缓抬起手,用指尖拭去眼角那点硬挤出来的湿意,嘴角几不可察地轻轻弯了一下。
还好,拦住了。
她低头,看向桌上那沉甸甸的紫檀木匣子,伸出手,轻轻抚过光滑的匣面。
似乎她的这位好夫君,也不是她想象中那么难以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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