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室时，陈阳和林舟还没回来，大概是在办公室里接受“爱的教育”。对面寝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传来的几声虫鸣。
白锦繁径直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坐下，摊开手掌，那片被他紧紧攥住的玉兰花瓣静静地躺在掌心。花瓣边缘有些微的褶皱，仿佛是被他刚才的紧张情绪所浸染。他没有开灯，只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怔怔地看着那片花瓣。
顾雨辰没有打扰他，只是默默地打开自己的台灯，柔和的光晕在他的书桌上铺开，也照亮了白锦繁的半边侧脸。他看到白锦繁的肩膀微微紧绷，像一只受惊后还未完全放松的小动物。
“还在想刚才的话？”顾雨辰轻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试探。
白锦繁的身体僵了一下，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迷茫和慌乱，似乎还没从刚才那个过于美好的梦境中完全抽离。他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没有。”
这个“没有”说得太轻，也太没有说服力了。
顾雨辰笑了笑，没有拆穿他。他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扁平的木盒子，走过去，轻轻放在白锦繁的桌上。
“给你的。”
白锦繁疑惑地看向他，又看了看那个盒子。
“打开看看。”顾雨辰鼓励道。
白锦繁迟疑地伸出手，打开了盒子。里面没有他想象中的贵重物品，只有一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精装笔记本，封面上是一幅淡雅的水墨画，画的正是一株盛放的白玉兰。
“我知道你也喜欢画画，”顾雨辰解释道。
“寒假的时候逛书店看到的，觉得你会喜欢。以后……可以把想画的、想写的，都记在里面。”
白锦繁拿起那本笔记本，指尖划过温润的封面。他能感觉到，顾雨辰的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都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这份珍视，像一股暖流，缓缓地淌过他冰封已久的心河。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他一直都习惯了用沉默和冷漠作为保护自己的硬壳，当有人如此温柔地敲开这层硬壳时，他反而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谢谢。”最终，他还是只说出了这两个字，但这一次，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用总跟我说谢谢。”顾雨辰看着他，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锦繁，你不用总是那么紧绷。在我面前，可以不用那么坚强。”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白锦繁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他一直以来都在努力扮演一个“正常”的、“坚强”的人，努力压抑着那些会让他崩溃的负面情绪。他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却没想到，顾雨辰全都看在眼里。
眼眶一热，有什么东西差点就要涌出来。白锦繁立刻低下头，假装去看那本笔记本，用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的湿意。
顾雨辰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给了他足够的空间和时间去平复。他知道，对于白锦繁这样的人，任何激烈的情绪表达都是一种压力。陪伴，是最好的方式。
过了好一会儿，白锦繁才重新抬起头，眼睛里的红血丝已经褪去，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他把那片玉兰花瓣小心翼翼地夹进了笔记本的第一页，然后合上本子，对顾雨辰说：“我很喜欢。”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表达自己的喜好。
顾雨辰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像是乌云散去后，瞬间普照大地的阳光。“喜欢就好。”
就在这时，对面寝室门被“砰”的一声推开，陈阳和林舟两个“难兄难弟”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了进来：“老夏简直是唐僧转世，念了我们快一个小时！”陈阳一进门就瘫倒在自己的椅子上，哀嚎道，“我感觉我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知足吧你，”林舟有气无力地说，“至少你没被要求把整本寒假作业重写一遍。”
两人的抱怨声瞬间打破了寝室里那片刻的宁静和暧昧，让气氛又恢复到了往日的轻松活泼。
白锦繁默默地把那本珍贵的笔记本放进了抽屉的最深处，仿佛要将那份独属于他和顾雨辰的秘密，一同珍藏起来。
顾雨辰则笑着对他们俩说：“欢迎回来，两位‘勇士’。晚饭吃了吗？我这里还有面包。”
“有！太有了！”陈阳立刻来了精神。
陈阳和林舟在吃完面包、抱怨完夏老师的“暴政”后，就打着哈欠回他们自己的寝室了。顾雨辰和白锦繁所在的这间四人寝室，实际上只有他们两人住，另外两个床位从寒假回来就一直空着，这也让他们拥有了远超普通学生的私人空间。
随着门“咔哒”一声关上，寝室里再次恢复了只有他们两人的宁静。
“我先去洗漱了。”顾雨辰拿起自己的洗漱用品，对白锦繁说。
“嗯。”白锦繁点了点头，正坐在书桌前，借着台灯的光，用铅笔在那本新的玉兰笔记本上画着什么。
顾雨辰走进卫生间，很快就传来了哗哗的水声。白锦繁的笔尖顿了顿，他抬起头，目光无意识地投向卫生间的磨砂玻璃门，门后映出一个模糊而高大的身影轮廓。他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顾雨辰很快就洗漱完毕，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了出来。他换上了一身宽松的棉质睡衣，整个人看起来比白天少了几分阳光开朗，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和温柔。
“该你了。”他对还坐在书桌前发呆的白锦繁说。
“哦，好。”白锦繁如梦初醒，连忙收拾好东西，逃也似地走进了卫生间。
他用冷水一遍遍地泼着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滚烫的脸颊冷却下来。镜子里的少年，脸色苍白，但耳根却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睛里，此刻也像是盛着一汪被搅乱的春水，波光粼粼。
他不知道自己用了多久才整理好情绪，走出卫生间时，发现顾雨辰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床头的小台灯开着，正捧着一本书在看。寝室的大灯已经被关掉了，整个房间都笼罩在一片昏黄而温暖的光线里。
白锦繁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的床边，脱了鞋躺了进去。他背对着顾雨辰，蜷缩成一团，用被子蒙住了头。
“还没睡？”身后传来顾雨辰低沉而温柔的声音。
“嗯。”白锦繁闷闷地应了一声。
“在想什么？”顾雨辰合上书，关掉了自己的台灯。
寝室里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的月光。黑暗仿佛给了白锦繁一丝安全感，他放松了一些，小声说：“没什么。”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白锦繁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以及……身后顾雨辰平稳的呼吸声。
“锦繁，”顾雨辰忽然又开口了，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我刚才在想，你以前弹的那首曲子。”
白锦繁的身体又僵住了。
“那首曲子，很特别。”顾雨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它让我想起了我们今天看到的玉兰花。有那种在寂静中积蓄力量，然后不顾一切绽放的感觉。”
白锦繁的心跳漏了一拍。顾雨辰……他听懂了。他听懂了自己琴声里所有的、无法言说的情绪。
“你很厉害。”顾雨辰轻声说，“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坚强得多。”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白锦繁早已波涛汹涌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脆弱的、不堪一击的，是需要被小心翼翼呵护的。但顾雨辰却告诉他，他看到了他的坚强。
“晚安，锦繁。”顾雨辰没有再等他的回应，只是温柔地说了一句。
“晚安。”过了很久，白锦繁才用蚊子般的声音回应道。
他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今天发生的一切：顾雨辰被划破的手掌，他专注的消毒，玉兰花下那句“你就是我的玉兰花”，以及他弹完琴后，顾雨辰眼里的理解和温柔。
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像一部温暖的电影，让他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暖。
他翻了个身，侧躺着，正好能看到顾雨辰的床铺。在朦胧的月光下，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他能感觉到，顾雨辰也没有睡着，因为他能听到对方均匀的呼吸声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样有些急促的频率。
原来，紧张的不止他一个。
这个认知让白锦繁紧绷的神经，奇迹般地放松了下来。他闭上眼睛，将脸颊深深地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嘴角在黑暗中，不自觉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这是他进入高中以来，只要有顾雨辰在，没有药物的帮助下，也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的世界里，有了一个能听懂他琴声的人。而这个人，正睡在他旁边。
快告白了哦[星星眼][粉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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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少年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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