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繁，我们要上飞机了。”谢盛源的声音轻得像覆在机场玻璃上的薄霜，难得没有絮絮叨叨地叮嘱安检注意事项，也没有念叨落地后的行程安排。他侧眸望着身侧的白锦繁，少年身形清瘦，驼色大衣的领口拢得严实，却掩不住眉眼间沉沉的失落，像蒙了层化不开的雾。这座城市藏着白锦繁放在心尖上的人，藏着无数个温软细碎的美好过往，如今要就此别过，连一句郑重的告别都未曾说出口，那份沉甸甸的怅然，谢盛源不用问，也能清晰感知。
白锦繁沉默着跟上谢盛源的脚步，指尖无意识地攥着登机牌，边缘被捏得发皱。过安检时，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翻遍了通讯录和聊天列表，从头到尾都找不到那个熟悉的名字，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未曾留下——是他自己亲手删得干净，却在每一个空落的瞬间，疯狂地想找回那些被抹去的过往。两年光阴，那些并肩走过的街巷，那些深夜里的低语，那些藏在眼底的温柔，终究还是化作了指尖的云烟，随着即将起飞的航班，飘向遥不可及的远方。
机舱门关闭的刹那，白锦繁靠在窗边，将脸轻轻贴在微凉的玻璃上。窗外是冬日的天空，明明该是澄澈的蓝，却被厚重的云层压得有些阴暗，阳光费力地穿透云层，洒下几缕微弱的光，却暖不透心底的寒凉。他望着渐渐缩小的城市轮廓，眼前不自觉浮现出顾雨辰的模样，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说话时温柔的语调，还有拥抱时掌心的温度，每一幕都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可他终究还是走了，不告而别，连一句解释都没有留下。
“雨辰他一定恨透我了吧。”白锦繁在心里无声地呢喃，喉间泛起一阵涩意，他用力咽了咽口水，抿紧了唇，将那些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在心底。明明是那么放不下，明明有千万个想留下的理由，可现实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困在其中，让他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他知道，这一转身，或许就是山长水阔，再无相见之日。
机舱内的广播响起，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带，飞机即将起飞。白锦繁缓缓系上安全带，指尖微微发颤。他忽然想起临走前的那个夜晚，他站在顾雨辰家楼下，望着那扇熟悉的窗户亮着灯，却终究没能迈出那一步。他怕见面时的不舍，怕自己会动摇，更怕给不了顾雨辰一个确定的未来，与其彼此纠缠，不如就此放手，哪怕这份放手，让他痛得快要无法呼吸。
“锦繁，你吃点东西吧。”谢盛源的声音打断了白锦繁的思绪，他递过来一个打开的全麦面包，包装袋里还放着一小盒牛奶，“飞机上路程远，不吃东西会难受。”
白锦繁抬眸，眼底还带着未散的氤氲，语气冷淡得没有一丝温度：“我不饿。”
谢盛源看着他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心里的焦灼一点点攀升，他将面包放在两人中间的小桌板上，声音不自觉地抬高了几分，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怒意：“锦繁，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从小到大，你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憋着，开心的事不分享，难过的事不倾诉，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我看着你这样，心里着急啊。”
这是谢盛源第一次对白锦繁发脾气，不是因为他的冷淡，而是因为心疼。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发小，看着白锦繁从一个无忧无虑、眉眼带笑的少年，变成如今这副沉默寡言、满心郁结的模样，他比谁都难受。春节的时候，他去看白锦繁，见他脸上有了笑意，话也多了些，心里松了一大口气，他知道，那是顾雨辰的功劳，是顾雨辰用温柔焐热了白锦繁封闭的心。可如今，这份温柔戛然而止，分开成了白锦繁心底最大的缺口，源源不断地涌出寒意。
白锦繁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没有说话，只是指尖攥得更紧了。他知道谢盛源是为了他好，可心里的那份痛，只有自己能懂，也只能自己扛。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更不想让关心他的人担心，所以只能用冷漠筑起一道围墙，将自己与外界隔绝开来。
飞机在云层中穿梭，窗外的天空渐渐变得澄澈，可白锦繁的心情却丝毫没有好转。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脑海里全是顾雨辰的身影，那些甜蜜的过往与如今的离别交织在一起，让他心如刀绞。他不知道顾雨辰现在在做什么，不知道他会不会偶尔想起自己，更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没有重逢的可能。
不知过了多久，飞机终于平稳降落。白锦繁跟着谢盛源走出机舱，扑面而来的寒风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紧了紧大衣领口，跟着谢盛源走出机场。没有去见那个强势的母亲钟婉柔，谢盛源直接带着白锦繁回了自己家——他知道，以白锦繁现在的状态，若是立刻见到钟婉柔，必定会掀起一场不愉快，倒不如先让他在自己家里好好休整，慢慢平复心情。
谢盛源的家不算大，却布置得温馨舒适，客厅的沙发上放着几个柔软的抱枕，茶几上摆着一盆长势喜人的绿萝，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给房间添了几分暖意。“你先住我客房吧，东西都给你收拾好了，干净的被褥和换洗衣物都有，你要是缺什么就跟我说。”谢盛源一边帮白锦繁拿行李，一边说道，“不用想太多，就在这儿安心住着，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等你想清楚了，再考虑其他的事。”
白锦繁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谢谢”。他走进客房，房间不大，却很整洁，窗外种着几棵梧桐树，冬日里的枝叶虽已凋零，却透着一股坚韧的劲儿。他放下行李，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陌生的街道，心里空落落的。离开了有顾雨辰的城市，又暂时避开了母亲的束缚，可这份短暂的安宁，却始终填不满心底的空缺。
他坐在床边，拿出手机，又一次翻遍了所有的联系方式，依旧没有顾雨辰的名字。他忽然想起两人分开前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学校附近的那家奶茶店，顾雨辰给她点了一杯热可可，笑着说“天冷了，多喝点热的”，那时的阳光正好，落在顾雨辰的脸上，温柔得不像话。可如今，物是人非，只剩下他一个人，守着那些回忆，在陌生的城市里，独自舔舐伤口。
夜色渐渐降临，窗外的街道亮起了路灯，暖黄的灯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房间的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谢盛源敲了敲客房的门，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走了进来：“锦繁，吃点东西吧，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身体会扛不住的。”
白锦繁抬头看了看谢盛源，又看了看那碗飘着香气的面条，肚子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咕噜声，却依旧摇了摇头：“我还是不饿。”
“不吃也得吃点。”谢盛源将面条放在床头柜上，语气带着几分强硬，却又藏着温柔，“就算是为了自己，也不能糟蹋身体。顾雨辰要是知道你这样，肯定会心疼的。还有我从刚见他就觉得你俩的关系不简单。”
听到“顾雨辰”三个字，白锦繁的身体微微一僵，眼底的情绪又翻涌起来。他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拿起筷子，慢慢吃起了面条。面条的温度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带来一丝暖意，可心底的寒凉，却丝毫没有减少。
“你不觉得奇怪？”
“奇怪什么？喜欢一个人又没错。”听到这里白锦繁放了心。
“谢盛源，你说……雨辰他会不会真的再也不想见我了？”白锦繁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不确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谢盛源坐在床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会的。顾雨辰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真的恨你。或许他只是一时生气，等他想通了，就会明白你的苦衷。”
可白锦繁知道，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很难弥补。他不告而别，伤了顾雨辰的心，就算顾雨辰不恨他，他们之间，也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他放下筷子，脸上满是疲惫：“我累了，想休息了。”
“好，那你好好休息，有事随时叫我。”谢盛源起身，轻轻带上了房门，给白锦繁留了足够的空间。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白锦繁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脑海里全是顾雨辰的身影。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的选择是对是错，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只知道此刻的自己，满心都是对顾雨辰的思念与愧疚。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落在床沿，清冷而温柔。白锦繁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里，压抑的哭声渐渐从喉咙里溢出，泪水浸湿了枕巾，也浇透了那颗思念成疾的心。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走出这段阴霾，只知道在遥远的另一座城市，有他放不下的人，有他无法言说的遗憾，这份牵挂，会像一根细细的线，牵着他的心，走过漫长的岁月。
谢盛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客房里传来的压抑哭声，心里满是心疼。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温水，眼神沉沉。
他知道，有些伤口需要时间来愈合，有些思念需要时光来沉淀，他能做的，就是默默陪伴在白锦繁身边，帮他挡住外界的风雨，等着他慢慢走出来，等着他重新露出从前那般明媚的笑容。
夜色渐深，城市渐渐陷入沉睡，只有零星的灯光还在亮着，像是散落在人间的星辰。白锦繁在泪水与思念中渐渐睡去，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城市，顾雨辰站在阳光下，对着他温柔地笑，轻声喊着他的名字：“锦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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