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六点半,涂夏从休息室出来,刚拐进病房走廊,就跟苏亭宇迎面碰上,她打着哈欠说:“苏医生,早上好啊。”
“早上好。”苏亭宇冲她点头,“这么困啊?”
涂夏吸了吸鼻子,生无可恋地说:“前半夜值班,后半夜鼻塞睡不着,能不困嘛。”
苏亭宇啧了一声:“你做个雾化呗。”
“等忙完吧。”涂夏敷衍了一句。
“……”苏亭宇微微一笑,“您随意。”
涂夏摆摆手:“我先去忙了。”
她回到护士站,跟同事打了声招呼,径直走向治疗室,打开柜子,拿了个新口罩戴上。
“血抽完了?”涂夏问。
同事点点头,“还有血压没量,妹妹呢?”
涂夏打开抽屉,拿出血压计和指脉氧仪,往前走两步,在桌子上找到体征记录单,她轻声说:“妹妹在洗漱,我去量也一样。”
同事看了她一眼:“你不重感冒么?”
“重感冒就能不工作了?”涂夏说完笑了笑。
为了避免三床跟她扯皮浪费时间,涂夏选择从后往前量,走到最后一间病房,她推门时明显犹豫了两秒,最后想了想,反正留他最后一个,也就几分钟的事儿,量完就出来。
涂夏推门进去,把灯打开,轻声说:“量血压了。”
一床出院了,就剩下二三床,为图省事,她站在两张病床的中间,先给二床量完,又侧身看向三床,声音平淡:“把袖子整理一下。”
“我一只手咋整理啊?”三床看看胳膊,又看看涂夏,“就这样量吧。”
涂夏没说话,弯下腰,把他袖子整理好,绑好血压计,按下开始,她站在旁边等着,眼睛随意地看向别处。
就在这时,涂夏感觉有一只手不轻不重地从她腿边划过,她下意识退后一步,低头看向三床,厉声质问道:“你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三床装傻充愣,满脸写着你没证据能把我怎么着,“我不量血压呢?”
涂夏气得牙根痒痒,最后强忍着怒火把他手臂上的血压计解了,提起正要走时,三床出声把她拦住:“你刚刚吓我一大跳,我血压肯定比平常高,你这不准,再给我量一遍。”
妈的,服了。涂夏在心里骂他。
测完第二遍,她记下数值就出去了。
实习生见涂夏黑着张脸回来,连忙问:“老师你怎么了?”
“没事儿。”涂夏把血压计和指脉氧仪放回抽屉里,低头看了眼体征记录表,“以后三床跟你说话,你随便应付几句,尽量离远点。”
“嗯。”实习生点点头,表情厌恶,“我看他不该来骨科,干脆去精神科好了。”
涂夏坐到椅子上,叹了口气,说:“没办法,做这一行的,什么人都能碰见。”
话音落下,两个人都沉默了。
半小时后,三床又来了,涂夏用眼尾扫了他一眼,心想怎么折的是胳膊不是腿。
三床站在体重秤上称了一下,晃晃悠悠地走到涂夏面前,嬉皮笑脸地问:“你什么时候下班呐?”
“八点。”涂夏随口说了一句。
“这不快下班了嘛。”三床往护士站电子显示屏上看一眼,“都七点半了……”
“嗯。”涂夏抬眼看他,“你没事儿吗?”
三床让她看自己打着石膏的胳膊,装得特别的可怜,耍赖一般地说:“摔折了胳膊哪儿都不能去,我能有什么事儿,整天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虽然无聊,但有点潇洒。”
涂夏记得他手术已经好几天了,笔尖点在A4纸上,一下又一下,她说:“你活蹦乱跳的就别住院了,回家养着也一样。”
“那可不行,伤筋动骨一百天呢。”三床把另一边健全的胳膊撑在护士站桌面上,两只眼睛不断地扫向涂夏的身体,最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不是老天爷心疼我摔断了胳膊,想赔我一个对象么。”
“你没对象吗?”涂夏皮笑肉不笑的问。
“嗯。”三床,“对象哪那么容易找啊。”
涂夏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像是在嘲讽他:“你没对象我有啊。”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就像一阵风,吹在人脸上酥酥麻麻的,但三床听完,只尴尬一笑。
三床挑了挑眉,不屑的问:“你们护士这么忙还是有时间谈恋爱?”
涂夏将双肘撑在桌面上,挺直腰背,冲他快速地笑了一下,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心里就这么想的,她说:“摔折了胳膊也没见你闲着躺床上。”
三床的嘴角僵了一下:“你这小护士,牙尖嘴利的,你男朋友还挺能忍,这脾气都受得了。”
小护士……
涂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神你妈个小护士。
走廊上的人渐渐多了,三床觉得没劲就灰溜溜地回了病房,依旧是吊儿郎当的样子,病号服也不好好穿,上衣歪七扭八的漏着胸口,裤子拖沓到地上,感觉下一秒就要露出半拉屁股。
后来的几天,三床有事儿没事儿的就来护士站溜达一圈,量量血压,称称体重,东一句西一句的问,关键他不找别人,只找涂夏。
涂夏心里烦的不行,那天摸她大腿的账还没算呢,就这么死皮赖脸的,贱不贱呐。
她找到苏亭宇,问:“这三床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早就能出了,他赖着不走,没招儿。”苏亭宇耸了耸肩,表示无可奈何,“我请主任给他做做思想工作。”
“行。”涂夏点头,“你尽快啊。”
苏亭宇抱着胳膊看她,问:“这么心烦啊?”
涂夏皱着眉,语气很冲:“你说呢?我要不是穿着这身护士服,早跟他干起来了。”
苏亭宇笑了笑,无所谓地说:“衣服影响你发挥,那就脱了。”
“助纣为虐啊?”涂夏问他。
“这算哪门子助纣为虐。”苏亭宇的眼睛往门口扫了一眼,脸色忽然变了,“护士长,有事啊?”
涂夏的半边屁股还坐在办公桌上,听见苏亭宇的这句话,蹭地滑了下来,她回过头,看见护士长就站在门口,脸色阴沉,眼神犀利。
护士长说:“涂夏,你跟我去办公室一趟。”
“好的。”涂夏背着手点点头。
苏亭宇一脸的幸灾乐祸,挑衅的眼神里仿佛在说:你完喽。
涂夏瞪他一眼,跟着护士长走了。
办公室里,涂夏一脸茫然,她低着头,在心里回忆着自己最近有没有犯错。
护士长问:“三床是怎么回事儿啊?”
“什么怎么回事儿?”涂夏不解,“不知道。”
“不知道?”她就没见过像涂夏这样赖皮的。
涂夏点点头,摊着手说:“我真不知道。”
护士长把茶杯放下,恨铁不成钢地说:“三天两头的被人投诉,你这么硬气,干脆辞职回家当大小姐算了。”
“凭什么啊?”涂夏睁大眼睛,“他凭什么投诉我,我还没打电话报警说他性骚扰呢,这么大的亏我都忍下去了,您不分缘由的就劝我辞职,多伤我心啊?”
护士长也愣了,问她:“性骚扰?”
“他趁我给他量血压,摸我大腿。”涂夏拉开面前的椅子坐下,她眼睛红了,鼻子也红了,感冒没好利索,声音还有点黏黏糊糊的,眼泪啪啪往下掉,“我一未婚小姑娘,哪受过这委屈,您老是说别跟那些人一般见识,我忍还不行吗?”
护士长面冷心软,听到她哭,心里也有点动容,抬手抽了张纸巾给她。
“谢谢护士长。”涂夏吸着鼻子说。
“你先别哭。”护士长脸色一沉,“这件事我知道了,护理部那边我去说,但你被投诉是事实,可能还是需要道歉。”
涂夏哭着问:“凭什么啊?”
护士长冷声说:“就凭你没证据。”
“没天理。”涂夏起身往外走,护士长跟上去拽住她的胳膊,“你去干什么?”
涂夏脚步不停:“我找证据。”
“涂夏!”护士长喊她名字,“又冲动!”
“狗东西。”涂夏咬着牙骂。
护士把她推到休息室里:“你先缓缓。”
*
下班后,涂夏换了衣服,大步流星地往病房走,让她跟一个流氓道歉,想都不要想。
三床的家属是个老太太,头发花白,带着金丝框眼镜,喜欢看书,特别儒雅。涂夏刚开始都好奇她跟三床是不是亲母子,但后来一想老来子娇贵,家里疼,纵得他无法无天。
涂夏推门进了病房,指着三床的鼻子骂:“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你个怂货。”
老太太懵了,她放下手里的保温餐盒,看向涂夏,问:“姑娘,你是?”
“阿姨。”涂夏看了老太太一眼,“您儿子就是一流氓,放到以前,早把他枪毙了。”
“你神经病啊?”三床骂她。
涂夏把袖子撸了起来,哼笑一声:“被人伺候的感觉舒服吗?”
三床没认出来她,依旧低声骂着。
老太太拉住涂夏的胳膊,问:“姑娘,这怎么回事啊?你要把话说清楚啊?”
涂夏看老太太年纪大了,别再因为这事气出个好歹来,就摆了摆手往外走。
“欸,你站住。”三床忽然出声,“骂了人就想走啊?”他抬手按了呼叫器,很快,值夜班的护士进来,看见涂夏的那秒瞬间愣住。
同事轻咳了两下嗓子,装作没认出来,她问:“刚才就听见你们病房吵,怎么了这是?”
三床说:“她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对着我一通乱骂,关键我压根就不认识她,你们医院就是这么保护患者安全的?我要报警。”
“报警?”同事愣了,看了眼涂夏。
涂夏说:“行啊,报警。”
同事推她:“你走错病房了吧。”
这时三床顺嘴骂了句神经病。
同事翻了个白眼,说:“你不是不认识吗?她走错病房了,骂错了人,你是男人就多担待一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这么算了吧。”
“算了?”三床嚷着嗓子喊:“凭什么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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