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前夕，姜昱驰回去时发现一直沉寂的那个小鱼头像终于又亮了起来，主动戳了他，发了一个懒趴趴的小兔子表情包，摇头摆脑地冒出“hi”的泡泡。
他想象着池清鱼在那边精挑细选表情包给他时的认真模样，忍不住嘴角上扬了。
宇宙无敌帅哥：你不是说手机坏了？
宇宙无敌帅哥：这个表情包好可爱，像你。
他刚回来，边吃着自己放学路上买的小吃边回复，字没过脑一样就发过去了。
发完姜昱驰也没看，因为陈唐英被他在客厅噼里啪啦的动静吵醒了，敷着面膜走出来，含糊不清地骂他：“动静那么大，学鸡打鸣？回来了还不快洗洗睡，就在那吃吃吃。”
“妈——我饿了嘛。”姜昱驰扬长调子喊她，手机屏幕熄了，但脸上的笑意还在。
陈唐英眼神看了看傻乐的儿子，又看了看他手里握着的手机，抱着手臂走了过去，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她一副认真的脸色，敷着面膜时表情耷拉着，眼睛就格外深邃地看过来。
姜昱驰好久没被她这样盯着过了，下意识坐直，嘴巴也不嚼东西了：“怎么了妈，我犯什么事了吗？”
陈唐英撇撇嘴，在这个大晚上决定给他来一场早恋教育，开篇就是：“你上次带回家那个女生，你还在相处没？”
姜昱驰被吓到，抿抿唇，不自在地掩饰：“在啊，她是我同桌，我们只是朋友。”
陈唐英轻轻翻了个白眼：“少装了，你那点心思以为我看不出来？其实老妈我呢是不反对早恋的，毕竟我也是过来人，但是今天我去你奶奶那边的时候听说了一件事。”
姜昱驰眨了眨眼，装傻：“我没有早恋啊，什么事？”
“说菜市场那卖鱼的姑娘已经要被爹嫁出去了，还说了一些她家里的事情，什么妈妈十岁就丢下他们父女俩跑了。我也没想嚼你那同学舌根，你也长大了，很多事情知道自己斟酌。”
“但是现在这个关头最重要的是高考知道不？再怎么样你也才十几岁，先把自己的人生过好以后再想着干预他人。不要做圣母。”陈唐英慢吞吞讲。
嫁人？跑了？
姜昱驰眉头皱起来，拿起吃的饭团啃了一口，嗓音黏黏糊糊的：“陈女士你放心去睡你的美容觉吧，你儿子心里有数。”
陈唐英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讲：“你要有数就不会跟着我来织水了。你喜欢那姑娘吧？”
姜昱驰被这句话呛到了，吞到嗓子的东西都还没咽的下去，他咳嗽了几声，还在嘴硬：“没有。”
“你是我生的，你撅个屁股我都知道你要放什么屁，但你不许给我干那败坏家风的事情啊，小打小闹可以，一定要尊重女生，懂不懂？”陈唐英就差指着他鼻子说了。
姜昱驰点头如捣蒜，一心只想让陈唐英早点睡觉。
陈唐英又念叨了句才回屋里了，姜昱驰慢吞吞地把饭团和零食吃完，心不在焉地漱口，脑子里想着刚刚陈唐英讲的事情。
就这么磨蹭了会，他才打开手机，看见池清鱼刚刚发了个简短的“？”，又看到了自己刚刚没过脑子发的信息。
他啪一下捂住脸，随便回了两句敷衍过去：“没什么，快睡觉，明天学校见。”
池清鱼的确是准备睡觉了。
因为最近和池强关系缓和，也没再提要嫁人的事情，她把那个旧手机重新启用了，漫长的开机动画后给姜昱驰发了消息。
没想到姜昱驰发了一句让她心脏乱跳面红耳赤的话后就消失了，她呼出口气，打了个问号过去。
姜昱驰说她可爱。
看见不咸不淡的回复后略微失望的池清鱼把手机丢到一边，抱着这句话辗转反侧，半夜才睡着。
这就导致了第二天她是顶着很大的黑眼圈来的学校，到班级里时都已经上课的点了。
但是大家却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乖乖地坐在座位上，而是跑来跑去，叽叽喳喳。她站在门口迟疑地揉了揉眼睛，发现不是幻觉后才走进去。
“小鱼你终于来啦，待会就要去参加运动会开幕式了，我们在帮我们班的门面打扮，要不要来看看？”杂物间里乒乒乓乓的，突然冒出来王枝芝的脑袋，大声喊她。
哦，今天是运动会了。
运动会。
池清鱼眼里亮起了光，对于学生来说最美妙的莫过于不用上课，听到王枝芝的呼唤她想也没想就走过去了。
“哎这里给他再把头发固定一下……”“不用吧那样太成熟了。”“好吧，来画个眉毛，他眉毛太浅了，简直是蜡笔小新。”
“你们好没好，别乱动我的头发……”杂物间里好几个人在讲话，有王枝芝的也有别的女生的，最后一个声音她很熟悉，身子晃到杂物间门口，对上里面坐在中央的板凳上的姜昱驰的眼睛。
姜昱驰略显局促，眼睛眨巴眨巴一下，在给他画眉毛的李依然差点手一抖画到眼皮上去，怒吼一声：“别动！待会给你画成花猫了。”
黄莺飞在旁边抱着一瓶发胶，王枝芝捂着嘴看着暴跳如雷的李依然笑。
池清鱼一瞬间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她站在门口，目光躲闪，都没敢停在姜昱驰的身上。
王枝芝笑嘻嘻地过来拉她：“来啊，姜昱驰就听你的，你看看他穿外套好看还是不穿。”
姜昱驰一紧张小表情就很多，李依然都画不准，转过身把最后一步的唇釉和棉签塞进池清鱼的手里，说：“正好，池清鱼你来给他化，他死活不要我给他涂唇釉，你来你来。”
王枝芝和李依然默契地一个对视，然后把在事外的黄莺飞一人拉一边手拉出去了，还贴心地给他们关上了杂物间的门。
“好好化！我们七班的招牌就靠你了！”李依然隔着门喊了句，声音带着笑，旁边王枝芝和黄莺飞也在嘻嘻哈哈，欢愉的气氛弥漫。
杂物间里就全然不同了，只剩两人的空间只有静默的、水一般的奇怪在流淌，两颗心砰砰直跳，好像人类的喜欢是始于这种心跳失轨的奇怪。
池清鱼这会觉得很像第一次见到姜昱驰那天，曹连庆把染发膏不由分说地塞到她手里，从此她和姜昱驰的人生有了第一次交集。
姜昱驰平时穿着校服就足够帅气了，这会穿了一套宽松休闲的灰色廓形西装，布料顺滑，一看就是他自己的，剪裁得体又不是古板老套的，领口有银色的金属条作为点缀，里面是一件简单的白衬衣，介于少年人和男人之间的气质让他显得很迷人。
脸上也没怎么化妆，就是浅浅地擦了点素颜霜遮黑眼圈，他本身就足够白，骨相足够优越，就是唇色衬托下有些淡了。
因为刚刚别人帮他化妆的缘故，他坐得乖乖的，背挺得很直，看着不知所措捏着唇釉的池清鱼，他心跳得很快，声音沙哑道：“愣在那里干什么？你今天来得好晚。”
语气里有几分责怪，软软的腔调，好像又在撒娇。
池清鱼这才几步走到他面前，低着头看着姜昱驰蓬松的发顶，眼睛水润润的，抿抿唇说：“我不会。”
姜昱驰习惯她这样的沟通方式，知道她在说自己不会涂唇釉这件事。
“我会，我教你一遍，然后你给我弄，怎么样？”姜昱驰一盘算，仰着脸一脸无辜地说。
池清鱼很认真，点点头，把唇釉和棉签递给他。
姜昱驰接过来，上面还有女孩的体温，他眸子微动，站了起来。
他在姜昱菲和陈唐英的耳濡目染下对化妆品有个勉强的认知，比很多男生都强，涂个唇釉还是会的。
李依然品味不错，选了支男生用也不会很突兀的低饱和奶杏色，淡淡的。他把唇釉转开，棉签在里面轻轻打了圈转，拿出来。
“把嘴张开一点。”他看着池清鱼，弯了点腰凑近说。
池清鱼这会也没想为什么他自己会还要教了自己然后帮他涂，而不是借个镜子，但是少年的气息已经扑过来了，姜昱驰眼神沉沉地看着她，很认真。
她睫毛颤动，照姜昱驰说的做了。
距离好近。
姜昱驰的呼吸打在她的侧脸上，热热的。
洗衣粉和沐浴露的淡淡清香，姜昱驰俯身下来，用棉签在她下唇上轻轻勾画，又在上唇上带了一下。
柔软的触感，湿润的，唇釉巧克力一样的气味。
姜昱驰喉结滚动，说：“池清鱼，看我。”
池清鱼才发现自己因为太紧张闭上眼睛了，睁开眼就看见姜昱驰很有冲击力的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心脏错掉的那拍怎么也找不回来了。
“像我这样，抿一抿嘴唇，把口红抿匀了。”姜昱驰示范给她看，池清鱼跟着他抿唇，奶杏色的唇釉让她平时略微有些寡淡的唇增添了色彩，眼睛显得更加灵动，整个人都笼上柔和明媚的光。
姜昱驰呼吸一滞，觉得这世界没有比池清鱼更好看的人了。
偏偏这个人还一点没察觉，圆圆的、清澈的眼睛紧张地看他，说：“……这样？”
姜昱驰点点头，手指下一秒蹭了上去，把池清鱼唇边抹出去的唇釉擦去了。
池清鱼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她好紧张，心里揣着的兔子像忍不住要跳出来了，快要溺亡。
于是姜昱驰坐回去，让她帮自己涂时她手腕都有些轻微地抖。
但是池清鱼学得挺快，照瓜画瓢地给姜昱驰的嘴唇上了色，还可以，她没那么紧张了，还算满意地看着姜昱驰。
姜昱驰自己抿了抿唇，从兜里掏出一个小镜子照了照，然后把小镜子塞到池清鱼的手里，笑笑：“你的，一直忘记还给你了。”
池清鱼一愣，想了半天才想到这个镜子哪来的。
既然有镜子怎么不自己涂？
她心不在焉地想，又因为这背后的种种可能性神游天际。
姜昱驰见她又沉浸到自己小世界里了，无奈地笑笑：“对了，你觉得我穿外套好看还是不穿？”
池清鱼闻言仔细观察了一下他，指指他现在的装束：“穿。”
一整套看起来更协调一点。
姜昱驰点头。
“你们化好没有啊——要下去集合啦。”外面王枝芝叫了他们一声。
“好了，马上来。”姜昱驰回道，但步子没动，就只是站起来了。
池清鱼正准备拉开杂物间的门的时候，姜昱驰在后面冷不丁地开口了：“池小鱼，我有点紧张。”
池清鱼维持着拉门的姿势，歪歪头疑惑地看他，杏色的口红让她看起来皮肤更白了，很清冷，像夏天静静流过的小溪。
姜昱驰眼睛弯弯，张开双臂：“要抱抱。”
“要在开幕式走最前面了，我紧张。”
他说。
池清鱼乖乖地收回手，走过去懵懂地把自己砸到了姜昱驰怀里，又踮着脚煞有介事地揉揉姜昱驰的脑袋。
“不怕。”她搞不懂自己心为什么因为这个人乱跳，但是姜昱驰的要求她很难拒绝。她脸颊浮现淡淡的红色，说。
姜昱驰抬手揽住她的腰，把这个拥抱贴得更紧了一点，两个人贴在了一起，暖烘烘地交换体温，空气都是两人的气味交织的。
她在这个拥抱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心动，觉得这个拥抱好像和之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姜昱驰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她后颈上，抚过柔软的发丝，他在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里说：“池清鱼，你有喜欢的人吗？”
“不是朋友的那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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