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学校之前,除了姜昱驰以外的人才想起来送礼物这个事,把自己带的礼物都给了池清鱼。
于是池清鱼收获了塞得鼓鼓囊囊的一大包东西,有本子、玩偶、笔,都不是很贵重的,但都是沉甸甸的心意。
走之前大家还把剩下的蛋糕一人一点吃完了,花带不进学校,姜昱驰就把它托给了校门口那个很友好的小卖部阿姨,让池清鱼放学再带回家。
一直到在座位坐下了,池清鱼都觉得自己像踩在云上,一脚下去都是软的,毫不真实。
她一个晚自习偷摸着摸了自己藏在围巾下的平安扣好几次。
姜昱驰注意到了,但也不说,时不时看着她笑笑。
回去的时候池清鱼小心翼翼地捧着花进屋,还好池强已经睡着了,她拿出一个很久不用已经积灰的花瓶,把花束的外壳撕下来,将花插到花瓶里放到了自己房间。
这样池强问起来自己也好解释一点。
不过看池强最近那么忙,估计也管不着她。
但是还有一件令池清鱼意想不到的事情,她抱着花进门的时候,竟然意外地在桌子上看见了一只崭新的钢笔和一张写字写得歪歪扭扭的纸条。
上面是帮工小张的字:“十七岁了,这个笔他们讲好用。好好读,出人头地。(ps:我是小张,你爸让我写的)”
池清鱼抱着花,不知所措地拿起笔。
池强读书只读到了小学,那么多年已经不太会写字了。前几年自己的生日池强也会象征性地问候一下,但是不会送礼物,也没什么祝福的话。
不像这次。
她抓着纸条和笔,急匆匆地走进了自己房间,眼泪几乎一瞬间就蓄上来了。
她恨池强吗?
当然是恨的,恨他总是酗酒总是暴力,恨他逼走了妈妈。
那她爱吗?
也没有孩子会对自己的父母不抱期待。
爱恨交织,但池强说到底还是她的父亲,这也还是她的家。
池清鱼因为这支笔,心不在焉地,插好花就睡了,入睡的时候眼睫毛都还是濡湿的。
告别了人生中最深刻的一个生日,就要到新的一年了。
天气越来越凉,有时候早上的教学楼有水的地方会结一层薄薄的冰,化开以后是有点泥泞的水洼,池清鱼踩上去,走进同样冰凉的教室,紧紧地把脸埋进围巾里。
织水县的冬天是潮湿的寒冷,没有到北方那么零下的气温,所以也没有安空调,全靠学生们硬抗冬天。
池清鱼发现到了冬天后姜昱驰变得沉默很多,她的生日告一段落后,虽然还是会和她聊天,但神色总是恹恹的。
池清鱼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变化,她有试过问姜昱驰缘由,姜昱驰就会笑着摇头,说没什么。
元旦节放假前一天,这一年的最末梢,宋菊华在晚自习开始的时候叫走了她和王枝芝。
到了办公室,宋菊华靠着椅背捧着保温杯喝了口水,把面前的台式电脑上的页面给她俩看,笑眯眯的,脸颊的苹果肌很明显。
“看看。”
池清鱼和王枝芝对视一眼,不明所以地凑上去,看见那是一张公布进入复赛人员的名单,呈现在眼前的是高中组名单。
一个个名字看下去,王枝芝忽然捂住嘴惊呼一声,转过身抓着池清鱼的肩膀晃晃:“我们都进复赛了!小鱼!”
池清鱼这会才看见,自己的名字在倒数第三个,三个字被她反复嚼了好几遍,直到眼睛都要不认识自己的名字了,还是不敢相信。
“是真的是真的,我的在这里,你的在这里,作文的题目也是我们的!”王枝芝特别兴奋,就差要跳起来昭告全世界了。
宋菊华温柔地笑着看她俩,对他们比了个大拇指。
眩晕。
池清鱼被突如其来的喜悦砸了个满怀,只觉得世界都在震荡。
池清鱼——《鱼缸》
她又看了一遍这行字,终于难以置信地开口:“老师,真的吗?”
宋菊华放下杯子,鼠标把页面拉到最顶上,让她看清这个是赛事主办方官方发的,挑挑眉:“你说呢,不是真的还能是我弄俩骗你俩的不是?”
王枝芝紧紧地抱住了她,又叫了声。池清鱼木木的,反复确认后才如释重负一样地笑了下,随即涌上来的是近乎哽咽的冲动。
这是第一次,家庭成为她的助力。
王枝芝抱了下她后放开,兴奋地问:“老师那复赛是什么样的,我们在哪参加?”
宋菊华细细给她们解答:“之前不是说了,复赛在海市办,一月二十号,正好在我们期末考试结束第二天。要去的吧你们?”
王枝芝思考了下:“挺远的……不过我应该没问题。”
池清鱼之前都没认真听宋菊华讲复赛的事情,现在听说要跑那么远的地方,心一下子就凉了。
“那池清鱼你呢?我到时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宋菊华眼睛一转,看向突然低下头的池清鱼,问。
池清鱼深呼吸了下,摇摇头。
她去不了。
织水县到海市要先坐车到省城,然后再从省城坐高铁或者飞机过去,就凭她家那个状况,她没钱去,池强也肯定不会让她去。
“为什么呀?那么好的机会,这个比赛认可度很高,复赛获奖了不仅有奖金,还可以当敲门砖去参加大学的自主招生,很多好大学都认可的。”宋菊华很看好她的才华,不知道她那么迅速地拒绝的原因。
池清鱼咬着下唇,还是摇头,话从她的心里泣血一样地砸出来:“对不起,抱歉老师。”
“哎小鱼——”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身后王枝芝留在了有空调的教师办公室,一声着急的呼唤,但没有追她而来。
池清鱼走出去,被寒风一吹,刚才激动的心平静下来,灵魂结了冰。她深吸口气,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马上就放元旦了,大家都很躁动,物理老师徐飞眼看没人听得进去课,就大手一挥让他们自己自习。
于是同学们更是兴奋,叽叽喳喳地,讨论新的一年。
池清鱼坐到座位上时看见姜昱驰还是心不在焉的,都没有问她去干嘛了,托着腮看着桌子上的练习册,红色的勾勾打了一半。
她的心从复赛的事情挪回来,眉头皱了皱,觉得姜昱驰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自习下,池清鱼磨磨蹭蹭地收拾书,视线扫过教室最后还有人进进出出的杂物间,抿抿唇。
看见姜昱驰要走了,她赶紧背着书包,第一次主动拉住了姜昱驰的手腕,小小的手包不住少年的骨节,温凉的,姜昱驰动作一顿。
“怎么了?”他缓声问。
池清鱼不由分说,面无表情拉着他往教室外走。
“新的一年也要甜甜蜜蜜哦!”背后,李依然看见两人疑似手拉手走掉的背影,夹着嗓子喊了声。
姜昱驰没啥精神,都没和之前一样和她斗嘴,任由池清鱼牵着自己走了。
池清鱼拉着他走得挺快,两人一路逆流穿过下课后兴奋的学生们,穿过回廊,到了人烟罕至的实验楼区域。
一直到实验楼五楼的走廊尽头,池清鱼拉着他到了几乎不会有人来的实验楼其中一个楼梯间,黑黝黝的楼道,积灰很深的窗户,外边透进来微弱的光线。
池清鱼停住了脚步,放开他的手,有些气喘吁吁,缓了下。
姜昱驰歪着头看她,看她被冻红的手指和她裹得厚厚的衣服,眼睛还是那么亮。他好笑地问:“怎么了?拉我来这。”
池清鱼没说话,直截了当地伸出手去,手背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姜昱驰低下头来让她摸,但是一点不理解:“干什么,我没发烧。倒是你,手那么冰……”
池清鱼摸到是正常的体温,手放下来,垮着张小脸点点头。然后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冒出来:“最近怎么了。”
姜昱驰看着她那么严肃,不由自主地嘴角也放下来了:“不是说了吗,没什么事。”
池清鱼摇摇头,走上去一步。
姜昱驰顿住了。
女孩的手环绕在他的腰上,很生疏的、两人之间都还有缝隙的,给了他一个拥抱。摩擦间衣物疏疏作响,
池清鱼不听他的假话,脸靠在他的胸前,头顶的发丝毛茸茸地蹭着他的脖颈。她叹了口气,瓮声瓮气地喊:“姜昱驰。”
“哎。”姜昱驰手不知道往哪放,丝毫不见自己抱人时那种有恃无恐,被她喊得眉心一跳。
“你撒谎。”池清鱼又说。
根本不是没有事,只是不想告诉她。池清鱼心里跟个明镜似的。
姜昱驰眨眨眼,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冬天的夜晚很冷,但两个人抱着就会好很多。他沉默了一会。
半晌,他叹了口气,背脊垮下来,反过去把虚虚抱着她的池清鱼抱到了自己怀里,手环到女孩的背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说话:“怎么那么聪明呢,小鱼。”
明明看着像个小哑巴,什么都听不见,但是总是能看穿他。
池清鱼觉得这个姿势有点难受,躲了躲,然后大人一样踮踮脚,拍了拍姜昱驰的头。
“你不开心。”她平静又笃定地说。
姜昱驰今天反应慢慢的,几秒后才笑了下,没笑到眼底:“什么时候?我这不是挺开心的。”
池清鱼很认真,回想了下,说:“20号。”
她会写日记,对于这些日期数字很敏感。这么算来姜昱驰已经这个样一个周多了。
她却这个时候才问。池清鱼对自己很不满意。
姜昱驰这会是真的愣了,他哑然失笑,伸过手去摸摸池清鱼的头发,有静电的冬天,池清鱼的发丝跟着他的手指漂浮了下。
“记那么清楚……”他轻声说,然后讲:“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奶奶最近生病了,忙着照顾她,有点累。”
池清鱼从他怀里钻出来,眼里写着大大的惊讶。她问:“阿姨呢?”
姜昱驰还是笑,对她说话细声细语的:“那也不能让她自己照顾是不是,我那么大一个男的,能帮忙还是要帮的。”
池清鱼心想也是,又问:“你奶奶,怎么样?”
问得没头没脑的,但是比起之前什么都说不出来好太多了。
姜昱驰颇有些欣慰,然后回答她无厘头的话:“就是普通的感冒生病,只是老年人,没那么容易好,这两天已经好多啦。可以回家过个元旦,不用在医院了。”
池清鱼闻言才轻轻舒了口气,看着姜昱驰,两人的视线交汇,静静地对视了一会。
然后姜昱驰率先避开了眼神。
池清鱼还是看着他,眼里没有什么杂念,心里也没有,说:“你要好好休息。姜哥。”
她觉得这么喊姜昱驰会比较开心,于是补上了这个称谓。
姜昱驰耳朵红透了,手摸着脖子又摸到了耳朵上,眼神乱瞟,嗯嗯地答着。沉默一会后他转过头来说:“你呢,老师今天叫你去做什么?”
池清鱼垂垂眼,说:“比赛进复赛了。”
她还没想好怎么说复赛自己去不了这个事,自己突然就被人抱着双脚悬空了。她慌张地抱住了动作突然的姜昱驰的肩膀。
姜昱驰笑得露出了小小的虎牙,抱着她转了圈,兴奋得像他自己拿奖了一样:“这么厉害,我就知道我家小鱼最棒了。”
池清鱼不太好意思,拍了拍他的肩,让他放自己下去,但嘴角也冒上了笑意。
姜昱驰把她稳稳地放到地上,搂着她的手还没放,看着她的脸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低下头亲了口她的额头。
池清鱼只觉得什么湿润的触感在自己额头上一触即发,意识到是什么后她脸一下子就红了,眼睛眨得飞快。
姜昱驰觉得这个气氛不捅破窗户纸简直天理难容,扬着唇喊:“池小鱼。”
池清鱼看着他,觉得和刚刚宋菊华给自己讲了自己获奖一样晕乎乎的。
“嗯。”她声音有些走调,但还是努力想要给姜昱驰回应。
月光莹莹地洒下来,衬得姜昱驰眼尾的痣很勾人,他低下头很认真地看着她,在她耳边说话。
“后天就到2018年了,你愿意和我去约个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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