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具诱惑力的声音在李焚脑海中回荡，像一阵风在空荡的山谷中飘荡，不多时，山谷的空气就变成了风的形状。
李焚忘了自己是谁，自己在哪儿，这道声音又是谁。
她只知道，这道声音里充满了迷惑、引诱的味道，忽远忽近，让她忍不住想去听从、想去追随，想完美地完成声音主人的命令，仰起脸向他邀功，如果对方能夸她一句好孩子，她将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杀……杀了……他们？”李焚捡起匕首，指向已经清醒的白执缨和元白离，瞳孔没有焦距，机械性地发问，“是他们吗？”
白执缨和元白离惊恐地睁大眼，他们刚刚好像陷入了一场美妙的梦境，醒来时就看见李焚面无表情地用匕首指着他们，似是没有意识。
黑衣人嘴角勾起一个狰狞的笑，他运用异能让这一男一女醒了百分之八十，这种状况下，他们能思考能说话，大脑和四肢却是脱节的，只能站在原地任人宰割。
元白离惊叫：“李焚——你醒醒李焚——”
“我们可是签了合同的，你杀了我以后还怎么白嫖射击课？”
白执缨一阵无语：“草！”
黑衣人是一个极富耐心的猎手，他循循善诱：“对，就是他们，一刀捅进他们的喉咙，就像你杀死蓝弧时那样。”
捅进……喉咙？
杀死……蓝弧？
蓝弧是谁？
李焚在山谷里浓郁的雾气中游荡，蓝弧这个名字打乱了她的思路，逼迫她进入混乱的思潮中。
白执缨见她停住了脚步，面露惊喜：“李焚——李焚——别杀我们，我们是你的朋友，我是小白呀！”
雾气翻腾涌动，李焚挥舞手臂，试图将雾气挥散。
李焚是谁？
朋友是谁？
李焚迟迟不动作，黑衣人的耐心消耗殆尽，他调动精神力，将异能的效果调到最大：“李焚，杀了他们两个。”
“不要啊李焚，杀他们杀他们！”反正只有嘴能动，元白离心想不用白不用，他们的确没有异能，但谁知道李焚能不能听见他们说什么呢？
他就叫他就叫，不光他叫，白执缨也要叫，看他们把李焚叫醒！
果然，李焚的匕首朝黑衣人所在的方向指去。
黑衣人急了：“杀他们！”
元白离：“杀他们！”
白执缨：杀他们！
为什么她要杀他们？
他们是谁？
她究竟要杀谁？
围绕在眼前的浓雾越来越浓，李焚挥着匕首砍去，直到大汗淋漓手臂酸软也不曾停下，她要砍断这些恼人的雾气，看清楚究竟是谁隔着这层雾气的遮挡在和她说话。
在外表现为李焚两分钟都没动过。
她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汗水相互融合，汇聚成更大的汗珠，沿着额角滑向眼角，压着睫毛尾部滚过，顺着侧颊往下滚动。
黑衣人猛然捂住脑袋，发出悲惨的叫声：“啊——”
“老四！老四！”
其他几名黑衣人神情焦灼地大喊出声：“快住手老四！”
“杀——杀了他们——”老四七窍流血，紧捂着脑袋，身体蜷缩成一团，咬牙切齿地下令。
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D级怎么可能反噬他！
好痛！
神经被一根尖细的针一丝一丝剥离，一股无形的力量张开深渊巨口，把他的精神作为口粮嚼烂扯碎。
“啊——”黑衣人痛得拱起腰，他的几个兄弟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却无能为力，只能喊他的名字，企图用这种古老的方法唤醒他的神智。
李焚在雾气中砍出一道口子，裂口处的雾气蒸发成水蒸气，她心下一喜，挥舞匕首的动作越来越快，口子越来越大，足够容纳她一个人通过，但她没有停下的意思，不停地挥舞着。
直到某一刻。
雾气轰然倒塌，露出雾气之后的景象。
“林珐然。”意识消失的这段时间里所有的记忆涌入脑海，李焚捕捉到这个精神系异能者的名字，匕首自手中射出，“去死！”
“不要！”为首的黑衣人目眦欲裂，保护兄弟的强烈冲动竟让他克服药性，朝名叫林珐然冲撞而去。
他张开双臂，希望自己挡下这刀。
匕首的刀锋贴着他的指侧划过，带起一串血珠后，扎进林珐然喉咙正中，匕首扎破男人的气管，他说不出话来，胸膛不停地起伏，每起伏一下，血水便从气管断口中溢出。
“林珐然！”
“老四！”
黑衣人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的手，就差一厘米，匕首就能扎在他的手掌中，珐然就不会死。
李焚动了，下一秒，她出现在黑衣人之间，拔出匕首，干脆利落地捅进气管旁边的大动脉。
“既然你们不想活，那就陪他去吧。”
牵制他们的精神力消失，元白离和白执缨对视一眼，将李焚从黑衣人中拽出，放在一旁安置好，以极快的速度了结几人。
“黑厂不会放过你们的。”为首的黑衣男人双眼通红，他从没想过，自己会翻这么大的车。
李焚坐在一旁的地上，闻言只懒懒散散地掀起眼皮，轻笑道：“哦。”
横竖她已经杀死一个，不如把他们一窝端了，省得被这几个人寻仇。
至于尸体……
这件事有元白离的参与，亚斯·兰彻斯特会想办法。
元白离和白执缨解决完几个没有防护力的A级，才缓缓从震惊中回过神，收起武器，朝李焚走去。
身前两道阴影投下，李焚抬头，轻轻道：“白执缨，我饿了。”
那股没由来的饥饿感又出现了，饥饿感来得猛烈又突然，让她浑身禁不住想要颤抖。
意识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崩塌，其后是让她恐惧的庞然大物。
白执缨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营养液，递给李焚：“喏，A级营养液，营养丰富，专门给你拿的。”
李焚尽力维持平稳地伸出手，但一股深深的恐惧在内心深处升起，她好像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力。
身体靠着墙下滑，所有肌肉的控制力全部消失，伸到半空的手腕骤然下垂。
一支温暖的手抓住她的，白执缨面色焦灼：“你什么感觉？”
“好饿。”李焚说不出来究竟是不是饿，她只是感觉空荡荡的，胃里空空的，脑子里也空空的，身体也空空的。
“好。”白执缨一手掰开营养液的盖子，塞进李焚的手心，另一手包裹住李焚拿营养液的手，帮她把营养液送到嘴边。
元白离焦急地在一旁徘徊，天快亮了，李焚现在的状态显然不对，白执缨要照顾李焚，解决眼前的烂摊子的任务只能交给他。
亚斯·兰彻斯特正坐在飞行器内，问驾驶座的人：“快到了吗？”
“再有十分钟就到了。”
“能不能再快点。”
“已经是最快了，亚斯少爷。”
二十分钟前，他收到一封匿名邮件，告诉他元白离可能有危险，亚斯打开定位系统，发现元白离已经出了黑厂，他当即召集人手，前往元白离的方向。
亚斯盯着光脑里的坐标，元白离已经原地停留了快十分钟，这不对劲。
就在他着急的时候，元白离的头像闪烁，向他发来通讯邀请。
“白离。”亚斯确认元白离身上没有肉眼可见的伤痕，松了一口气，“我还有十分钟到，你再坚持一会儿。”
目光扫过元白离身后一堆尸体，沉声道：“黑厂的人？”
“天葵派了五个A级来刺杀我们，被……”他选择隐瞒一部分真相，“被我们杀了，但李焚出了事。”
“我知道了，我会送她去医院。”
“亚斯，我知道她的主治医生是谁，我们直接去医院，别让你们老师知道。”元白离忧心忡忡，要是让肖老师他们知道李焚闯了这么大的祸，让她退学也只是分分钟的事。
像李焚这种常年垫底的学生，一定会离开学校，但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能再待两年，等两年之后，指挥系第一轮淘汰赛之后，再退学也不迟。
亚斯脸上看不出表情，他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会让父亲联系王医生。”
他查了王曹生的排班表，今天他不值班，这个点应该在家。
元白离看他答应了，兴奋地说了声谢谢，挂了通讯。
八分钟后，飞行器在身旁缓缓降落。
状况比亚斯想象的还要糟糕，五个A级歪七扭八地躺在一处，都是一击毙命，鲜血将地面浸得湿润。
李焚躺在白执缨怀里，七窍流血，和死状最凄惨的黑衣人一模一样。
“亚斯！”飞行器一落地，元白离迫不及待地跑过来，“李焚，还有尸体。”
他想说的话太多了，关于他们怎么找到的李焚，以及为什么会遇到刺杀，但一张口，就只剩下李焚和尸体这两样最重要的事。
“我知道，你别慌张。”亚斯将一切收入眼底，有条不紊地指挥：“把尸体搬进飞行器，留两个人处理地面，方毅，你处理监控。”
目光扫过白执缨：“抱她上来，王医生已经往医院赶了。”
李焚的脑海里只剩白茫茫的一片，杀死林珐然后，意识里那些摇摇欲坠的东西崩塌了，一股磅礴的力量涌出，将她冲击得摇摇欲坠。
痛。
神经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增长，突触连接，神经递质开始工作，磅礴的力量将所过之处摧毁得面目全非后，一股新生的泉流开始涌现、汇集、重建。
好痛。
原来这就是提前使用异能的代价。
林珐然用精神系异能操纵她，她想要从中挣脱而出，就必须用同为精神系的异能抵抗，这次异能的使用和之前不一样，她没有接触，没有对视，仅仅是下意识抵抗对方异能的入侵，就牵动自己的异能波动。
李焚缓缓睁眼，目之所及，一片白茫茫，墙壁是白的，灯光是白的，床是白的，枕头被子是白的，营养液也是白的。
“呦，醒了小朋友。”王曹生刚好查房，看见她睁眼了，一时间没好气，“又躺了一周的治疗舱，开心了？”
李焚垂死病中惊坐起，“我睡了一周？”
王曹生这次真气得不轻，李焚用将近三年的时间建立起来的信任度轰然崩塌，天知道他听说李焚快死了的时候，心里想了些什么。
越想越气，王曹生教训道：“怎么，有能耐提前使用异能，没能耐承担后果？”
李焚快速滑跪：“对不起王医生，一个精神系异能的人催眠我杀了同学，我只是反抗他的支配，就引发了异能的波动。”
这件事王曹生也听了一点，具体来龙去脉他没去了解，只知道李焚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同学才弄成这个样子。
气归气，到底是治了三年的小病人，他没能继续说重话，叹了口气，揉揉小朋友的脑袋，叮嘱道：“这次出院后就好好待在学校里，不准再把自己放到危险的境地了，明白吗？”
“那我是不是能……”算上昏迷的这一周，刚好到三年整，是王曹生说的能使用异能的时间。
王曹生脸色一黑：“你想都别想，这次可以说是半前功尽弃，想动用异能，再过一年半吧。”
李焚：“……”
李焚：“这么严重吗？”
“你以为呢？让你不听话！下次要死别找我。”
王曹生带着一堆大大小小的医生走了，留下李焚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一年半。
一年半之后，距离指挥系的阶段考就剩几个月了。
她原本的训练计划已经完全打乱，需要重新制定。
早上九点到十一点，是家属的探视时间。
敲门声响起，李焚下意识说请进，其实不用说，白执缨和元白离自己会进来，这只是她自己的习惯。
迟迟没有人进来，李焚抬头，心口饱胀酸涩。
门口逆光站着几个人，都是她熟悉的身形。
华康医生，兰絮·卡沙，阿尔夫，康纳德，裘恩。
“小粉！”兰絮·卡沙一下子扑进李焚怀里，眼眶红红的，“我们来看你了，几年没见，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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