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们描述的，小观秘境定然有阵法。
她对阵法不熟，只有在小堂里面了解了些浅显的原理，要是想秘境顺利，还是得亡羊补牢一下。
在第一峰快到山顶的位置是宗门的藏书阁，是她最喜欢的地方。藏书阁里面别有洞天，最是玄妙。藏书阁是个破茅屋的模样，毫不起眼，第一次来的时候压根没有找到。
推门而入，屋内坐着位老者。他神色淡然，见人进来，抬眼颔首：“放上身份牌。”
她照做后，老者又问：“去几层？”
羡云答：“第六层。”
这藏书楼里面是按照功法进行分类，每个楼层都不一样，和阵法相关的秘籍功法都在第六层。
她的话音刚落，原本空荡荡的屋子中央竟然出现了一架旋转楼梯，楼梯呈透明状，阶梯与阶梯交界处有专门的淡蓝色标记，防止踩空，楼梯泛着淡淡的微光。整个藏书阁都靠阵法之力维持，走上去后，就会慢慢隐入上方的朦胧光影中。
天清宗是个到处都需要花钱的地方，按照她现在的身份，她只能借阅最基础的入门级功法，除非用贡献值来扣，但这个规矩有一处漏洞——她可以不借走，在里面看完即可。
她做好了长久战的准备，距离小观秘境还有六天的时间，辟谷丹买好了，补灵丹也足够，这几日她都打算住在这儿。
藏书阁有些拥挤，过道很窄，来的弟子不多，很多都是匆匆来又着急离开的，可能他们还没发现这个漏洞吧……
先从最简单的《阵法原理》开始。
第六层最靠窗有个很小的位置，刚好够蹲下一个小小的她。那位置很合适，既不会妨碍其他人，又不引人注目。
羡云抬头看向窗外。
天清宗的夜和家里的很不一样。
家里的夜很热闹，有时候甚至还嫌弃它的吵。在家里的时候，只要天一黑，大家的激情像被点燃一般，人会变得乱哄哄的、闹腾腾的。白天的时间很少是属于自己的，各种养家糊口的活计不能缺席，但是到了晚上，那就是独属于自己的快活时光。一个人缩在暖和和的被褥里是幸福的，几个人搬把椅子在外面闲聊是幸福的，一群人跑出去瞎浪也是幸福的。
旭日东升、破晓而出是朝气蓬勃的，孩童喜欢，干不动活的阿公阿婆也喜欢，但像羡云这个年纪的就不喜欢，在他们心中，日出的期待值远远比不上日落。暮色四合，残阳西沉，苍昊染赤，余晖垂地，此时此刻，心亦随之豁然开朗。
而月光仿佛变成了幸福的标记。
宗门里却大不相同。宗门没有白天和夜晚的明显划分，这里的时间归位一个整体，白天是独属于自己的时光，晚上亦是。大抵是这个原因，这里的晚上总比不上家里的珍贵。
这里的夜极静，就算是盛夏时节也听不到田畔蛙鸣，林间鸟啼，更无虫豸唧唧，四周万籁俱寂。
若非日出日落如常，四季更迭依旧，都要怀疑这是不是另一方天地……
今日之月光，澄澈无云，通透如洗，亮而不灼，像是带有灵性一般，余晖漾漾，遍洒四方。月亮有灵定是最欣喜、最有自豪感的，见草木勃发，见生灵跃动，见阡陌含露，见万象昭苏。
窗下，羡云垂首细读，她小声地念了念：“置阵者，曲阵为水，锐阵为火，直阵为木，方阵为金，圆阵为土。”布阵方法中多运用五行融合之术，水的弯曲，火的尖锐，木的笔直，金的方形，以及土的圆形相互融合，五种力量俱全，排列相当，能量有序。
羡云观书入神，竟一直未察觉身侧站着个人。
起身还书之时，吓了一大跳。
男子立其身侧，身姿挺拔，玉面清隽，目若朗星，眉如墨画，衣袂轻垂，温润出尘，就像，窗外的月亮！
他来了很久，但却一直未惊动。
“师兄，您是……？”
他一听，眼眸中掠过一丝转瞬隐去的惊讶和几乎察觉不到的欣喜，他身形未动，也没有说话。
羡云心底暗忖：莫非我认错了辈分？
“抱歉，长老，是需要弟子做些什么吗？”
他眼帘微垂，再抬之时，神色已归肃穆，面无波澜。
“无事，恰好途经罢了……”
羡云心里一松，弯着腰，敛声屏气，赶紧侧身退去。她来藏书阁从未见过有弟子像她这般，想来是不允许的，生怕长老回过神来怪罪。
等到溜开了段距离，心才终于恢复平静。
那个人真的很年轻，很好看，她没认出他是长老也不奇怪。骨相清奇，无半分冗余，萧萧肃肃，爽朗清举，自带芝兰玉树之姿，清冷出尘之态，宛如月下谪仙人。
下楼之时，那个人的长相一直在她脑海里盘旋，挥之不去，遗忘不掉。她一步一跳，嘴角勾着浅浅的笑，一字一顿，轻声念道：“公子世无双。”
她又回到了茅屋。
那位负责的老者没抬眼，声音很严肃，还有些不耐烦：“要借的书递过来。”
羡云不好意思：“我不借书。”
话声刚落，那老者猛地一抬头，皱着眉，怒气外露：“直接走！”
羡云脸颊微热，抬腿往前挪了两步，忽然又缩回了脚，猛地折回，声音细细的，低声问道：“您好，我还想去二楼……可以吗？”
那位老者没回答，但他的青筋跳动肉眼可见。
空气安静了几秒，羡云怯怯地又问了遍：“还可以去二楼吗？”
“身份牌——！”
“是！”
二楼是关于剑法的。
最开始的时候，她一点都不喜欢剑法，但在修炼的过程中，又觉得还不错……大概率是因为剑法带给她满满的安全感。怎么说？嗯……没有想象中的糟糕，甚至学完一套后还会很有满足感，想继续学新的。
先婚后爱？好像确实可以这样描述。
六楼是不能再去了，她不好意思。
但二楼可以，他又不是她的影子，总不能哪都有他吧……
那种感觉很奇妙，喜欢中又带着敬重和害怕，还是躲远点好。
修炼功法从高到低，分为天地玄黄四阶。
也不知道是什么给她的信心，一到二楼，她就直奔天阶功法，想去长长见识。
随着剑法等级提升，剑法越发华美，绫锦装帧，金纹映目，让人爱不释手。怎么走着走着，璀璨间，发现了有几册不一样的，剑法纸页泛黄，封皮磨损，无纹无饰，非常朴素，而且很薄，内容不到前面的两成。
她眸中微动，抽出了最前面一册。
“含光剑诀？”
她迫不及待翻开，首页正中，题了一句话：“藏锋匿迹，气凝无形，剑出无迹，克敌于不觉。”
这本剑法是一个叫晏驻春的人编纂的。晏驻春？这个名字她没听过。但是敢肯定的是，他绝对是个大佬。她又翻了两页，心头无尽感慨，看这样子，这位大佬应该不在世间了……
剑法很玄妙，大概意思她能看懂，但根本不会用。
主要讲的是剑法已臻无形无迹、藏巧于拙的至高境界。高阶剑法高就高在它根本没有图解或者剑法动作描述，全是些很空、很虚的内容。这应该就是长老们所说的：低阶重招，高阶蕴心，最牛就是人剑合一。
她记性好，就算用不着，先看看也不亏。
身后有人？她感觉像……
她回头一刹那，话都哆嗦：“长老，您，怎么来这了？”
来的是刚才那位谪仙人！
说完后，她又赶紧看了看手里的天阶功法，还好，还好，它没掉落。
这些动作全落到他的眼里。
“你是哪位长老座下弟子？想学含光剑诀？”
她神色微窘，赧然一笑：“弟子外门之人，未蒙师授。今日来观剑法，不过好奇心作祟，想瞻仰一二。”
他面上微露惊色，但仔细观察，她确实修为尚浅，还未筑基，神色又重新归位平静。
“你这小弟子倒是有趣，要是换作旁人，恐怕只会说‘自己不配’。”
羡云面带腼腆，眼眸亮亮的：“那就当长老夸我啦。”
谪仙人笑了。
他笑起来很好看，展颜间，温然如玉，清辉漾漾。
他问羡云：“你知道为何宗门藏书楼要通过借阅这个方式？”
羡云把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随后压低声音：“弟子明白，这些功法都不是一日之功。但是，谁叫弟子囊中羞涩，只好在这里先饱一饱眼福。”
“囊中羞涩？”他重复了一遍，“作何解？”
“啊？您不知道？”羡云比他还震惊，但转念之间，猜到了原因。“唉！您肯定是新加入宗门的长老吧？在我们天清宗藏书楼，普通弟子都需要贡献值的，贡献值不够是借不走的。”
他似懂非懂。
“所以你打算全部记下来？”
“可以这么理解吧……”羡云羞笑颔首，被戳穿有些不好意思，随后又补充了一句玩笑话：“现在最不值钱的就是我的脑子……”
那位谪仙人是新来的，那就说得通了，难怪他一会儿在六楼，一会儿又到了二楼。新来的长老和新来的弟子一样，都很好奇，所有地方都想看看，每条路都想走走。
羡云心里竟有了些小期待。
说不准以后还会碰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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