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千惆猛地睁眼,额上冷汗涔涔。沐晚带笑的声音传来:“又做噩梦了?”他这才惊觉自己竟半倚在榻上,浑身**,而沐晚正慢条斯理地替他系着衣带——更可怕的是,他除了眼唇能动,周身竟使不上一丝力气!
这羞耻的境况让他脑中轰然一响,气血上涌,从脸颊到脖颈瞬间红透,连指尖都微微发颤。沐晚却浑不在意,反笑道:“都是男子,何必羞赧?再说你这身子,我早看过了。”
何时?!郁千惆只恨不能立时昏厥。
“那日你跳进溪中冲洗污秽,我跟了一路,自然看得分明。”沐晚语气坦然,手下不停。
郁千惆闭目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竟已压下窘迫,朝近在咫尺的沐晚浅浅一笑:“沐公子果真名副其实,偏爱替人'沐'浴更衣。”
沐晚一怔,没料到他竟能转瞬敛去羞愤,反将一军。当下冷哼一声:“急什么,好戏才刚开始。”手下加速整理好衣袍,将他打横抱起置于镜前椅上,一面铜镜赫然摆到面前。
镜中映出一张全然陌生的脸——眉染远山,唇点朱丹,眼角缀着一颗风流痣,云鬓高绾,珠钗斜插。月白云锦袍衬得肌肤胜雪,竟是个惊为天人的绝色女子!
郁千惆怔怔望着镜中颠倒阴阳的容颜,一时失语。
沐晚凝视着镜影,眼神忽然恍惚起来,欣喜中杂着痛楚,仿佛透过这张脸,望见了某个刻骨铭心的故影。片刻后,他忽然展颜一笑:“不想你身为男儿时清俊佳绝,扮作女子竟也这般清丽绝俗、我见犹怜。难怪元承霄宁负天下,也绝不负你。”
“元承霄”三字如利刃刺入心口,郁千惆眸中痛色翻涌,胸口剧毒借势蜂拥而止,几欲蚀穿他五脏六腑……咬牙闭目强忍,许久再睁眼时,语声带了几番漠然:“莫要……再提他名字。”
沐晚冷笑:“你嘴上不说,梦里却声声唤他。”
这话如惊雷贯耳,郁千惆脸色霎时惨白——原来连梦中呓语都逃不过旁人耳目。想到自己竟在无意识间反复呼唤那个名字,喉头猛地涌上腥甜,一口鲜血猝然喷溅在月白衣襟上。
“是我失言!”沐晚急忙封住他几处大穴,语气罕见地带了歉疚,“往后绝不再提。”
良久,郁千惆缓缓抬眸望向镜中,目光空洞:“这不是我。”
“怎不是?”沐晚指尖轻抚他眼角泪痣,“我不过添了颗痣。你从未见过自己这般模样,自然觉得陌生。”
郁千惆苦笑不语。他确已许久不敢照镜——每见镜中人,便想起师门血海深仇。那些惨死的面容日夜灼烧着他的良知,让他连直视自己的勇气都已丧失。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有人执意要将他这块“璧”当作祸引,他又如何能左右他人心术?真正的强者,当如玉石经千锤百炼而不失其质,历万般磨难仍守本心清明。
可道理易明,心魔难伏。那数十条人命的重量,终究成了他此生再难愈合的伤,深深镌刻进骨血里。
郁千惆眸中哀戚未散,强自凝神问道:"为何要将我扮作女子?"
沐晚眼波流转,笑意狡黠:"你猜?"
目光掠过对方已恢复男儿装扮的身姿——虽是一副端正秀雅的公子模样,却因十年伪装浸入骨血,举止间仍带着难以抹去的妩媚。郁千惆心念电转,蓦然醒悟:"你卸下伪装,却让我顶替,是要拿我作诱饵?"
沐晚怔住,继而苦笑:"每回都教你猜中,实在无趣。"他在屋中踱步沉吟,"往后该唤你作妹妹,还是内人?"
"内人"二字惊得郁千惆脸色发青。
"罢了,还是妹妹妥当。"沐晚终是拍板,未尽之语悬在舌尖——若真唤作内人,只怕元承霄知晓后要将他挫骨扬灰。
郁千惆稍松一口气:"既已武功全失,何必再点我穴道?这般抱来抱去,你不累么?"
沐晚耸肩轻笑:"谁让你心思九曲玲珑?虽是多费些力气,总比让你溜走省心。"
见对方哑然,他俯身执起胭脂笔,在郁千惆眼角细细描摹:"从今往后,你便叫沐晴。"
沐晴?可是他曾有过的妹妹之名?郁千惆暗忖片刻,忽道:"当真无人能识破?"
沐晚瞪着他:“你放心,只要没人见过你女装的样子,别人纵怀疑也不会确认,况且,你可是有美人痣的!”末尾一句,更是多了股促狎的味道。
郁千惆垂眸不语,终是放弃了争辩。
秋风渐起,菊香暗浮。长街尽头擂台高筑,人潮如沸水翻涌。原是沐晚以兄长身份,为化名“沐晴”的郁千惆设下了比武招亲。
被点住哑穴与左腿穴道的郁千惆端坐高台,只能单足拖行。沐晚当众拭泪,泣诉妹妹天生喑哑跛足,唯求寻得武艺高强者护其周全。这般说辞竟引得台下群情涌动——只因那“沐晴”虽不言不动,一双明眸却似秋水寒星,眼波流转间勾魂摄魄。
几个急色之徒早已摩拳擦掌,却不知郁千惆扫视人群的真正目的,是在搜寻可能识破他身份的高手。
当沐晚宣布“无论老丑,胜者即可迎娶”时,郁千惆指节骤然绷紧。
沐晚这番精心设计的比武招亲,在郁千惆看来简直是疯了。潜伏十年已然偏执,如今竟连脑子都不清醒!天下高手如云,怎可能全凭他一人拦下?更何况,登台之人未必就是沐晚的仇家,若真有个不相干的武林人士赢了擂台,难道自己真要嫁作人妇?
郁千惆心乱如麻,却苦于穴道被制,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场闹剧上演。起初几个登台者确是些不入流的角色,直到一道灰影轻飘飘落上擂台——仅这一手踏雪无痕的轻功,就令郁千惆暗自心惊。
沐晚脸上的从容终于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全神戒备。而更让郁千惆震惊的是,来人竟是数日前多次为师父传递消息的引路人——郑前!
这个发现如同冰水浇头。郑前是那军营之人,此刻现身擂台,究竟是无意撞见,还是另有所图?
郑前抱拳一礼,举止倒是周全:“在下郑前,特来领教。”
沐晚只得回礼,就听他笑问:“若是在下胜出,果真能迎娶令妹?”
“自然。”沐晚应道。
郑前却唇角一扬:“可郑某想要的并非令妹,而是阁下,又当如何?”
这话如冷水入沸油,沐晚脸色霎时铁青。郁千惆虽口不能言,眼底却已漾开笑意——沐晚设局引人,反被当众调戏,真是自作自受。若非穴道被制,他怕是早已笑出声来。
笑意方起,他又自觉不妥,正要收敛,却迎上沐晚刀锋般扫来的目光,显然已将他那点幸灾乐祸尽收眼底。
台下哄笑四起。江湖中人本就不拘礼法,见沐晚生得俊美风流,倒觉郑前所言并非全无道理,纷纷等着看好戏。
“放肆!”沐晚厉声喝断,“擂台规矩早已言明,胜者迎娶舍妹!阁下若存心搅局,休怪沐某不客气!”
郑前却朗声长笑:“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他目光灼灼如星火,“今日既然登台,郑某便要定了你!”
话音未落,刀已出鞘!寒光如电,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直向沐晚当头劈下——
擂台之上,局势瞬息万变。
郑前刀光如电,步步紧逼,沐晚虽勉力支撑,却已左支右绌。
此人真是深藏不露!郁千惆先前只觉得郑前言语轻浮,带着几分纨绔子弟的浪荡气,不想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想来也是,自己内力尽失,对方若有心隐藏气息,自然难以察觉。
眼见刀锋险险掠过沐晚衣袂,他心下一横,强撑起身向人群踉跄走去。
"诸位壮士..."他哑声哀求,却见围观者纷纷后退。有人面露怜悯,更多人眼带惧意——郑前武功太高,谁愿平白送死?不过片刻,原本熙攘的擂台前竟空无一人,唯余秋风卷起几片落叶。
场中忽闻金铁交鸣!郑前身形如鹤冲霄,刀势若暴雨倾盆。沐晚长剑应声而断,寒刃直指心口!千钧一发之际,郑前竟撤劲回刀,以柄重击沐晚膻中穴。沐晚踉跄倒地,面如死灰。
"沐某认栽。"他惨然望向郁千惆,"但舍妹无辜..."
郑前挑眉打量郁千惆,忽露玩味笑意:"不伤她可以,但你需听话。"
沐晚闻言色变,颤声道:"对不住..."
郁千惆却恍若未闻,心中却在想:此人已经拿住沐晚,沐晚无疑成了待宰的羔羊,任由他为所欲为。如今还要以妹妹作为要挟,那么究竟是要沐晚做什么?
郑前朗声长笑,一声呼哨划破长空。不多时,马蹄声如急雨般由远及近,只见一人纵马奔来,右手挽缰,左手竟还牵着一匹神骏烈马。
那来人利落地将空马交予郑前,目光扫过呆立一旁的郁千惆时眼前一亮,嬉笑道:"郑哥此番不但马到成功,还白得个天仙似的妹妹!"
郑前屈指一点沐晚昏睡穴,随手将他抛上马背,淡淡道:"莫要胡言,此女留着自有大用。"他睨了郁千惆一眼,"好生看管,若有闪失,唯你是问。"
二人言语间毫不避讳,显是笃定这"哑女"不足为虑。郁千惆垂首掩去眼底波澜——有些猜到:难道他们竟欲将沐晚充作男宠献与万岩将军,再行方便之事?念及万岩昔日救命之恩,他指节不由微微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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