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若有若无地漂浮在空气中,窗外的阳光透过半拉的窗帘洒进来,落在洁白的床单上。
路子阳半靠在床头,脸色还有些苍白,但见到唐栗推门进来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嘴角扬起一个轻松的笑。
“小栗子,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带着点虚弱,但语气轻快,显然对她的到来感到开心。
唐栗手里拎着一袋水果,走近床边,语气温柔:“来看看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路子阳刚想回答,目光却越过她,落在了她身后的人影上——宁斯正站在门口,神色淡然,手里还拿着一束花。
路子阳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冷了下来,嘴角的笑意像是被硬生生抹平了一样。
路子阳的喉咙一紧,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转了个弯,眉头微蹙,声音也低了几分:“……还是有点痛。”
唐栗立刻紧张起来,下意识往前倾身,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被角上:“哪里不舒服?我帮你叫医生。”
路子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侧头,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宁斯,眼底闪过一丝挑衅,随即又恢复成虚弱的样子,低声道:“伤口……有点疼。”
唐栗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弹了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短促的摩擦声。
她的指尖已经触到了冰凉的呼叫铃按钮,却在即将按下的瞬间被路子阳拽住了袖口——他的手指带着病后虚浮的力道,却恰到好处地牵制住了她的动作。
"别叫医生。"他声音低哑,拇指在她袖口的布料上无意识地摩挲,"你坐着陪我就好。"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唐栗怔了怔。
她低头看去,路子阳苍白的指节在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映衬下显得格外嶙峋,手背上还留着输液后的淤青。
阳光从她背后投射过来,将两人交叠的衣袖照得半透明,能看清他手腕内侧淡青色的血管。
她的睫毛颤了颤,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另一只手还悬在半空,指尖保持着按铃的姿势。
宁斯唇角微扬,笑意不达眼底。
他从容地走到病床另一侧坐下,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
"路先生,"他开口,声音温润如玉,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您救了宁太太,就是对我有恩。"他特意在"宁太太"三个字上加了重音,眼神若有似无地扫过唐栗,"这份恩情,我先记下了。"
路子阳的指节在被单下骤然收紧,布料被他攥出深深的褶皱。
他胸口剧烈起伏,恨不得立刻把这个装模作样的男人轰出去,但脸上却硬生生扯出一个笑:"客气了,小栗子没受伤就好。"
他故意用了亲昵的称呼,目光灼灼地看向唐栗,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波动。
唐栗只是默默地看着不说话。
见状,路子阳突然发出一声夸张的痛呼:"哎哟——"
唐栗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的指尖下意识想去按呼叫铃,却在半路被路子阳捉住了手腕。
"突然有点饿,"他仰着脸看她,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声音刻意放软,"想吃点东西。"
唐栗松了口气,正要回应,宁斯已经率先开口:"不用麻烦。"他掏出手机晃了晃,屏幕还亮着未退出的聊天界面,"家里厨师已经在准备营养餐,半小时后送到。"
路子阳的指甲在被单上刮出细微的声响,像一只困兽在无声地磨着爪子。
他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笑意却未达眼底:"宁总真是周到,不过..."
话音未落,他忽然转向唐栗,眼神在瞬间完成了从冷硬到柔软的蜕变。
那双总是带着锋芒的眼睛此刻湿漉漉的,像是被雨水打湿的玻璃,透着几分脆弱的恳求。
他微微仰起脸,让病房苍白的灯光落在自己还带着病容的面颊上,喉结轻轻滚动:"...突然很想念以前的味道。"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尾音甚至带着点撒娇般的颤抖,与方才和宁斯说话时的冷硬判若两人。
唐栗能看到他浅色瞳孔里自己的倒影,被他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能给予救赎。
"宁斯说得对,家里做的比外面买的更健康。"唐栗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砸在病房凝滞的空气里。
路子阳眼中的湿意瞬间凝固了。
他微微睁大眼睛,似乎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连攥着被单的手指都无意识地松了松。
宁斯整理袖扣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我去看看到哪了。"宁斯起身时,西装下摆带起一阵极淡的雪松香气,经过唐栗身边时,他的袖口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手臂,像一片羽毛掠过。
路子阳的目光像淬了毒的箭,死死钉在宁斯挺拔的背影上。
他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脖颈处暴起几道青筋,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宁斯的脚步不紧不慢,剪裁精良的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
他走到门前时,修长的手指搭在门把上,突然停顿了一秒——像是故意留给对方一个挑衅的间隙。
门锁"咔哒"轻响的瞬间。
路子阳炸了:"小栗子,你怎么把他带过来了?"
唐栗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一怔:"...怎么了?"
"怎么了?"路子阳几乎要气笑了。
他一把扯开碍事的输液管,针头在手背上带出一道血丝,却浑然不觉疼痛,"你明知道我——"
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刹住。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伸手拽住唐栗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轻轻"嘶"了一声。
这个反应似乎让他清醒了些,手指稍稍放松,却仍固执地圈着她纤细的腕骨。
"算了。"他忽然别过脸去,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这两个字像是从齿缝里硬挤出来的,他的喉结急促地滚动了几下,像是要把更多未出口的话都碾碎在喉咙里。
宁斯推门的瞬间,保温饭盒在手中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他修长的手指搭在金属扣上,还未掀开盖子,浓郁的香气就已经溢满病房。
路子阳眼底的阴郁瞬间切换成虚弱,他微微蜷起手指,让输液管轻轻晃动:"小栗子..."声音黏糊糊地拖着尾音,"我手疼,你喂我好不好?"
宁斯轻笑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旋开保温盒。
三层食盒依次排开,最上层是熬得金黄的鸡汤,此刻正冒着袅袅热气。
"奇怪。"他用汤匙轻轻搅动汤汁,银器碰撞瓷碗发出清脆声响,"路先生什么时候伤到手了?"
"子阳输液手确实疼,我来吧……"唐栗说。
唐栗的话音刚落,路子阳立刻朝宁斯挑起眉梢,嘴角勾起一抹胜利般的弧度。
他的眼神明晃晃地写着挑衅,甚至故意往枕头上靠了靠,摆出个慵懒的姿势,活像只得意洋洋的猫。
可下一秒,宁斯不紧不慢地开口:"你先去洗手吧。"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唐栗愣了一下,随即点头:"也好。"
随着洗手间的门轻轻合上,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路子阳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他直勾勾地盯着宁斯,手指在被单上敲击出不耐烦的节奏。
宁斯从容地解开袖扣,将衬衫袖子挽起一截,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他慢悠悠地盛了一碗汤,热气袅袅上升,在他镜片上蒙了层薄雾,却遮不住那双狭长凤眼里淬着的冷光。
他抬眸的瞬间,蒸腾的热气在两人之间扭曲变形。
路子阳半倚在摇高的病床上,苍白的脸上浮着冷笑,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直直刺向宁斯。
汤勺突然在碗沿磕出一声脆响。
宁斯唇角微勾,手腕一翻,琥珀色的汤汁在勺中。
几分钟后,洗手间的门打开了。
唐栗刚擦净手上的水珠,指尖还未碰到汤碗,包里的手机突然炸响一串急促的铃声。
宁斯手腕一翻,那碗险些交接的鸡汤又稳稳落回他掌心。
金黄的油花在碗沿晃了晃,一滴溅在他雪白的袖口,像滴突兀的烙印。
"我去接个电话。"唐栗匆匆抓起手机,消失在走廊的光晕里。
门关上的刹那,宁斯唇角的弧度骤然变冷。
他单手托着汤碗,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解开染了油渍的袖扣:"路先生。"瓷碗在他掌心危险地倾斜,"你是想自己喝还是——"
"我自己喝!"路子阳猛地直起身,输液架被他剧烈的动作带得哐当作响。
他一把抢过汤碗,滚烫的碗壁灼得他指尖发红也浑然不觉。
宁斯忽然轻笑出声,喉结微微震动,低沉的声线里裹着一丝玩味的愉悦。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修长的手指将褶皱一点点抚平,动作优雅得像在演奏钢琴。
路子阳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碗底残留的汤汁微微晃动,映出他绷紧的下颌线。
宁斯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唇角微扬,像是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
他忽然倾身,抽了张纸巾,慢悠悠地递过去——
"擦擦吧。"他的声音温润如玉,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衣服脏了。"
路子阳的瞳孔骤然紧缩,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
他猛地抬手,却在即将碰到纸巾的瞬间,被宁斯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两人的指尖在空气中短暂相触,一触即分,却像是有电流窜过。
宁斯收回手的动作像收刀入鞘般优雅。
他的指尖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看不见的弧线,最终垂落在西装裤缝处,连袖口都没有多颤动一下。
那张雪白的纸巾孤零零躺在床头柜上,被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照得几乎透明。
路子阳盯着纸巾边缘精致的压花纹路——那是宁斯私人定制的暗纹,每一道凸起都像在嘲笑他的狼狈。
宁斯转身时带起一阵极淡的雪松香,昂贵面料摩挲出沙沙的声响。
他走向窗边的姿态像在巡视领地,连抬手调整百叶帘的动作都透着游刃有余。
阳光被他修长的身影切割成条状,在地板上投下监狱栏杆般的阴影。
路子阳的嗓音里淬着刻意伪装的天真:"宁总不忙吗?"
宁斯缓缓转身,百叶窗的光影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线条。
他唇角微扬,眼底却结着冰:"不忙。"
"哦?"路子阳指尖敲击着空碗,瓷器发出清脆的声响,"听说宁总这周在苏黎世出差?这么快就——"
话音戛然而止。
宁斯镜片后的眸光骤然锐利,像突然出鞘的唐刀。
"托路先生的福。"他拇指摩挲过那道红痕,声音轻得近乎温柔,"一点'小意外',处理起来比想象中快。"
两个男人对话结束。
唐栗推门而入的瞬间,病房里凝固的空气骤然流动。
"汤喝完了?"她目光扫过路子阳手中空荡荡的瓷碗,碗底还粘着一片蔫软的香菜叶——显然是被仓促扒拉到角落的。
路子阳立刻仰起脸,嘴角还故意沾着一点油渍:"喝完了。"
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来,手指却死死掐着碗沿,指节泛出青白色。
路子阳疑惑:"小栗子,是谁的电话啊?"
"家里的。"唐栗低头整理袖口,一缕碎发垂下来遮住眼睛。
路子阳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紧了被单,布料在他手下皱成一团。
他盯着唐栗低垂的睫毛,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家里出什么事了?严重吗?"
唐栗轻轻摇头,一缕碎发随着她的动作滑落,恰好遮住了她的眼睛:"都是小事,处理好了。"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屏幕上还残留着未退出的通话界面。
路子阳盯着唐栗:“小栗子,我好无聊啊,你陪我玩一会吧?”
"要玩什么?"唐栗问。
路子阳突然掀开被角,从病床抽屉里变魔术般抽出一个檀木棋盘。
黑曜石与白玉雕的棋子哗啦啦倒在雪白床单上,在阳光里折射出刺眼的光斑。
"玩棋。"他指尖推过一枚黑子。
唐栗的指尖悬在半空,阴影投在纵横交错的棋盘格上:"我不会..."
路子阳捏着棋盘:"我会,我教你。"
不知何时,宁斯已经不动声色地站到了唐栗身后,修长的影子完全笼罩住她单薄的肩膀。
"我会。"宁斯的声音像浸了冰的丝绸,手指已经搭上棋盘边缘,"我和你玩。"
路子阳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不用宁总了,您这么忙..."
"这样,宁斯教我和你玩。"唐栗抬头看向路子阳,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碎的阴翳,"好吗?"
路子阳的指尖死死抵在棋盘边缘,骨节泛出青白色。
他盯着宁斯那只虚拢在唐栗手背上的手,喉咙里滚出几个干涩的音节:"......好吧。"
几场回合下来路子阳都输了。
唐栗收拾棋盘:"好了,子阳,今天就先到这吧,下回再来看你。"
路子阳的目光死死追着唐栗收拾棋子的手,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不能再多待会吗?"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最后一缕夕阳透过百叶窗,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他的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床沿,节奏急促,像是某种无声的挽留。
唐栗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他。
她看见他眼底那抹熟悉的执拗,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脆弱。
宁斯已经站起身,修长的身影立在门边,手指搭在门把上,无声地施加着压力。
"下次吧。"唐栗轻声说,将最后一枚棋子收进檀木盒里,"你该休息了。"
"也行,我等你下次来。"路子阳的声音轻飘飘地落在病房里,像一片没接住的羽毛。
"嗯。"唐栗的应答散在消毒水味里,她低头扣包扣的瞬间,一缕长发滑下来遮住眼睛。
路子阳下意识伸手想替她拨开,输液管却突然被扯动,针头在血管里歪斜着划出尖锐的疼。
宁斯已经站在门外,皮鞋尖不轻不重地点着大理石地面。
哒、哒、哒,像秒针走过三下。
门关上的刹那,路子阳立马拿起手机给自己的父亲打电话。
路子阳对着手机低吼,窗外忽明忽暗的霓虹灯将他的侧脸切割得支离破碎:"爸,你不是说这次苏黎世的案子能让他短时间内回不了国吗?"
电话那头传来路父的冷笑,混着雪茄剪"咔嚓"的声响:"你要是有人家宁斯一半我就烧高香了。"
路子阳的指节死死扣住手机:"那你继续给他公司搞出点事情。"
许久后,路父终于开口了:"你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取。"
说完就挂了电话。
通话结束的提示音尖锐地刺进耳膜,像一记响亮的耳光。
"自己去争取?"他低笑一声,忽然扬手将手机砸向墙壁——
"砰!"
手机在墙上炸裂,碎片四溅,电子零件散落一地。
屏幕碎裂的纹路像一张扭曲的蛛网,映出他猩红的双眼。
病房里死寂一片,只有监护仪的滴答声机械地重复着。
医院楼下。
唐栗突然开口:"宁斯,今天谢谢你。"
"为什么谢我?"宁斯疑惑。
唐栗低头:“谢谢你今天来看子阳。”
宁斯伸手揉了揉唐栗的头:"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唐栗抬头:"子阳他这人就是有点孩子气,你别介意。"
唐栗的话音刚落,宁斯忽然低笑一声。
"我不会介意的。"他的声音很轻,像在谈论天气般随意,可镜片后的眸光却暗了几分。
唐栗的声音落在夜色里,轻得像一片羽毛:"回去吧。"
宁斯微微颔首:"好。"
两人并肩走向停车场深处,脚步声在空旷的水泥空间里荡出轻微的回音。
唐栗的高跟鞋踩过一道油渍,鞋尖反射的微光与宁斯锃亮的牛津鞋交替闪烁,像两颗保持固定距离的星子。
宁斯不动声色地调整了步速,让唐栗的链条包不会碰到墙壁。
他的影子在顶灯下被拉得很长,刚好能笼罩住她半个肩膀。
突然,宁斯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话让宁斯连连点头:“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唐栗问:“怎么了?”
宁斯摇了摇头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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