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并不算好。”祁悯蹙起眉,快步走上前。
“受伤了?”祁悯单膝跪在地上,与瘫倒靠着墙的梁玉林平视:“伤到哪里了?让我看一下。”
“左腿……可能骨折了。”梁玉林声音沙哑:“你怎么才来。”
季识青撬锁的动作停滞了一下,隐约觉得梁玉林的语气有些不对劲,但现在无论是时间还是地点都显然不适合去纠结这种问题。
锁头落地的哐当声在狭小空间里格外清晰。
“情况怎么样?能走吗?”
祁悯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简单估量了一下:“我带他上去。”
他先是俯身将梁玉林小心扶起,右手环住对方腰腹,“抓好我。”
话音未落,祁悯足尖轻点,身形已然腾空而起。他左手在窖沿一借力,带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恍若无物般凌厉地翻出地窖,衣袂翻飞间连着周围的杂草都没有打扰半分。
季识青紧随其后一跃而出,祁悯已将人安置在地窖旁,让他靠着墙,自己则正检查着梁玉林的伤处
“左腿胫骨骨折,需立即固定。”祁悯抬头,指尖还搭在梁玉林腕脉,“而且他脉象非常虚弱,需要立刻就医以及进食。”
“已经联系了直升机。”季识青看了看时间:“应该马上就能到,我现在去那边的小卖店买些他这个状态能吃的东西……”
季识青说着,看了一眼梁玉林,却发现梁玉林已经失去了意识,头耷着,已经昏迷了过去。
“老大,祁顾问,我回来了。”正巧姜河从不远处小跑过来,边跑边喊:“刚才尚副队过来,我就把周玮先交给他了,你们这边有没有什么我能搭把手的?”
“那你现在这里看着梁玉林。”季识青站起身:“我和你祁顾问去给他找吃的。”
“收到!”
祁悯对这种小朋友似的结伴行为略有不解,但足够尊重。跟着季识青深一脚浅一脚往外走。
因为存在着重大安全隐患,聂局也依照规章制度通知雍州辖区警员赶过来协助排查,巷子窄,警车开不进去,只能歪在巷口。车顶的蓝红灯静悄悄转着,把潮湿的墙皮一会儿映成红,一会儿映成蓝。
两人现在还是刚才那副入乡随俗的装扮,区别可能是经过这么几遭,衣服更脏了一些,看着真有些像可疑分子。被拦住了几回之后,还是季识青先一步意识到两人的装扮出了大问题,但他现在也没有什么衣服可换,只能再凑合一下。
万幸不远就有一个小卖部。门脸很小,旧塑料门帘显得厚重又油腻,上面贴着褪色的“烟酒饮料”字样。
季识青撩开门帘,里面一片昏暗,像是一股臭鸡蛋和霉味混在一起的味道。
老板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正靠在玻璃柜台后面看手机:“要点什么?”
说话的时候甚至没有抬头,显然以为是熟客。
看没人答话才掀开眼皮看向两人。
“……外面来的?”老板突然有些局促,搓了搓手,又重复了一遍:“要点什么?”
季识青目光落在柜台上放着的,用塑料袋裹着的玉米上,玉米散发的热气将塑料袋蒙山了一层雾:“要这个玉米,再来两瓶水,常温的。”
“啊,玉米?”老板打了个哈哈:“这个是我的晚饭。”
季识青:“……那有面包吗?”
“这个有。”老板说着把自己挪到后面的货架旁,弯腰翻找起来。没多大一会儿就拿出两个看起来不那么干巴的面包,又旁边拎了瓶水。
“八块,扫这个码。”他把东西推到柜台玻璃上,玻璃有裂纹,贴着透明胶带。
季识青利落地付了钱。拿起东西时,看到老板娘目光越过他,投向门外隐隐约约闪烁的蓝红灯光,“这是咋了?你们是……警察?”
季识青没否认。
“是不是那个。”老板朝右努了努嘴,而那边正是他们过来的方向,换句话说,也是梁玉林被关着的地方的方向。
祁悯含糊一下:“你知道?”
老板连连摆手:“这可不敢说……嗐,你们也知道,这地方虽然有时候会有外来的,但大多数还是在这儿过日子的人,平常多了少了人的,我们这些街坊邻居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都有点数,谁还没个困难时候不是?前一阵那个年轻人神神秘秘的,花钱倒是大方,你瞧这火腿肠。”
老板指了指柜台上捆着的火腿肠,稍微压低了一点音量:“旁边老陈家店里张口就要他五十,那小伙子也没说二话就付过去了,诶呦天老爷,这平时卖街坊都卖十块钱的东西,他也就坑这些外来的。”
“那个……他怎么了?”老板小心翼翼地问道。
见两个人都没有回答,在后面又补上一句:“他是害人了还是被害了?”
“过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季识青拎起袋子撂下一句。
“这边的街坊倒是和我们那时候有些相似之处。”走了一段,眼见四下无人,祁悯才开口。
“那时候谁府上要是出点什么事,恐怕也是一点瞒不住。”
“是啊,更何况那时各家也都有一些丫头小厮,闲暇时聚在一起,每家发生了什么新鲜事业都不会是秘密了。”祁悯现在想起来依旧觉得有趣:“有一个地方官进京的时候,出于投石问路的心态,给当时户部的一个侍郎塞了不少银子,这个侍郎也是个心术不正的,悄悄收了银钱在京郊置办了个庄子,这侍郎惧内之名流传甚广,知晓此事的原本只有一直跟着他的一个小厮,他没料到这小厮与我们书院中的一个洒扫丫头是亲兄妹,小厮随口同那姑娘讲了,小姑娘又同其他姊妹谈起,就这样,这事我们书院中的学生耳中传了个遍,孩子心性藏不住什么秘密,到家里又同家人说起,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这件事,皇帝自然也早就知道,于是派人彻查贪腐,这次大清洗最后拔除上百官员。”
“孟氏案?”之所以被后是称之为孟氏案,是因为最初的那个小侍郎的姓氏就为孟。季识青对这起事件印象颇深,况且这并不是什么秘辛,在各个史书中都被浓墨重彩地介绍过,甚至这些年不少影视剧都是以这起案件为蓝本,所衍生而出的东西不计其数,季识青甚至还听说过有修仙文是以这段故事为基础扩展而成的。
颇为震撼。
说着话两人不知不觉中已经走了回去,马上跨过园子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看样子梁玉林已经好了些,两人都放下了一些心。
进来一看,姜河正有些手足无措地半蹲在梁玉林身前,一看就知道正焦头烂额。
“悯悯,你怎么这幅打扮……”梁玉林原本还在同姜河比比划划,一见到祁悯立刻探出半个脑袋,拼命朝着他挥手,眼神里的惊喜建议快要溢出来。
祁悯微微蹙了一下眉,梁玉林怎么会是这个反应?按道理来说他和自己并不熟稔,而且,什么叫“这幅打扮?”
祁悯不由得低下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穿着,是最普通不过的羊毛衫和宽松版型的西裤,这种衣服他穿在身上最为舒服自在,所以季识青给他准备的衣服大多数都是这样的风格,无论怎么说也称不上奇怪。
“悯悯,你快和他解释。”梁玉林见祁悯不为所动,急得直跺脚,指着茫然无措的姜河:“这位公子他好像以为我得了癔症!”
姜河看着像是快碎了,高举双手求助:“祁顾问,虽然我早就知道梁玉林这小子不正常……但我怎么觉着他病情更严重了,从刚刚起就一直说胡话,这种情况是不是需要送医?”
祁悯:“?”
短暂的错愕后祁悯立刻反应了过来,先是在梁玉林期盼的目光下直直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向姜河:“你们队长在化工厂那里做最后排查,他需要人手,你先过去看看。”
队长那边缺人姜河自然是义不容辞,正好他被梁玉林的精神状态折磨得焦头烂额,听了这话立马应了下来,一蹦三尺高地跑远了。
他这一走,最先舒了一口气的是左肃,他先是如释重负一般舒了一口气,又动作夸张地拍了拍胸膛。
祁悯见到这个熟悉的动作心头一颤,面上依旧不显山不漏水,更不作声。
梁玉林倒是没发现什么异常,一把揽过祁悯肩:“悯悯,你还没和我说呢,你穿的这是什么玩意儿……奇奇怪怪的,嘶,不过由你穿着倒也不难看。”
“诶,这个是什么?”梁玉林注意力很快被祁悯握在手中的手机吸引,抓了过来,稀罕地摆弄。
祁悯屏息:“梁玉林。”
梁玉林抬起头奇怪地看了祁悯一眼,然后低下头又继续研究起手机。
祁悯几乎是一字一顿又重复了一遍:“梁玉林。”
这回梁玉林抬起手挠了挠头,四下望了一圈:“悯悯,你在喊谁?”
“你不知道?”祁悯听见自己说。
“谁啊?你今日也是……好生莫名其妙。”梁玉林嘀咕道:“既然姓梁,难不成是先生的族人?我怎么没有听说先生有什么族人在……我知道了!”
梁玉林突然愤懑起来:“先生果真是偏心,什么事情只顾着告诉你和禄安,至于我……”梁玉林撇了撇嘴,没继续往后说。
“你说禄安?”
自打张禄安取了“乐增”这个字,就很少有人会连带着名姓一起唤他。
“悯悯,你今日果真不正常,不,不只是你,这个地方都不正常……”梁玉林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昨日大家都上那秃头山,偏你爬到半山腰便耍赖不肯再行一步,难不成这半山腰有瘴气?”
说完,梁玉林“嘶”了一声,更费解了:“可是这周围是怎么一回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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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云千重,水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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