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
防弹车门在指挥中心地下入口滑开时,已经是凌晨五点。
硝烟和血腥气似乎还残留在衣领间。
陈子文在林墨和剩余安保人员的护卫下,缓慢而艰难地走出车门。
刚才那场伏击和奔跑,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
宫缩还在持续——不是真正的分娩,但每隔十几分钟就会袭来一次,每次持续三十秒到一分钟。
小腹会突然收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慢慢放松。
疼痛是可以忍受的,但那种失控感让他极度不安。
"子文..."林墨想要扶他,但被他拒绝了。
"我可以。"陈子文说,声音沙哑。
他必须自己走进去。
如果连走路都需要搀扶,那他还有什么资格去拯救世界?
步履略显蹒跚,但异常坚定。
每走一步,孕肚都会随着重心转移而晃动,那种重量感让他的腰椎承受着巨大压力。
但他咬牙坚持。
一步。
两步。
三步。
电梯门打开,他走进去,按下通往指挥中心的按钮。
上升过程中,又一次宫缩袭来。
陈子文的手紧紧抓住扶手,额头渗出冷汗,身体微微前倾,试图缓解那种收紧的感觉。
"还有多久?"林墨问,眼神担忧。
"...不知道。"陈子文喘息着说,"但至少...现在还不是真正的分娩。"
"如果是真的分娩..."
"那我就在这里生。"陈子文打断他,眼神坚定,"但在那之前,我必须完成任务。"
电梯到达。
门打开。
【暴露】
陈子文直接走向中央控制区。
没有任何遮挡。
也没有时间再去寻找角度、调整衣服、伪装身形。
他穿着那身因奔跑和躲藏而略显凌乱的防护服,拉链因为孕肚太大而无法完全拉上,露出里面紧绷的黑色打底衫。
那个隆起,在指挥中心冰冷的工业灯光下,暴露无遗。
浑圆,巨大,无法忽视。
当他走进中央控制区,站在那巨大的、此刻正被混乱数据流和刺眼红光吞噬的全息沙盘前时——
时间仿佛静止了。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敲击键盘的手指停滞。
焦急的汇报中断。
每一道目光——来自他熟悉的下属、来自大卫、来自苏茜,也来自那些不太熟悉的面孔——都聚焦在他身上。
准确地说,聚焦在他那个无法再隐藏的腹部。
那目光里充斥着:
震惊。关切。困惑。质疑。甚至...恐惧。
仿佛他们看到的不是自己的领导者,而是某种超出认知的...异类。
那些目光像无数细针,扎在陈子文早已千疮百孔的精神壁垒上。
他能听到周围传来的窃窃私语:
"那是...他是..."
"天哪...怎么可能..."
"这解释了为什么他这几个月..."
陈子文深吸一口气。
他可以选择解释。
可以选择道歉。
可以选择找借口。
但他没有。
因为现在,没有时间。
而且...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没有回避这些目光,也没有试图用任何言语去解释这惊世骇俗的景象。
他只是抬起一只手,用手掌稳稳地、几乎是一种宣告般地托住沉重的下腹——
那个动作,充满了保护性,也充满了某种...骄傲。
仿佛在说:是的,这就是我。这就是真实的我。
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奔波后的颤抖,却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然后,他抬起眼,目光如淬火的利剑,穿透所有纷杂的视线,直直投向那疯狂闪烁、象征着全球危机的主屏幕。
声音沙哑,是体力透支和情绪极度紧绷后的痕迹,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清晰,响彻在寂静的指挥中心:
"汇报所有异常节点数据。"
他停顿,每一个字都如同敲击在冰面上,冰冷,坚定:
"现在,不是讨论我身体的时候。"
"是拯救我们世界的时候。"
【战斗开始】
短暂的寂静后,大卫最先反应过来。
"是!"他转向控制台,"所有人,回到岗位!继续刚才的工作!"
他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技术人员们纷纷回过神来,虽然眼神里还带着震惊,但手指重新开始敲击键盘。
"汇报!"大卫说。
"北美节点:气温异常波动幅度达到历史极值!"
"欧洲节点:能量传输系统被恶意代码锁死!"
"亚洲节点:气候模型算法被篡改,无法预测未来走向!"
"全球稳定性指数:12%,并且还在下降!"
陈子文听着这些报告,大脑高速运转,分析着攻击的模式。
"调出底层代码。"他说。
全息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流瀑布般倾泻而下。
陈子文盯着那些代码,眼神锐利,手指在空中划动,调取不同的模块进行分析。
但就在这时,又一次宫缩袭来。
那种收紧的感觉比之前更强烈,持续时间也更长。
陈子文的手不自觉地按住小腹,身体微微前倾,额头渗出冷汗。
"博士?"旁边的技术员注意到他的异常。
"继续。"陈子文咬牙说,强迫自己保持专注。
宫缩持续了将近一分钟,然后慢慢退去。
陈子文大口喘息,擦去额头的汗水,重新看向屏幕。
"这个攻击模式..."他喃喃道,"是针对底层逻辑核心的递归锁...他们想要让系统陷入无限循环,最终崩溃..."
"怎么破解?"大卫问。
"需要物理密钥。"陈子文说,"在主控台的生物识别系统里。"
他走向主控台,那是一个半圆形的操作平台,中央有一个生物识别接口。
但当他弯腰准备操作时,巨大的孕肚严重阻碍了他的动作——
他根本够不到那个接口。
"该死..."陈子文低声咒骂。
"我来。"林墨说,走过来,"告诉我怎么做。"
"不行。"陈子文说,"必须是我的生物特征——指纹、虹膜、DNA样本。只有我能解锁。"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姿势,侧身站立,尽量让孕肚不要挡住视线。
然后,他将手放在识别接口上。
【生物识别中...】 【指纹:匹配】 【虹膜:匹配】 【DNA:匹配】 【欢迎,陈子文博士】
主控台的全息界面展开,显示出盖亚系统最核心的控制权限。
"可以了。"陈子文说,"大卫,调出'凤凰'协议。"
"是!"
【对抗】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陈子文站在主控台前,手指在全息界面上飞速操作,与伊莱亚斯植入的恶意代码进行着激烈对抗。
每破解一层防护,就会出现新的陷阱。
每恢复一个节点,就会有另一个节点被攻击。
这是一场拉锯战。
也是一场意志力的较量。
而陈子文的身体,正在承受着双重折磨——
宫缩越来越频繁。
从十几分钟一次,变成十分钟一次,再到七八分钟一次。
每次宫缩来临时,他都要停下手上的工作,扶住控制台边缘,等待那阵收紧感过去。
周围的技术人员都注意到了,但没有人说话。
他们只是默默地承担更多工作,试图为他分担压力。
"博士,北美节点恢复了!"
"欧洲节点气温开始回稳!"
"全球稳定性指数上升到23%!"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但陈子文没有放松。
因为他知道,最难的部分还没到来——
伊莱亚斯在系统核心植入了一个"逻辑炸弹",如果不能在倒计时结束前拆除,所有数据都会被不可逆地删除。
而倒计时,只剩下四十三分钟。
【极限】
第二十七分钟时,陈子文破解了第八层防护。
第三十五分钟时,他找到了逻辑炸弹的位置。
第四十分钟时,他开始拆解那个炸弹——那是一串极其复杂的代码,任何一个错误都会导致立即引爆。
而就在这时,最强烈的一次宫缩袭来。
那不是之前那种温和的收紧。
而是一种撕裂般的疼痛,从小腹深处爆发,席卷全身!
陈子文的手猛地颤抖,差点按错按钮!
"子文!"林墨察觉到异常,立刻扶住他。
"别...别碰我..."陈子文咬牙说,冷汗如雨般滑落,"我必须...集中精神..."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传来嗡嗡的耳鸣声。
身体在拼命告诉他:你到极限了,必须停下来。
但大脑依然在高速运转,手指依然在全息界面上操作。
一行代码。
两行。
三行。
【逻辑炸弹拆除进度:78%】
宫缩依然在持续,甚至开始有规律——
这是真正分娩的前兆。
"苏茜!"大卫喊道。
苏茜立刻冲过来,检查陈子文的状况:
"宫缩间隔五分钟,持续一分钟以上...博士,你已经进入产程了!"
"我知道..."陈子文喘息着说,"但还有...三分钟..."
【逻辑炸弹拆除进度:89%】
"两分钟..."
【逻辑炸弹拆除进度:95%】
"一分钟..."
【逻辑炸弹拆除进度:99%】
最后一行代码。
陈子文的手指悬停在确认键上方,但又一次宫缩袭来,强烈得让他几乎要昏厥!
"坚持住!"林墨从背后抱住他,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他,"就差一步了!"
陈子文咬紧牙关,用尽最后的力气——
按下!
【逻辑炸弹已拆除】 【系统恢复中...】 【全球稳定性指数:快速上升】 【45%...67%...82%...】
主屏幕上,那些代表混乱的红色警报开始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稳定的绿色曲线。
全球各地的实时画面传回来:
新加坡的雪停了,气温开始回升。
撒哈拉的沙尘暴平息,雨云重新聚集。
南极的冰层稳定,海平面停止上升。
世界...得救了。
【崩溃】
当最后一个节点恢复时,陈子文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量,向后倒去。
林墨紧紧抱住他,两人一起滑坐在地上。
"子文!子文!"
陈子文睁开眼,看到周围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那些目光里,不再有质疑和震惊。
只有敬畏,感激,还有...心疼。
"我...我做到了..."他虚弱地说。
"你做到了。"林墨说,眼眶泛红,"你拯救了所有人。"
陈子文想要笑,但一阵更强烈的宫缩袭来,让他只能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苏茜..."他低声说。
苏茜立刻蹲下来,检查他的状况,然后脸色大变:
"宫口已经开了三指...博士,你必须立刻去产房!"
"不..."陈子文说,"让我...让我先看看..."
他抬起头,看向主屏幕。
那上面,全球稳定性指数已经恢复到95%。
气候系统重新进入有序运行。
数十亿人,得以幸免于难。
"够了..."陈子文低声说,闭上眼,"我尽力了..."
然后,他失去了意识。
【尾声】
当陈子文被紧急送往医疗室时,整个指挥中心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所有人都站起来,向这个用自己的身体和意志力拯救了世界的人致敬。
神像已碎,光环散尽。
但一个褪去了所有伪装、背负着生命最原始重量的凡人,完成了最伟大的壮举。
他不再完美,不再神秘,甚至充满了弱点和不堪。
但他目光中的决绝,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加真实,更加触手可及,也更加...强大。
在医疗室的门即将关上时,大卫看着担架上那个虚弱的身影,轻声说:
"你是真正的英雄,子文。"
"不是因为你完美。"
"而是因为你在最不完美的时刻,依然选择了站出来。"
门关上。
而在那扇门后,一场新的战斗,即将开始——
陈子文的分娩。
这一次,他不是在拯救世界。
而是在迎接一个新生命的到来。
他最艰难,也最伟大的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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