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如擂鼓,撞击着胸腔。冷汗早已浸透衬衫,黏腻地贴在背上。我像一道影子,滑入办公楼后巷的黑暗之中。黑暗是黏稠的,带着垃圾腐烂的甜腥气味,钻入鼻腔。
我要沿着消防通道爬上去,这是我反复观察后确认的最好的方法了。好在我平时喜欢锻炼,喜欢做俯卧撑,强大的手臂力量让我的攀爬并不费力。生锈的消防梯冰冷刺骨,每一次攀爬,金属都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在我听来却如同惊雷。我不得不屡次停下,屏息聆听。只有风声呜咽,只有远方海浪不知疲倦的拍岸声。三楼的窗户,插销如预想般锈蚀。我用特制工具小心撬动,汗珠从眉骨滚落。终于,“咔”一声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我全身僵住,侧耳倾听片刻,唯有死寂。推开窗,一股混合着灰尘、霉味和微弱电子元件发热的气味扑面而来。
我潜入室内,黑暗瞬间吞噬了我。走廊深不见底,只有安全出口的绿色标志散发着幽微的光,像野兽的瞳孔。我凭借记忆摸索向前,目标明确——那扇磨砂玻璃门。它虚掩着,一道狭窄的缝隙透出光线,还有极其轻微的、快速的键盘敲击声。
里面有人!
血液猛地冲上头顶,又在瞬间退去,手脚一片冰凉。退回去,意味着永远被蒙在鼓里;前进,则可能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赌上一切,将门缝推大一些,用一只眼睛向内窥视。
眼前的景象让我呼吸骤停。
房间中央的屏风已被挪开,后面根本不是办公室,而是一个布满电子设备的巢穴。服务器机柜发出低沉的嗡鸣,数块屏幕上流动着瀑布般的代码。最让我魂飞魄散的是旁边的监控画面:一个是我家书房的窗户远景;一个是丽莎那辆白色轿车的实时GPS轨迹;最后一个,赫然是我所住旅馆房间的窗户,画面里甚至能看到我模糊的身影!
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活在监视之下。巨大的恐惧和被背叛的寒意像冰水一样浇遍全身,我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就在此时——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卡扣声,在我脑后响起。
与此同时,一个冰冷、坚硬的管状物,精准地抵在了我的后脑勺上。是枪口,装了消音器的枪口。
“很精彩的潜入。”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周明。“可惜,到此为止了。”
他如同鬼魅,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贴近。枪口用力顶了顶我的头。“慢慢转过来。”
我依言,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周明脸上再无半分学生的腼腆,只有一种杀手的冷酷。屏幕的幽光映照下,他的眼神深不见底。
“丽莎小姐的鱼饵,自己游来了。”他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
“丽莎……小姐?”这个称呼像针一样刺中我的心。
“不然呢?”他冷嗤一声,“张星(*)?不过是个幌子。那笔钱,也只是烟雾弹。我们真正的目标,一直是丽莎……和她手里的‘钥匙’。”
”钥匙?什么钥匙?“,我的大脑一片混乱。
“你的问题太多了。”周明眼神一凛,手指微微扣向扳机。“晚安。”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时间仿佛被拉长,我能清晰地看见他扣下扳机的动作。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哇——!”
尖锐刺耳的警笛声,突然炸响,撕裂了夜的寂静,并且迅速逼近这栋大楼!
周明的眉头皱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的权衡。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难辨。
“算你走运!”他低啐一句,枪口瞬间撤离。身形如同融入阴影般一闪,迅速消失在房间另一侧的狭窄通道里,无影无踪。
我顺着墙壁瘫坐在地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警车刺耳的刹车声在楼下响起,红蓝交替的警灯光芒透过窗户,在室内投下晃动不安的光影。
我获救了吗?
不。
更大的疑问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我的心脏。警察为何来得如此“及时”?是谁报的警?是丽莎吗?“钥匙”究竟是什么?“我们”又是指谁?周明离去时的眼神,没有慌乱,只有任务被中断的懊恼。
我意识到,我并非得救,而是从一个致命的枪口下,跳入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黑暗的谜团之中。那扇被窥破的屏风之后,显露的不仅是非法的监控,更是我与丽莎之间,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关系之下,深不见底的裂痕与黑暗。
恐惧,此刻才真正漫上心头,冰凉刺骨。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虚脱感。我挣扎着爬起,踉跄着冲向周明消失的那个狭窄通道。那并非出口,只是一段通往大楼另一个废弃消防通道的短路。我沿着布满灰尘的阶梯狂奔而下,从后巷另一个不起眼的缺口钻出,重新没入B市浓稠的夜色与海雾之中。
我必须离开!但去哪?天下之大,似乎已无我容身之处。直到周明那句冰冷的话再次在脑中炸响:“……丽莎……和她手里的‘钥匙’。”
钥匙!这个词像黑暗中唯一的光点,微弱,却指明了方向。所有的阴谋都围绕着它。找到它,也许就能解开谜团,也许就能……保住性命,甚至扭转乾坤!
而最可能藏匿“钥匙”的地方,就是我和丽莎的家——那栋曾象征我们爱情与未来的别墅。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这更像是一场绝望的豪赌。赌丽莎认为我已成惊弓之鸟,不敢回去;赌那些幕后黑手暂时不会对那里轻举妄动;更赌我对那个家的了解,能胜过任何外人。一种近乎偏执的念头驱使着我:哪怕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我要亲眼看看,那个充满我们回忆的巢穴,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我扒上一辆运送海鲜的货车,辗转回到了我们所在的城市。混在嘈杂的人流中,像一滴水,重新汇入了熟悉的城市。
夜幕再次降临,我潜行到别墅区外围。高档社区的安保形同虚设,尤其是在我这熟悉此地每一个监控死角、每一条绿化带小径的“前主人”眼中。我选择从后花园那棵靠近围墙的老橡树攀爬而上,动作轻盈得如同多年前和丽莎玩闹时一样,只是此刻的心情,已是天壤之别。
花园里寂静无声,泳池的水在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深夜,别墅区万籁俱寂。我凭借对这里一草一木的熟悉,绕过监控,从后院那棵靠近围墙的老橡树悄无声息地攀援而入。泳池在惨淡的月光下泛着幽光。
手指因紧张和寒冷而颤抖,轻轻按上指纹锁——“滴”。一声轻响,绿灯微闪,门锁应声而开。她没换锁?!是自信,是疏忽,还是……请君入瓮?
我闪身入内,迅速关门,背靠冰冷的门板,在黑暗中剧烈喘息。屋里弥漫着一种陌生感,没有生活气息,只有冷清的、如同酒店样板间般的整洁。
不敢开灯。我借着微光开始搜索。书房是首要目标。径直走向红木书柜,摸索那个雕花暗格。按下,滑开——空空如也!
不甘驱使着我进行一场绝望的搜寻。敲击地板,翻阅书籍,摸索家具的每一个缝隙……汗水湿透内衫,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上涨。窗外的天光渐明,时间不多了!
就在视线扫过书桌角落时,那个来自日本、笑容可掬的陶瓷招财猫摆件,定格了我的目光。丽莎曾说它带来好运,并且不让动它。
这个肯定有问题,我拿起它。入手的感觉……比记忆中那轻巧的工艺品,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极其细微的坠手感?差异微乎其微,若非我此刻神经敏锐如野兽,绝难察觉。
仔细端详,招财猫洁白光滑,浑然天成。但底部那个通常放置电池的软塞边缘,似乎有极其细微的、非自然磨损的划痕。
心跳加速!我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撬动软塞。它粘得很紧,但终于松脱。软塞后方,并非电池仓!而是一个微小、精密、闪着金属幽光的接口!
这不是装饰品!这是一个伪装巧妙的容器!
尝试拧动猫身,无效。仔细观察,猫身与底座间有一圈极细缝隙。我深吸一口气,尝试像旋开压力阀一样,逆时针旋转猫身——“咔哒。”
一声清脆的声音!猫身与底座分离!
猫身内部是空心的,一枚比指甲盖还小、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的微型芯片,被巧妙地嵌在柔软的防震海绵垫中。它静静地躺着,如同沉睡的黑蝶,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
“钥匙”!这就是那枚掀起滔天巨浪的“钥匙”?!这小小的芯片里,究竟存储着什么?足以让丽莎被如此严密监控,让周明那样的角色痛下杀手?
就在我心神俱震于这发现之际,楼下,传来了钥匙插入锁孔的细微声响!紧接着,是门被推开的声音!
有人进来了!脚步声很轻,却稳定而熟悉,正沿着楼梯,一步步逼近书房!
我心惊肉跳,瞬间将芯片取出塞进袜子里隐藏,以最快速度将招财猫复原归位。身体先于意识行动,如狸猫般闪入书房一侧厚重的天鹅绒窗帘之后,紧紧贴住冰冷的墙壁,屏住呼吸,连血液都仿佛凝固。
脚步声在书房门口停下。门被推开。“啪”,灯光大亮,即使隔着窗帘,光线也刺得我眼痛。那个人就站在房间中央,沉默着,仿佛在空气中捕捉着每一丝异动。
死寂,持续了令人窒息的十几秒。
然后,那个我曾耳鬓厮磨、此刻却冰冷如寒流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窗帘:
“出来。我知道你在这儿。把芯片交出来。”
是丽莎。她不仅知道我回来了,更精准地知道我已拿到了“钥匙”!
窗帘后的我,如遭雷击,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她果然是……这一切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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