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秀桃想到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连忙开口。
“姑娘,还有一事,便是奴婢被发卖前最后一次见您,您说了奇怪的话。”
黎晚精神一振,“什么话?”
“您让奴婢下次再见您时,给您背一首诗。”
诗?
江非晚为何让婢女给她自己背诗?
“什么诗?”黎晚问。
秀桃想了很久才念出一首七言四句的诗。
黎晚本想让秀桃将这首诗写下来,可秀禾也不识得几个字,只会背,写不了。
黎晚亦是个认不全字的,更听不出这诗的含义,只得让秀桃将诗多念几遍,直到自己默默背过为止。
末了,黎晚还安慰了秀桃几句,便让她先去歇息。
秀桃走后,黎晚拿了纸墨试图将那首诗写下来,然而,就像娃娃唱童谣,只会动口,每个音是何字,根本对不上。
搞了半夜,仍旧一头雾水。
第二日,她思来想去,决定去找谢岐帮忙。
她自嫁入侯府,除了除夕夜与谢岐同榻一晚,其他日子都是她住映月居,谢岐住枕云堂,谢岐看不上她,她亦乐的清净。
徬晚,谢岐从兵部回来后,在书房同官员议完事,黎晚便由那叫墨七的亲卫领了进去。
“大人。”
黎晚福了福身,又拎着食盒将一盘点心摆在了谢岐面前。
谢岐看着那盘从未见过的点心,微微挑眉。
“上次大人说想吃我亲手做的点心,这不,我今日又是打糯米,又是和面的,费了一天功夫,才给您做了这盘五香糕。”
谢岐俊眉微紧,“五香糕,我怎没听过此糕点?”
黎晚暗道,您这样的权贵当然没听说过,五香糕说是糕点,其实还是用糯米面粉这些能饱腹的食材制作而成,是穷人们吃的,亦是她唯一会做的点心。
“您快尝尝吧。”懒得同他解释,黎晚催促。
谢岐看一眼盘中,却又扬眸看她,“再者,我怎么不记得自己说过想吃你亲手做的点心?”
黎晚心一虚,含糊道:“就上次您说的,可能大人忘了。”
谢岐轻笑一声,收回目光,捏起一块五香糕慢条斯理用完,抿了口茶漱口,又用湿帕子擦了手指,而后才徐徐抬眼看向黎晚,“何事?”
黎晚会心一笑,就知道他能看出来。
她挪着小步凑到他坐着的太师椅旁,诚心发问:“大人,您擅长诗吗?”
闻言,谢岐好看的眼眸难得显出明显意外,见面前的女人一副煞有其事的郑重模样,遂直言道:“略通一二。”
黎晚心中一喜,往他跟前又凑了凑。
熟悉花香扑面而来,谢岐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微动。
“大人,我有一首诗不太明白其深意,想让您帮我解一解。”
谢岐随手一指桌案上的纸墨笔砚,“你可先将此诗写下。”
“我……”
黎晚咬唇,随后谄媚的将纸张整齐铺在谢岐面前,又拿起笔,沾了少墨。
“不瞒大人,此诗是我听别人念的,其中有些字确是拿不准,故而,还是我念,由大人帮我写出,可好?”
谢岐长长看她一眼,抬手接过墨笔。
黎晚徐徐开口:“前尘错付恨难休,墨迹深封小院秋,玉络尘生香未散,瓷函月照影空留。”
她念一句,谢岐便能写出一句,等她才念完,谢岐随之也落下笔。
黎晚看着纸上笔锋流转,苍劲有力的字体,蹙眉抿嘴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确定就是这些字?”
谢岐气笑了,敢情她是不放心他的才学,怕他出错。
遂问:“你可知本官当年凭何入仕?”
“你……”黎晚怔了怔旋即反应出来,谢岐当年参加科举三甲夺魁,金銮殿上被陛下亲点为状元。
“状元才学定不会错。”黎晚忙细细品读这几句诗。
谢岐看着她对着此诗一会儿展眉,一会儿叹息的模样惹笑了。
“以前你给我写信倒也文采斐然,如今却不懂这首简诗,难不成……”
谢岐侧头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女人,目光耐人寻味。
黎晚却是被他未说完的话一惊,“难不成什么?”
谢岐抬手,两指捏住她的下巴使她与他面面相对,两人气息交融,视线相交,一人放肆审视,一人难藏紧张。
直到黎晚的脸色变成绯红,气息温热,他才轻笑开口,“难不成你以前给我写的信皆是他人代笔,你实则是个徒有虚名的无知粗女?”
男人的薄唇太近,一瞬间,黎晚都觉得他的唇擦上了她的,浑身僵硬愣神许久,她才惊觉他的戏弄。
她踉跄后退一步,躲开他的钳制,胡乱应付一句,“大人说笑。”
谢岐似不满她地逃离,抬手握住她的细腕,稍稍用力,又将她拉回身侧,另一只手则指着诗句,为她解释。
“写诗人用这首诗描绘一段前世被辜负、被尘封的深情,亦用景物道尽了她的孤寂遗憾。”
谢岐干净指腹在墨字上轻叩着,“写此诗之人应是一位身在闺中,且有家世的女子,她被男子所负,心灰意冷,故在临别写下此诗。”
厉害!黎晚暗叹,从这几个字便能猜出身份,果真状元之才。
不过,依谢岐所言,这首诗应该就是江非晚所写,但是她为什么要让秀桃把她写的诗再告诉‘她’。还有,为什么会说到前世,再者,‘临别’是说她知道自己会死,但为什么又留了诗?
太多问题塞进脑中,黎晚完全懵住。
谢岐又看了诗句几眼,抬眸看向黎晚的目光变的深邃幽暗。
“江非晚。”他忽而唤她。
“嗯?”黎晚抬头对上他的眼。
“你很信任我。”谢岐语调肯定的说。
黎晚听后想给个白眼,暗道:废话,我大费周章待在此处,就是为了助你,我和你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信你信谁。
当然这些话黎晚自是不敢说出的,只得按以前说辞道:“您是我的夫君,我不信您还能信谁。”
“您为何说此话,是从诗中又解出出什么了吗?”
黎晚说完,谢岐看了她许久,须臾,指着诗句,“此诗除了字面意思,其实亦是一首藏字诗。”
“藏字诗?”
黎晚眼睛瞬间睁大,随即也明白谢岐为何会确定她信任他,能把这么一首秘密诗毫无保留的说给他,可不就是对他深信不疑。
然,黎晚这会儿可没空管谢岐想什么,忙问:“大人,这里究竟藏了什么字?”
谢岐复执起笔,在诗句内圈出四字
“墨,封,玉,瓷。”
黎晚皱眉读出他圈中的四字。
谢岐颔首,直截了当告诉她,“写这首诗的人是想告诉你,她有一封信,藏于玉与瓷之间。”
黎晚撑在桌案上的纤细手指握紧,江非晚有一封信藏于玉与瓷之间!
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这封信便是解释一切疑问的关键。
玉和瓷?那是何处?
黎晚绞尽脑汁想着江非晚的信会在何处,完全没有注意到身侧男人的目光至始至终没有离过她。
谁给她的诗?以前没有,是刚知晓的,最近谁到她身边?便是她以前的婢女。
那婢女受谁命令?不会是萧諴,萧諴联络她没必要费如此周章,那婢女被卖前一直在江府,昨日是偶然见她,亦是他出手才得救,故而不是蓄谋。是以,让婢女转达诗句的人定是江府中人。
江府?写这首诗的人真情流露,绝不是男子或妇人能写出的,只能是年轻女子,可江府除了江非晚自己,便没有其她女子。
她为何会不懂,甚至于不会写自己的诗句?
谢岐只在须臾间便找到关键问题所在,他不动声色道:“需要我派人帮你找信吗?”
黎晚听到谢岐说帮她找信,怕被他怀疑身份,便道:“此诗是听别人说的,为谁所写,信是为谁所留,都未可知,不用找的。”
谢岐也不拆穿她,点头,“也罢。”
“今日多谢大人帮我解诗,大人受累,我就不打扰了。”
行完礼,黎晚便迫不及待离去。
谢岐看着她迫不及待的背影,视线扫过字迹,抬手打个响指。
暗卫墨十无声而入。
……
三日后,黎晚向谢老夫人请示后,回了江府。
这是黎晚自出嫁后首次回娘家,刚巧江南岳休沐在府,江非澈亦没去宫中伴读。
一家人安安静静用完午膳,坐进堂厅喝茶。
当初因黎晚执意嫁给谢岐为妾,江南岳面上斥责再也不认她这个女儿,可转头,就舍了脸面求圣上将她抬为平妻,爱女之心,黎晚深切感之。
今日见她回来,江南岳虽一直冷着脸,但黎晚还是能察觉到他悄然舒展的眼角。
“父亲近日身子可安?公务是否繁忙?”黎晚率先打破寂静。
江南岳冷哼一声,“都好,不劳你挂心。”
黎晚知他嘴硬心软,也不恼,又对邹氏道,“母亲操持全府,定要保重身子。”
邹氏笑着点头,“晚姐儿瞧着比以前精气好多了,想来谢老夫人和姑爷对晚姐儿甚好。”
“是,祖母对女儿宽容关切,夫君虽公事忙碌,但吃穿用度,都不曾亏待女儿半分。”
黎晚看眼江南岳,“是以,女儿在侯府过的很好,父亲母亲,不必为女儿担忧。”
“如此甚好。”
邹氏笑的更是开怀,宫中除夕宴后,她听当日进宫的世家夫人们说,谢大人对平妻极好,当众抱吃醉酒的晚姐儿出宫,如此看来,以谢岐如今的地位权势,澈儿以后定能靠上,可不甚好。
知晓母亲心中所想,江非澈无奈瞥她,再抬眼,径直对上一双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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