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沉默让男人眸光愈来愈暗,直到房门口传来秀禾低低的禀告声,说是邹氏来接她回江府养病。
男人起身,语气已经寒的没有丝毫温度,“江非晚,我言之已尽,你确定要一意孤行?”
黎晚点头,“是,我意不变。”
“好。”
谢岐暗如深渊的眸子死死锁住她,“既如此,你便去吧,不过江非晚,我们且拭目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谢岐走后,黎晚如脱力般滑坐凳上。
邹氏扶着嬷嬷的手迈过侯府朱门时,正撞见谢岐从影壁后转出。他穿着绯色官服,玉带束腰身,及其高大挺拔,然,眉眼中凝着的寒气却也是让人看的心里打颤。
“姑爷。”邹氏停下脚步。
谢岐目光淡淡掠过她,沉沉“嗯”了声,全是见过礼,而后径直大步出府门。
邹氏僵在原地,没心思怪罪这位姑爷的无礼,暗道这晚姐儿怕是真的惹了谢大人不快,这才闹着和离。
“晚姐儿,何苦与姑爷置气。”
邹氏走进映月居,便看到黎晚正在帮着秀珠秀禾收拾东西。
“劳烦母亲跑一趟。”黎晚看到邹氏,不想听她多言劝解,直接道:“和离之事父亲亦是赞同的,母亲不必再劝。”
邹氏被这话噎得脸色一怔,忽然发现这丫头不知何时褪去了软弱怯懦,眼角眉梢竟透出几分冷峭。
“也罢,便先回府休养几日,之后的事且说吧。”
邹氏说完,又道,“你回娘家,这事可有告知谢老夫人?”
黎晚点头,“昨日去过老夫人房中,老夫人恰巧病着,我便没有多说。”
想到谢老夫人听到她想和离后,沧桑眼眸中透出的失落与悲凉感,黎晚心头更堵。
半个时辰后,江府马车驶出长街,侯府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黎晚放下马车帘子,垂眸暗暗握紧了袖间的“言”字白玉佩。
马车在江府影壁前停下。
“姐姐仔细脚下。”
江非澈亲自扶她下车,指尖在触及她消瘦腕骨时顿了顿。
他今日穿着竹叶青直缀,玉冠束发,眉眼温润如初,俨然一副乖巧弟弟模样。
……
黎晚在江府住了两日。
期间她让江非澈寻个由头邀三殿下到江府。
江非澈看了她长长一眼,没有多问,就应了下来。
三日后,黎晚刚用过午膳,江非澈派人来,说是三皇子和六皇子到府上拜访。
黎晚知道这是江非澈不便邀萧諴一人前来,就让六皇子一起。
黎晚等江南岳与两位皇子相谈后,在偏厅,悄悄见到了萧諴。
萧諴穿着一袭银白色绣龙纹锦袍,柔眉浅目,一贯的温润公子样子。
黎晚看着他道貌岸然的虚伪面庞,心中一阵恶寒。
“晚晚。”他走过来,抬手揽她肩,含笑唤她昵称,“怎突然回了江府?”
黎晚不动声色避开他手,侧身在圈椅边沿坐下,低头藏起情绪,再抬头便是满眼委屈。
“殿下,我欲与谢岐和离。”
萧諴闻言还未垂下的手僵在半空,眼底满是惊讶,面上却还是温和。
“怎么了,是谢岐那厮欺负你了?”
他站到她面前,轻声细语,“晚晚,我知你受苦了,可为了我们以后,你且再忍耐些时日,待时机成熟,我定会将你接回身边,长相厮守。”
黎晚逼红眼眶,“殿下,谢岐心思深沉,阴晴不定,我在他身边日日煎熬,如今他知我曾是你的人,更是对我磋磨不断,我……属实熬不下去了。”
“也罢。”萧諴猛然后退一步,“你是我心爱之人,我又岂会忍心让你受苦。你若坚持和离,我便是舍了这皇子身份也要带你离开京城。”
“为何要离开京城?”黎晚仰头问他。
萧諴转过身,语气失落道:“晚晚,你不明白,父皇病重,太子在谢岐的扶持下趁机铲除异己,特别是针对我们这些皇子。没有你帮我打探谢岐动向,我也只能任人算计,若不离开京城,怕是连性命都难保。”
“怎么会如此。”黎晚让眼泪落下来。
萧諴垂眼片刻,坐到她身旁圆凳上,“和离之事,谢岐允了?”
“谢岐只答应我先回江府。”
黎晚悄然观察萧諴,听她说事情还有转机,他明显神情松了松。
“晚晚既已决意和离,那我近日便向父皇请旨就番,无论前路如何,我……都可。”
“殿下。”
黎晚对他的虚言无比恶心,却又不得不摆出一副于心不忍的表情。
“您筹谋这么多年,又怎能因我而放弃一切,我只是……”黎晚咬唇为难,“我只是怕,怕要一直困于宁远侯府,亦怕您忘了我。”
“不会的。”萧諴满目真切,“我之前便说过,你只需在谢岐身边两载,如今已过去半载,等到一年半后,我定要你重回我身边。”
话头已起,黎晚蜷了蜷手指,继续道:“您一直说两年后谢岐会领兵出征,可朝堂之事瞬息万变,您怎能确定事情无误发展,若您消息有误,又该如何?”
“且林酉柯那人看着便是城府极深之人,他的消息可靠吗?”
萧諴沉吟几息,“晚晚纵然不信林酉柯,难道连我亦不信?”
黎晚用帕子沾了沾眼角泪花,抬眼直直看他,“殿下,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想要一个能让自己安心的承诺。”
萧諴蹙眉,“晚晚想如何?”
“您说此消息林酉柯和您母妃都知晓,林酉柯我自是不信,可若是薛贵妃亲口说的,我定会心安。”
“你想见我母妃?”萧諴语气惊讶道。
“是。”黎晚点头,眸中露出一抹颇合事宜的羞涩,“我想见娘娘,除了想证实您说的时限,另一方面,我……亦是想知晓娘娘对我的态度,若她不喜我,那我与您今后,怕是依旧坎坷。”
黎晚盯着萧諴犹豫的眼,满面伤怀,“殿下,我只求心安,不可吗?”
萧諴暗道一声麻烦,可此时若不稳住她,那此前在她身上下的功夫便都白费了,只得开口,“你且等我一日,此事我需得回宫问过母妃。”
“好。”黎晚重重点头。
萧諴出了江府,便径直入了皇宫。
走进寿安宫,薛贵妃正倚在窗边的贵妃榻上。
堪堪三十的女人容貌依旧美若少女,石榴红的宫装衬得她面色愈发白皙。
萧諴进来时,恰巧看见林酉柯正坐在榻前的绣墩上,苍白的脸上带着惯有的病气,修长骨感的手指握着一本游记,嘶哑的声音低低读着句子。
萧諴眼中闪过厌恶。
“儿臣给母妃请安。”
薛贵妃懒懒抬眼:“何事?”
萧諴不远不近站定,简洁说了江非晚想见她之事,道:“母妃不妨见她一面。”
薛贵妃顿了顿,视线转向林酉柯,“阿柯意下如何?”
林酉柯撩起眼皮淡淡看萧諴一眼,“江非晚此女反复无常,嫁与谢岐后行动更是可疑,恐其已倒戈谢岐,不若就此弃了。”
“依你意,是直接杀了她?”萧諴声调微微提高。
林酉柯波澜不惊,“此法最为稳妥。”
萧諴冷笑,“那我这几年在她身上费的心思便也都弃了,怎么,本皇子做的事就是如此无足轻重,林二公子一句话,便能舍了所有。”
萧諴话落,宫殿内霎时安静。
薛贵妃视线在二人中间转了一圈,随后起身轻笑,“一个小丫头而已,本宫见见也好,若观她能用,便留着。若她有异心,咱们届时再给那谢岐重新寻个身死由头就好。”
“娘娘英明。”林酉柯率先垂首道。
萧諴与林酉柯一同告退,二人并排走在皇宫青砖宽道上。
萧諴斜睨着林酉柯,“外男私入后宫,按律当斩,林二公子不怕吗?”
林酉柯闻言淡淡一笑:“有贵妃娘娘为微臣善后,微臣有何可怕?”
一句话,让萧諴脸色微沉,拂袖而去。
林酉柯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才想笑,启唇却忍不住咳出声,而后才缓缓直起身,慢慢朝着宫外走去。
此时寿安宫内。
薛贵妃仍倚在榻上,宫女轻声问道:“娘娘可要歇息?”
她缓缓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方才林酉柯用过的帕子。
帕角绣着一株细弱的兰草,与那人一般带着挥之不去的病气。
“去把之前皇上赏的灵芝找出来,”她忽然吩咐,“明日让人送到林府。”
宫女走后,她望向窗外,宫殿外春光正好,她却觉得殿内有些过分的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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