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晚跟着谢岐踏出江府，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一前一后落在青石板路上。
她既不愿让江家人为难，也放不下陆良的安危，便只能跟着谢岐走。
“你……”她望着府门前那辆奢华马车，小心翼翼说，“非澈说没有与瑞王合谋，那……陆良什么时候能放？”
谢岐转过身，玄色锦袍在夜色里泛着水样光泽，腰间玉带束着挺拔腰身，他神色平静，居高临下看她，“上车说。”
黎晚迟疑，指尖攥得发白。可她没有退路。马车旁的侍从已掀开了车帘，车内烛光映着铺在座椅上软垫上。
谢岐大长腿一抬，跨步上马车，不动声色的睨着她。
黎晚深吸一口气，弯腰坐了进去。还未坐稳，手腕便被一股力道攥住。
男人的掌心滚烫，攥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她猝不及防，想抽回手，却被他顺势一带，整个人跌进了他怀里。
他的宽阔而温热怀抱，亦是……久违熟悉的。
片刻失神后，黎晚挣扎起来，粗布襦裙的领口被扯得微微松散，露出纤细的脖颈。
“你放开我！”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慌乱，指尖抵在他的胸膛上，想推开他，却只触到他衣料下坚实的肌理，那温度烫得她指尖发麻。
谢岐却不松手，反而搂得更紧了，低头，不等她再说什么，唇便覆了上来。
那吻，来得猝不及防，带着粗暴的急切，又藏着难以言说的委屈。他的唇瓣滚烫，辗转厮磨间。
黎晚浑身的血液沸腾，她闭紧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
挣扎弱了下去，谢岐的手臂肌肉结实，铁一般圈着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只能被动承受着。他的吻渐渐褪去了最初的急切，多了几分缠绵的缱绻，舌尖撬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
双臂用力摁着她，仿佛要把她摁近他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有一滴液体落在她脸上，顺着肌肤滑落到唇内，带着咸涩的味道，但又很快，消失在两人唇齿间。
黎晚彻底不敢动了，因为她知道，谢岐哭了。
吻终于结束。
谢岐没有松开她，依旧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二人呼吸交融。
“晚晚，”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你好狠的心。”
黎晚眼睫轻颤，垂着眸，不敢去看他。
“你可知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他的指尖抚上她的脸颊，动作轻柔得不像话，“你一走了之，留我一人在原地，日日夜夜，自责不休。我总想着，若是当初我能再仔细调查你一番，若是能早些知道你的目的，若是能不与你赌气，或许你就不会死。”
他的气息有些不稳，眼底血丝清晰可见，平日里深邃冷静的眼眸此刻盛满了翻涌的悲凉，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般。
黎晚眼眶酸痛，嘴唇被吻得红肿，带着几分狼狈，她低声说：“对不起。”
她声音细若蚊蚋，稍稍远离他的怀抱，“可是，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与你，本就云泥之别，如今我回到本来的位置，而你，安心当你的帝王，我们……各自安好。”
“我过不去！”谢岐猛地伸手，再次将她拽进怀里，紧紧拥着她，“各自安好？”他冷笑一声，“黎晚，你想都别想！你只能是我的！”
黎晚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懊悔不应激怒他，谢岐的霸道强势她比谁都清楚。
陆良还在他手中。
“谢岐。”黎晚唤他，“给我些时间，容我想想，至少，让我安排好我的身边的人，好吗？”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指尖隔着衣料，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了些。
“好。”谢岐沉默许久，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声音沉闷。
马车停在了陆宅门口。
谢岐终于松开她，看着她整理好微乱的衣领，眼底情绪隐忍。“且先回去休息。”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低沉。
黎晚点了点头，掀开车帘，走了下去。夜风带着凉意，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些。她没有回头，径直走进了陆宅，直到大门关上，隔绝了身后那道灼热的目光，她才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下来，沉思许久。
而门外马车里，谢岐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迟迟没让马车启动。
翌日早晨。
黎晚刚起身收拾好，便听得院外传来“叩叩”的敲门声。
黎晚愣了愣，以为是陆良，她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却不是陆良。
是谢岐。
他依旧是昨日那身玄色的锦袍，只是袍角似乎沾了些夜露的湿气，微微发暗，领口也有些松散，不像昨日那般一丝不苟。
黎晚的指尖猛地一紧，眼底掠过一丝错愕。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是这副模样……难道他一夜都没走？
谢岐看穿了她的心思，没点破，只是抬了抬下巴，目光越过她，落在堂内桌上摆着的早膳上。没等黎晚开口，他径直迈步走了进来，动作坦然。
“我也没吃饭。”谢岐声音低沉，带着沙哑却依旧悦耳。他走到桌前，拿起一个馒头，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黎晚转身看着他的动作，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总不能把他赶出去，毕竟他是皇帝，她只能轻轻合上门，转身走到桌旁。
两人沉默地用完饭，谢岐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站起身，整理一下衣袍，看向黎晚，“我该回宫了。”
黎晚也跟着站起身，点了点头，没说话。
他迈步向门口走去，走到她身边时，却忽然伸出手，用力圈住了她的腰。
他的手臂结实，带着极高温度。
黎晚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可他的怀抱却像一个无形的牢笼，让她动弹不得。
他低下头，侧脸启唇含住她的，摩挲，深入，辗转交融，就这么抱着她，亲了许久，他才松开她，下颌搁在她发顶，声音压得极低，“三年前你不愿与我亲近，是不是因为那不是你自己的身体，做不了主？”
黎晚胸腔猛地一震，瞳孔骤然收缩，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
那双眸子里的笑意更深了，了然又温柔。“昨晚是我们第一次亲吻，亦是你第一次没有推开我。”
他的话刺破她心底的秘密。她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却没想到，他竟然早就看出来了。
黎晚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垂着眸，指尖紧紧地攥着衣角。
谢岐看着她这副模样，低低地笑了一声，揉了揉她的头发，说：“我走了。”
屋内仅剩黎晚一人，发烫的脸凉下，骤然又变得煞白。
她，还与陆良有婚约，怎能……与谢岐做如此不知廉耻的事！
可是……
黎晚第一次问自己，真的要嫁给陆良吗？
……
她在窗边站了许久，直到太阳渐渐升高。
晌午时分，院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黎晚回神，知道是陆良回来了。
“晚晚。”陆良看到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迈步走了进来，边走边说：“朝廷已经查明，我并没有结党营私之嫌，就被放了。”
黎晚见他身体精神都好，便放下心来，看着他，思索着该如何与他坦白。却见陆良的神色忽然有些躲闪。
黎晚察觉到不对劲，轻声问，“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陆良沉默片刻，语气有些凝重，“陛下已定端王去凉州就番，并让禁军自发报名一百人，可随端王一同去凉州。”
黎晚闻言，身体一顿，眼底掠过一丝错愕，问：“你是不是想随端王去凉州？”
陆良抬眼，点了点头，说：“我在京城已受过陛下猜忌，以后定不能有好的发展。还不如跟端王去凉州，做个一方之主，也能有所施展。”
黎晚的心又沉了沉，又问，“那是不是要带家人同去？”
陆良的眼神暗了暗，无声许久，才缓缓开口，“凉州苦寒，比边境还要艰难，且路程遥远，我母亲身体不好，定受不了驱车远途，幼妹年纪还小，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黎晚的心里像是被一块石头压住了，沉甸甸的。她看着陆良，质问，“你什么意思？”
陆良看她目光诚恳带着祈求，“晚晚，我希望你能回到边境，以后替我照顾母亲和幼妹。她们交给你，我很放心。”
“什么？”黎晚猛地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的身体微微发抖，眼底满是震惊和不敢相信。
就番随行兵将按律永不能出番，他这是要抛弃他的母亲、幼妹，还有……她？
“我也没办法。”陆良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我一生都在追逐功名，不能只在京城做个无名小辈。可母亲和幼妹我实在放心不下，你善良懂事，只有你能让我放心。”
黎晚看着他，只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变得无比陌生。她一直以为，他对她是有感情的，他们的婚约是彼此的归宿。可现在她才明白，对于陆良而言，她不是他的未婚妻，而是一个女人，一个能替他照顾家人的女人而已。或许，他一直以来都打着这样的念头。
她气往上涌，浑身都在发抖。
平复过后才缓缓开口，声音冷静，“你是男人，你的家人应该是你自己负责……至于我，我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不会替你照顾任何人。”
黎晚说完转过身，不再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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