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漫无目的地走着，小召在他肩膀上窜来窜去，毛茸茸的尾巴扫得他脖子发痒。他伸手捏住这小家伙的后颈，提到眼前，笑道：“小东西，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落，映在小召黑曜石般的眼瞳里，楚安恍惚间又回到了初见它的那天——
那日，楚安刚穿书不久，百无聊赖地溜达到后山。山间雾气未散，草木沾着晨露，他随手摘了颗灵果，刚咬一口，就听见灌木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谁在那儿？”他蹲下身，拨开枝叶——
一只雪白的灵兽正眼巴巴地盯着他……手里的果子。
小家伙比巴掌大些，左耳朵尖处有一处小缺口，全身雪白没有一点杂色。它明明馋得直咽口水，却偏要装出一副高冷模样，只拿圆溜溜的眼睛偷瞄他。
楚安乐了，故意把果子晃了晃：“想吃？”
小兽别过脸，但耳朵却诚实地抖了抖。
“还挺傲娇。”楚安掰下一小块果肉，递过去，“喏，尝尝？”
小家伙犹豫片刻，终于没抵住诱惑，凑过来小心翼翼地叼走。吃完后，它意犹未尽地舔舔爪子，又抬头看他，眼神里写满了“再来点”。
楚安大笑，干脆把剩下的果子都给了它：“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一来二去，这小家伙便赖上他了。楚安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偶尔还会叼些稀奇古怪的“礼物”回来——比如亮晶晶的石头，或是半截灵草，有一次甚至拖了条比它还大的鱼，得意洋洋地甩在他脚边。
楚安哭笑不得：“你这是要养我？”
后来，他才知道这小家伙名为“云踪兽”，属于小型灵宠，嗅觉听觉极其灵敏，天生擅长隐匿追踪。他兴冲冲地跑去跟沈煜珩说想收它当灵宠，结果对方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不可。”
“为什么？”楚安据理力争，“它自己跟着我的！”
沈煜珩瞥了他一眼：“云踪兽性傲，若非自愿认主，强留无益。”
“它明明很喜欢我！”楚安不服，变着法子证明——今天带小召表演“握手”，明天让它叼着纸条送信，甚至故意在沈煜珩面前逗它打滚。
终于，某日沈煜珩被吵得烦了，淡淡道：“若它肯饮下你的血契茶，便随你。”
楚安立刻捣鼓出一盏茶，滴血入内，紧张地推到小召面前。小家伙嗅了嗅，抬头看他一眼，忽然伸出粉嫩的舌头，慢条斯理地舔了个干净。
沈煜珩：“……”
楚安得意洋洋：“看！它同意了！”
回忆至此，楚安忍不住用鼻尖蹭了蹭小召的额头：“当初为了留下你，我可没少挨沈煜珩的眼刀。”
小召“吱”了一声，尾巴愉快地甩了甩，像是在附和。
楚安将它放回肩上，望向远处郁郁葱葱的后山，笑道：“走吧，我们去后山——说不定还能捡到比上次更大的鱼。”
小召兴奋地蹦跶两下，一溜烟窜到他头顶，俨然一副“我来指路”的架势。楚安哈哈一笑，迈步朝山间走去，方才的落寞早已散在风里。
不庭山，上古灵山，乃天尊太白道君亲手开辟。此山灵脉广袤，地矿丰饶，钟灵毓秀，而弦星阁便依此山而建，承天地造化，聚日月精华。——出自《上古纪事》。
楚安盘腿坐在悠悠坡上，指尖轻点着膝头，像说书先生似的给小召讲着宗门的来历。小召蹲在他肩头，歪着脑袋，黑豆般的眼睛眨巴眨巴，虽然听不太懂，但仍旧很捧场地“吱吱”叫了两声，尾巴还跟着晃了晃。
“怎么样，厉害吧？”楚安得意地扬起下巴，“我也是前段时间看了好多典籍才知道的，咱们宗门可是大有来头！”他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兴奋，仿佛自己不是穿书进来的倒霉蛋，而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微风拂过，撩起他散落的发丝。他抬眼望去，后山景致尽收眼底——金儡们打理的果蔬园「丰园」郁郁葱葱，寒潭源头「碧落泉」水雾氤氲，还有这片他们初次相遇的「悠悠坡」，青草如茵，野花点缀其间。
“不过……”楚安挠了挠头，“为什么叫‘悠悠坡’呢？我翻遍了藏书阁里相关的典籍，也没找到记载。”他托着下巴，故作深沉地思考了一会儿，随即又洒脱一笑，“算了，管他呢！反正知道是块风水宝地就行啦。”
小召“吱”地应了一声，也不知是赞同还是敷衍，蹦跶两下，又钻回他衣领子里去了。
楚安仰躺在悠悠坡上，耳畔是风吹草叶的沙沙声，远处碧落泉的流水声潺潺不绝，像一首舒缓的山间小调。他半眯着眼，任由阳光透过睫毛在眼前洒下细碎的金斑。
突然，一声清越的鸟鸣划破天际。
他猛地睁开眼，只见一片金黄色的鸟影掠过天空——是黄羁鸟群！这些灵鸟羽翼泛着淡金色的光泽，鸣声如珠玉落盘，清脆悦耳。它们成群结队地低飞而过，翅膀扇动间带起细碎的风旋，朝着山涧的方向疾驰而去。
“小召！快看！”楚安一骨碌爬起来，拍了拍胸口。小召“嗖”地钻出，黑豆眼亮晶晶的，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鸟群吸引了。
“走，跟上去瞧瞧！”
他带着小召，追着黄羁鸟的影子一路小跑。穿过几丛低矮的灌木，绕过几块青苔斑驳的岩石，很快，眼前豁然开朗——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蜿蜒流淌，溪水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黄羁鸟群已经纷纷落在水面上，轻盈地踩着溪流，长喙时不时点入水中，像是在试探着什么。小召兴奋地“吱”了一声，还没等楚安反应过来，它已经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小小的身影灵活地穿梭在溪流间，转眼就游出老远。
“喂！你倒是等等我啊！”楚安哭笑不得，赶紧脱下鞋袜，挽起裤腿，赤脚踏入溪水中。
冰凉的溪水漫过脚踝，一股清冽的灵气从脚底盘旋而上，沁入经脉，让他浑身一轻，仿佛连呼吸都畅快了几分。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正想感叹，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抬眼望去，只见溪流上游的水面骤然翻腾，银光闪烁间，一群飞鱼破水而出！它们身形修长，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鱼尾一摆，便如箭矢般跃出水面，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又“扑通”一声扎回水中，溅起晶莹的水花。
小召“吱吱”叫了两声，尾巴一甩，像颗小炮弹似的朝着鱼群冲去，速度快得惊人。楚安还没来得及喊它小心，这小家伙已经一头扎进鱼群最密集的地方，灵活地穿梭其中，仿佛在玩一场水中捉迷藏。
“这家伙……”楚安摇头失笑，索性站在浅水处，静静欣赏这难得一见的景象。
溪水在他脚边流淌，触感奇妙，仿佛每一滴水珠都在欢快地跃动，带着某种灵性的韵律。他低头看去，清澈的水流中甚至能看到细小的灵光闪烁，像是溪水本身在呼吸一般。
突然，远处的水面炸开一片银浪——黄羁鸟群发动了！
它们不再悠闲地浮在水面，而是骤然振翅，如金色闪电般俯冲而下。长喙精准地刺入水中，叼起一条条试图逃窜的飞鱼。飞鱼群也不甘示弱，纷纷跃出水面，有的甚至直接撞向低飞的鸟群，水花四溅，银鳞与金羽在阳光下交织成一片璀璨的光影。
“哗啦——扑棱棱——！”
水声、鸟鸣、鱼尾拍打水面的声响混在一起，热闹非凡。楚安看得眼花缭乱，一会儿盯着某只黄羁鸟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一会儿又被某条飞鱼华丽的空中翻转吸引。小召更是玩疯了，在鱼群和鸟群之间窜来窜去，时不时还被溅起的水花淋个透湿，却乐此不疲。
“这可比看纪录片刺激多了……”楚安喃喃自语，嘴角不自觉扬起。
山风拂过，带着水汽的清凉。他站在溪流中央，脚下是跃动的灵溪，眼前是鸟与鱼的狂欢，而小召的身影在水花间时隐时现——这一刻，他忽然觉得，穿书到这个世界，似乎也不赖。
水雾弥漫间，楚安的视线忽然被一道暗影攫住——在溪流翻涌的源头，一匹漆黑的骏马正踏浪而立。
它身形高大得近乎压迫，通体覆盖着玄铁般的鳞甲，每一片都泛着幽邃的冷光。鬃毛如泼墨般在风中翻卷，仿佛随时会化作流云散去。最惊人的是它的双蹄——雪白的麟纹缠绕其上，随着它每一次踏浪，便有流光如星河倾泻，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晕彩。
“咚、咚——”
马蹄轻叩水面，每一次落下都激起丈高的浪花。飞鱼群被水浪裹挟着腾空而起，银鳞与浪沫纷扬洒落，宛如一场突如其来的骤雨。楚安愣在原地，怀中突然一沉——一条慌不择路的飞鱼径直跳进他臂弯里，鱼尾“啪”地甩了他一脸水珠。
黑马踏着水波缓缓而来。
距离渐近，楚安才发现它的眼睛是金珀色的竖瞳，像是熔化的黄金里封着一线黑夜，既古老又冰冷。
当它经过楚安面前时，马蹄忽然一顿，风似乎在这一刻凝固。
楚安屏住呼吸，看着那匹神骏微微侧首。它的目光像刀锋般刮过他的脸，在触及他左手的天极印时，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瞬。
“哗啦——”
浪花突然炸开。黑马昂首嘶鸣，声如金玉相击，震得四周水珠簌簌坠落。未等楚安反应过来，它已甩动长尾，踏着粼粼波光而去。
随着那道黑影消失在溪流转弯处，动荡的水面渐渐平复。飞鱼沉入水底，黄羁鸟群也纷纷振翅高飞，只余几片金羽打着旋儿飘落。
“吱吱吱！”小召奋力游回岸边，嘴里还叼着两条拼命挣扎的小鱼。它浑身湿漉漉地爬上岩石，正要炫耀战利品，却见楚安如泥塑般呆立水中，怀里抱着条足有胳膊长的飞鱼，衣襟全被溅湿也浑然不觉。
小召：“……吱？”
楚安缓缓低头，和怀里晕头转向的飞鱼大眼瞪小眼。
“刚才……”他抹了把脸，望向黑马消失的方向，“那是……什么？”
山风掠过水面，无人应答。小召甩着尾巴，把叼来的小鱼“啪嗒”扔在楚安脚边。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上遥居的屋檐，楚安拎着用草绳串起的飞鱼，怀里用衣服还兜着几条小召抓来的小鱼，兴冲冲地穿过庭院。
书房已经被收拾得七七八八，青兰正指挥着阿戊将最后一批残破的书架搬出去。见楚安回来，青兰微微颔首：“公子。”
“青兰！我跟你说，今天在后山——”楚安一把拽住他的袖子，眼睛亮得惊人，“我见到一匹会踏浪的黑马！浑身鳞片，鬃毛像墨云似的，蹄子一踏就能掀起浪花！”
青兰的动作顿了一下，银睫微垂：“墨麟渊。”
“啊？”楚安一愣，“你知道？”
“嗯。”青兰的声音平静，“据传是上古神陨所化，具体来历……典籍无载。”
楚安眨了眨眼：“就这？”
“就这些。”
“……”楚安盯着青兰那张毫无波动的脸，忽然眯起眼睛，“那师尊肯定知道更多，对吧？”
青兰沉默。
“嘿嘿，我懂了。”楚安一把抱住青兰的手臂，压低声音道，“走，帮我准备几道好菜——要沈仙君喜欢的那种。”
青兰瞥了眼他怀里还在扑腾的飞鱼，语气平和道：“遵命。”
清蒸飞鱼，红烧醋鱼，酸菜飞鱼，剁椒飞鱼，飞鱼刺身，请问客官点哪一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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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道白春溪长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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