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日光穿透云层,洒在青鸾神鸟流光溢彩的羽翼上。楚安死死攥住羽毛边缘的缰绳,指节都泛了白,却还要强装镇定地挺直腰背,仿佛对脚下万丈高空毫不在意。
——这可比过山车刺激多了!
狂风呼啸,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青鸾每一次振翅,都引得云海翻涌,下方的山川河流如画卷般急速后退。楚安悄悄转头,看向身旁闭目养神的沈煜珩。
那人依旧一身玄色,宽大的氅衣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内里暗银绣纹的衣摆。帽檐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能看见线条分明的下颌和微抿的薄唇,整个人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沉静而莫测。
见沈煜珩没有睁眼的意思,楚安这才放心地回过头,俯瞰脚下壮阔的景象——
丹阙山如一枚巨大的玉环嵌在大地上,四周群峰如剑,直插云霄,雪线以上的山体终年笼罩在缥缈的云雾中。而中央凹陷的盆地则郁郁葱葱,宛如被众星捧月般环抱其中,此山因地质矿产丰富,多产良玉金石而闻名,当然也少不了珍贵的灵植灵物。最令人惊叹的是东侧——山脉在此陡然断开,露出一片蔚蓝的海域,浪花拍打着陡峭的崖壁,激起千堆雪。
靠近海岸处,一个繁忙的港口如同宝石般镶嵌在山水之间。码头上停泊着各式飞舟、灵船,甚至还有体型庞大的海兽和各类灵兽。来自各界的修士、商旅穿梭其间,远远望去如同忙碌的蚁群。
"千帆渡。"
沈煜珩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惊得楚安一个激灵。不知何时,那人已经睁开了眼,正望着下方的港口。阳光穿过云隙,落在他琥珀色的瞳孔里,映出一片碎金般的光。
楚安一阵惊叹,原来这里就是丹阙山的入口了,果然和原书里描述的一样,不,应该是更胜。
"我们......不直接进山?"楚安试探着问。
沈煜珩唇角微动:"丹阙山主最讨厌有人从天上闯他的地盘。"说着,指尖轻点青鸾颈侧。
青鸾神鸟像知道主人的指示一样,发出声清越的长鸣,俯冲而下。楚安猝不及防,差点惊叫出声,慌忙抓住羽毛,却在余光中瞥见沈煜珩一闪而过的神情。
——绝对是故意的!
青鸾在城外三里处的长坪降落。楚安双脚刚沾地,便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股酸气直冲喉头。他死死捂住嘴,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在地,慌乱间一把揪住了青鸾颈侧的一缕鬃羽才勉强稳住身形。
青鸾被这突如其来的拉扯惊动,巨大的羽翼轻轻一抖,掀起一阵清风,吹得楚安衣袍翻飞。他强忍着眩晕,心里暗暗腹诽:这神兽坐骑拉风是拉风,可也太折腾人了!
正想着,沈煜珩已从他身旁翩然走过,玄色大氅纹丝不乱,仿佛方才那惊心动魄的飞行于他而言不过是闲庭信步。青鸾见到主人,立刻收起威仪,撒娇似的低鸣一声,巨大的头颅亲昵地蹭向沈煜珩。
沈煜珩墨袖轻抬,抚上青鸾侧羽时——
"啾!"
刺目的青光骤然爆发,楚安下意识闭眼,再睁开时,眼前哪还有什么威风凛凛的神鸟,只有一只圆滚滚的绿黄渐变小胖啾,正扑棱着短翅,笨拙地往沈煜珩肩头蹦跶。
"这......"楚安瞪圆了眼睛,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原书里震慑四方的青鸾神鸟,真身居然是只胖团子?!
他忍不住凑近,盯着那只在沈煜珩肩上蹦跳的小肥鸟,好奇道:"师尊,这是青鸾的原形吗?居然这么......"
话音未落,沈煜珩脚步一顿,黑色大氅下传来冷冽的声音:"休得对碧霄君无礼。"
"碧霄君?"楚安猛地僵住,脑子嗡的一声。
——等等,碧霄?!
他忽然想起原书那段被自己吐槽过的情节——沈煜珩曾对女主表露心意时写过:“……双燕翩跹戏柳梢,相思一缕引碧霄……",当时只觉得酸掉牙,如今才猛然惊觉......
——碧霄!青鸾的名字!
——所以那根本不是酸诗,是在用本命神鸟表白?!
楚安盯着沈煜珩肩头那坨毛茸茸的"碧霄君",又看看师尊冷峻的背影,突然觉得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这哪是高冷师尊,分明是个闷骚情种啊!
楚安心里正感叹,就听见远处传来悠长的号角声——那是即将启程远航的莆帆舰。
前面人声鼎沸的码头就是“千帆渡”,它不仅仅是一个港口,而是一座依山傍海、盘踞在丹阙山东麓的巨大城寨。
它像一颗被海浪与山峦共同托起的明珠,背靠丹阙山脉高耸的绝壁,面朝无垠的碧海,天然的地势让它成为进出丹阙山的唯一门户。城寨内部分为三层——最外围是喧嚣的码头区,中间是繁华的市集与客栈,最内层则是依山而建的居民区。
来自九州各地的商旅在此停泊,卸下丝绸、瓷器、灵药,又满载着丹阙山特产的玉石、矿砂扬帆起航。皮肤黝黑的南海渔民叫卖着刚捕获的银鳞鱼;北境来的驯兽师牵着雪白的冰原狼招摇过市;西域商人摊开五彩斑斓的香料,浓郁的气息混杂着海风的咸腥,形成一种独特的味道。
来此的修士们也很好辨认——他们或身着门派服饰,或佩戴法器,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灵压。而那些披着彩色长袍、头戴羽冠的神司则更为醒目,他们往往是各地神庙的使者,负责护送珍贵的祭品或神谕。偶尔还能看到几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神秘人物,据说是来自幽冥海的巫祝。
楚安一路跟着沈煜珩往城寨的高地行去,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四周的景象吸引。城寨虽看似简陋,却处处透着生机。粗犷的木柱上雕刻着展翅的鸟图腾,屋檐下悬挂的青铜风铃在微风中发出清脆的声响——果然和原书里写的一样,这地方表面看着不怎么样,内里却别有洞天。
平民百姓穿梭其间,有的推着独轮车运送货物,有的在路边支起小吃摊,热气腾腾的蒸笼里飘出诱人的香气。孩童们光着脚在人群中嬉戏打闹,偶尔被巡逻的城卫呵斥,便一哄而散,转眼又聚到别处玩耍。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尽头,一座灰褐色的石楼静静矗立。门楣上悬挂的木质招牌已经褪色,刻着"帕雅客驿"四个古朴的大字,边角处磨损的痕迹显示它已在此处历经风雨多年。
沈煜珩的脚步在石楼前停下,黑色大氅的衣摆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荡起,又悄然垂落。楚安紧随其后,目光扫过这栋看似寻常的建筑——窗棂紧闭,门廊下悬挂的风铃纹丝不动,整座楼透着一股与热闹街市格格不入的沉寂。
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陈年的木质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茶香。厅堂内空无一人,几张老旧的木桌随意摆放,桌面被岁月磨得发亮。沈煜珩径直走向最里侧的一张方桌,衣袍轻拂间已落座。
楚安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墙上挂着几幅泛黄的山川地图,角落的柜台上摆着一盏青铜油灯,灯芯崭新,显然经常有人更换。这里看似是个普通客栈,却处处透着违和——没有迎客的小二,没有登记账簿的柜台,甚至连最基本的酒水单都看不到。
他的目光回到桌上。沈煜珩修长的手指将一只倒扣的粗陶茶杯翻转过来,动作轻缓却精准。接着,一枚铜钱被放置在杯底,上面又压了一颗下品灵石。铜钱上的"通宝"二字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稀可辨,灵石则泛着微弱的青光。
楚安眉头微蹙。这不是修真界常见的交易方式,更像某种暗号。
后厨的布帘忽然被掀开。
一位身着靛青色对襟长裙的女子缓步而出,银制的发簪随着她的步伐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她发髻高挽,耳垂上坠着的银环在走动间微微晃动,衬得脖颈线条愈发修长。女子手中托着一个漆木托盘,步履沉稳地走到他们桌前。
没有多余的寒暄,她只是微微俯身,将那只盛放着铜钱与灵石的茶杯轻轻端起,放在自己的托盘上。红唇轻启,吐出一串楚安完全听不懂的方言,音节短促而低沉。
沈煜珩起身,黑色身影在昏暗的室内显得格外挺拔。女子转身引路,银饰在转身时划过一道冷光。楚安来不及多想,快步跟上,余光瞥见女子腰间悬挂的一枚骨雕令牌——上面刻着一个诡异的图腾,形似展翅的夜枭。
穿过厅堂向后,是一道狭窄的走廊。两侧木墙上悬挂的鸟类图腾在昏暗的光亮中被拉长阴影。楚安注意到,那些图腾与引路女子腰间的骨雕令牌如出一辙——展翅的夜枭,双目处镶嵌着蜡黄的宝石,在昏暗的光线中闪耀着光泽。
走廊尽头豁然开朗,露出一方青石铺就的庭院。庭院中央栽着一棵古老的银杏树,金黄的叶片在微风中簌簌作响。二楼回廊上,一个身形魁梧的壮汉正倚栏而立,古铜色的皮肤上刺满靛青纹路,在右颊处汇聚成一只飞鸟的图案。
壮汉用方言与女子快速交谈几句,目光在扫过沈煜珩时骤然变得恭敬。他大步走下木梯,靴底踏在台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来到沈煜珩面前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抚胸礼。
"恭迎仙君,"壮汉的声音低沉如闷雷,"苏尼已恭候多时。"
苏尼?
楚安眸光一闪。在原书记载中,东麓人将部族首领称为"苏尼",而每一位进入丹阙山深处的修士,都必须由苏尼指派的"引路人"带领——这些熟悉山势的土著不仅知晓矿脉分布,更掌握着规避山中诡谲禁制的秘法。
他正思索间,忽觉一道冷冽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头便见沈煜珩已停在银杏树下,玄氅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内里暗银绣纹的衣摆。
"跟上。"
短短二字,却如寒刃出鞘,惊得楚安一个激灵,连忙快步追了上去。银杏叶擦过他的肩头,飘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极轻的"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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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浮翠远山藏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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