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梨道:“荞纤,晚上好。”
莫荞纤转身。
习惯了温梨定时定点的到来,她立刻道:“饭吃过了,药也吃了。”
温梨只要一来就会问的问题,已经默契到不需要开口,莫荞纤就可以自己回答上了。
温梨笑道:“好的。今天很棒哦!”
凡是按时吃饭吃药,温梨就会奖励类似的夸奖,仿佛莫荞纤还是个没有独立的小孩。
莫荞纤面上再平淡如水,心里也没有感到厌烦,她早就渐渐习惯了温梨无微不至的关心,那种熨帖的感受只有一个人曾给过她…
她们太像了。
温梨说:“有两件事来和你商量。”
“什么事?中午不是说过了么?”莫荞纤问道。
“是这样的。”温梨先将荀慈之说过的重要事情如实告知,“荀医生专程来了一趟,问问你能否私下协商赔偿。”
莫荞纤很惊讶,她道:“赔偿?”
温梨说道:“这只是一种方案,如果你不认可我们可以走司法途径解决。”
莫荞纤沉默了,片刻后不带情绪反馈地说道:“我想不起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赔偿什么的同样没有想过,无所谓了。”
“由你来决定。”温梨没有干涉。
这件事不论是院方、孩子、家属都有相应的责任,唯独莫荞纤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她分明是因救人失去生命,却被以自杀的名义宣告终结。
还好现在,她活着,一切都在变好。
温梨道:“你可以再考虑几天。”
莫荞纤同意了。
察觉到气氛有些压抑的温梨,微微凑近莫荞纤,拉住她的手商量道:“还有一件事,明天我有一个朋友要来。”
“他不放心我这些日子是不是在照顾朋友,想来看一眼,确认一下。”温梨斟酌着说道。
“算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哥哥,只让他待一会,核实我说的话不是假话,绝对不会干扰你。”温梨补充。
莫荞纤嗯了一声,“知道了,来就来吧。还有其他事吗?”
“没了。”
温梨解决了两件要紧事,心情松快了不少。
**
第二天一早,叶禹果然准时来接她前往通舟私立医院,好似晚一分钟就会让温梨找到造假的群演。
两人免不了又是一番互呛。
在走廊上,温梨不放心地再次警告:“你礼貌一些,不要提冒犯的话题,知道吗?”
“什么?我冒犯过谁了。”叶禹抱臂看她。
温梨才不会说他一直在冒犯自己,好像是从某一个时刻开始,叶禹就总是揪着她不放,比小时候更过分,行为语言都令她无比抓狂。
她下了命令:“反正你什么话都不用讲。”
叶禹不置可否,随着温梨走进病房。
莫荞纤看了一眼进来的人就收回目光,温梨率先热情地介绍了双方的名字。
“荞纤,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朋友。”
叶禹对她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话地站到了一边,温梨这才满意极了,自顾来关照莫荞纤早上的情况。
问她今天的早餐口味合不合胃口,左腿走路有没有不适应或者颠簸的感觉。
莫荞纤一一作答,机械性地逐字回复,状态淡漠被动,叶禹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她们两人的相处模式,又将病房的构造略略扫视了一遍。
在心底确认温梨没有敷衍他之后,叶禹走到会客厅的位置坐下,很是配合地充当起了透明人。
门外传来规律的敲门声,应当是例行查房的医生。
温梨说道:“进来吧。”
她正和莫荞纤坐在病床上聊天,并没有回头看向门外。
房门打开,荀慈之一眼便先和处于最外的叶禹视线相对。
叶禹同他一点头,表示礼貌。
荀慈之挂着淡笑,同样点头回应了他。
谁也没将对方的存在放在心上。
“温梨。”荀慈之阔步走近病床。
被叫到名字的女人转过头,疑惑道:“荀医生?怎么是你。”
荀慈之道:“我不能来么?”
“当然不是了,欢迎你来探望荞纤。”温梨笑道,“我以为是来查房的医生。对了,你和我提的那件事我已经告诉荞纤了,今天你既然来了,不如你们再当面好好交流一下。”
荀慈之点头,却将事情暂缓,对莫荞纤说道:“莫荞纤,你在心理科的心理疏导因为这次住院一直没能预约,开的药也早就吃完了吧,所以我来提醒一下,记得及时复诊。”
莫荞纤并不领情,道:“荀医生,我不是你的病人。”
她是在心理科长期进行心理疏导,吃着医生开的处方药,但她从来没有挂过荀慈之的门诊号。
他太难预约,她讨厌麻烦;更重要的是,自己本就是应付地过活,从来没有寄希望能治愈,所以更不会忙前忙后地提前很久去预约排队一个大热门。
荀慈之没有反驳,反而颇为善意地说道:“你的确不是我的病人,我不了解你的具体情况。但身为同一科室的医生,又作为温梨的朋友,友情关心而已。”
“反正我有去开药。”莫荞纤强调着回答。
温梨每天都在监督,清楚记得莫荞纤的确有按时服用,药都是没有吃完的状态。
她感到疑惑。
是啊,这么久了,心理科开的药都没有吃完过吗?
温梨走到床边柜的位置,拉开抽屉取出那些药盒想要重新确认一遍。
抽屉里没有其他杂物,布局与平时一致,大半是针对莫荞纤这次受伤开的药,其余的两种则是心理科开的精神类药物。
术后治疗的药已经换过好几轮,药盒都是比较崭新的样子,是她亲自去领的。只有那两种药的外观面在日复一日中被摩挲得快要褪去颜色,温梨因为荀慈之的提醒一下子注意到了这一点奇怪之处。
她打开其中一个药瓶的盖子…
“我每天都在吃,不用看。”莫荞纤劈手夺了过来。
太过激动的动作反而让药瓶从两人之间滑落,翻滚在地,药瓶一溜烟从这头转着无数个圈子向前滚动,挨到墙壁之后一个反弹,回旋停在了地板中央。
瓶盖瓶身分离,药片洒落满地。
莫荞纤第一时间跳下病床蹲在地上一颗颗往手里快速捡着药片,找补道:“这药很贵。”
荀慈之看向地上姜黄色的圆形药片,蹲下身,慢条斯理捡起其中一颗,递给莫荞纤。
莫荞纤警惕地抬头,道:“不用你帮忙,医生,我自己来就好了。”
“那怎么行?你是病人。”荀慈之将药瓶一同交给她,语气中带着疑惑,“不过正常来说,这款药不应该是这种片状大小和颜色。”
他的话让莫荞纤面色难堪,反驳的措辞还没想好怎么讲出口,荀慈之已经道:“放错地方了,还是?”
温梨震惊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从一开始,这瓶药就是这个颜色,她记得从未变过。
荀慈之作为专业的医生不可能记错,所以……
地上零散的药片,仿佛一枚枚黄色微笑表情包,嘲笑着她几个月来的无用功。
“荞纤,你——”
温梨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这讽刺的一幕,千言万语停在唇边却无法讲出一个字来。
莫荞纤低着头,握着那些药片的手攥成了拳头,她没有迎上任何人的视线,静止般蹲在原地。
纤薄的背影脆弱易折,像小动物遇到危险般,将自己包裹封闭,企图装死击退天敌。
场面一再僵化。
“先起来,荞纤。”温梨不忍心,扶着她站起身,让她坐到病床上,“我来捡它们。”
莫荞纤沉默地坐在床沿,她面前的温梨很快就将地上散落的东西整理好放进空瓶子。
没有想象中的责骂与质问。
愧疚的藤蔓攀缠上来,让莫荞纤同样不知怎样面对。
怎么会这样?
该怎么解释?
她根本无法处理好现在的局面,唯一能做的只有沉默和逃避。
荀慈之来到床边柜前,道:“不介意我看看吧?”
“嗯。”
既然都已经被发现,莫荞纤也没必要再刻意隐瞒什么了。
她道:“另一瓶药没有换过,是为了不显得突兀…我才把它装在了这个旧瓶子里,药盒还在垃圾桶没扔,随便你们查。”
床边的垃圾桶里果然有药盒 ,被几张纸巾刻意覆盖住,只漏出了其中一角。
荀慈之用新的纸巾裹住药盒一端,将它取了出来,念出了上面的学名,“□□片。”
温梨拿过那个药盒,里面已经空了,她看向荀慈之。
“安定片,俗称安眠药。”荀慈之道,“根据病情是有概率会开具使用,使用范围很广。”
两种处方药,莫荞纤只换掉了一种,为什么?
碍于病房内还有其他人在,温梨压下了疑问,对荀慈之道:“荀医生,谢谢你关心我们,辛苦你跑一趟了。”
“举手之劳。”荀慈之道,“恐怕现在也不适合再谈赔偿的事情,改日直接联系我,再约时间吧。”
温梨:“好。”
莫荞纤将所有药都塞回抽屉,合上,一切都封闭在内,就不用难受不用思考了。
她道:“我累了,要休息了,你们都出去吧。”
这边的动静自然已经引起了叶禹的注意,但他坐在会客厅的位置,没有贸然过来。
温梨想着先把在场的两个人送走,自己再回来和莫荞纤好好沟通。
“好,那你先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
莫荞纤道:“温梨,不用来了,今天我想静静。”
温梨犹豫了下,暂时缓和的同意了。
她一定有什么苦衷。
温梨告诉自己,不能给莫荞纤太多的压力,不能让她感到压迫,要多体谅。
“午饭记得多吃点饭和肉。”温梨关心道。
“嗯。”
荀慈之去洗了手,回来说:“那我就先走了。”
温梨向他道:“荀医生,我送你出去。”
他们先后走到门口,温梨顺便对叶禹道:“走吧。”
病房门关上。
温梨被叶禹倏地勾住了肩膀,年轻的男人询问着:“刚刚发生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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