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何课,几何老师于庚江老头儿要找人回答问题了。他缓步走到值日轮流表前,把眼睛凑过去,然后慢慢地把名字念出来。“张光说说。”话音未落,同学们早已哄堂大笑了。
张天光不好意思地站起来,笑声未止。
于老师莫名其妙地问:“她叫啥名儿?”大家家又笑了,哪里有人答复。于老师问她的同桌:“你先别笑,她叫啥名儿?”“张天光。”梅儿笑答。
“张天光?”于老师又转身看了看值日轮流表,眼睛离得更近了。但的的确确只有那两个字。“天”字被别人蹭掉了。“值日轮流表”是用碳素笔写在光滑的白纤维板上的,一抹就掉的。
下课了,我拿出碳素笔,在显得十分孤立的两上字间添了一个“天”字。张天光过来问我,“是谁蹭下去的?”我点着她名字旁边的“辛梅”三个字说:“一定是她。”“辛梅?”她疑惑地问。我点点头,便出去了。
一会儿,张天光跑出来,对我说:“我刚才问她了,是她蹭的。”我笑笑,得意地说:“我就猜出一定是她。”“你还挺聪明的。”“那当然。”我对梅儿十分了解,自然猜出是她。
班级后面的黑板上忽然多了张红纸。那是一张写着九月月考名次的纸。我从头看起,渐渐有些发呆,好久居然没有看到我。终于在“28”后面才发现了我的名字。旁边有小括号中写着(2),下面注释中写着:纯跟班生。我又看了一遍,一张纸上也难寻这括号,其余都是留级的学生。这里简直是他们的天下。
这个“28”简直就是根针,刺痛我的心,我感到很羞耻。
然后便有为梅儿的卷儿合分的幸运了。
物理课上,发下卷来,正巧遇上梅儿的,便拣了出来。得分倒很差,总计36分。合分之后,便都交上去了。梅儿在那里和别人一样,想寻知自己的分数。我头脑发热,撕了一片纸,疾书:“辛:36分。”神差鬼使地送了过去。梅儿看了,却很欢喜。
那天放学铃声一响,我便急速的背起书包,因为我已谋划了一件事,抬眼望,还好。梅儿正在一边慢慢地装书包,一边和后桌说着什么。
我背起书包,走到门口,便停下来。梅儿正背对着我,室内嘈杂的很。我怕梅儿听不见,而失去第二次喊她的勇气,便用了力,用了严冷的声调喝道:“辛梅!”梅儿猛回过头来,看着我,目光中满是惊异,眼睛睁得圆圆的。我看了不由得心中暗笑。我依旧板了脸问道:“你的语文卷写完了吗?”“语文卷儿?”她重复着,借机回到现实中来,一减惊异的面孔说:“没有。”我又问:“明天能写完吗?”她现在已完全明白我的动机,便不假思索地说道:“不能!”带着顽皮的笑,带着惊喜。我心中快活之极,却也假装生气地一跺脚,走出门去。
显然,我的目的不在于借卷,我根本用不着借。即使要借,也用不着非借她的。
这是我第一次打破拘禁,“二战”以来第一次与梅儿正式对话,突破了一切陈腐,打碎了一切桎梏。去藐视别人吧!他们说什么都无所谓,我们需要快乐自由地活着。
时候已然是冬季,早晨,天冷得厉害,冷风扑面,我迎着寒风向前艰难地走着,终于到了教室。
的确是冷了,大家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便主动生起炉子。坐在暖烘烘的炉子旁,一会儿功夫,便将我烤的昏昏沉沉了。
听张老师说下午要进行理科的知识竞赛,便让我安排人员,我安排好了,里面当然没有我。因为我还有自知之明。但老师们都不同意,大有“没有立东不成席”之意。我只好答应了。
下午第一节便开始了,在我校“食堂”,其实是一间大空屋子。我们坐在最前面,面对着各班的同学。
这次竞赛再也难以有什么成绩了。因为这次没有一个能纵横无敌的好汉。数学是我的弱项,我为人谨慎,算题慢已成为习惯。这是竞赛,不是考试,自然行不通。别人也都无力与别班抗衡。一阵功夫,几何,物理完事,我们便败局已定。
接着是代数,一道“必答题”是由我来答的。题读下来,我便茫然地在本上写了一阵,似乎没有思考,只用了极其蠢笨的方法算着,一声笛响,时间已结束,我还是没有结果。
我低头沉默了许久,我头脑忽地异常的清醒。仿佛已人现实中脱出,我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我仿佛在想什么,脑中却一片空白。
又传来一阵掌声,当然不是我们班的掌声。我抬头看了看,张老师正倚在门口的墙上,带着疑惑的目光看着我,日光灯发出阴冷的光,和室外一般颜色。
梅儿仍旧表现出兴致勃勃的样子,手中拿着一叠厚厚的记抢答题用过的大纸。
李校长偎缩在明亮的笼屉旁,那是给同学们热饭盒用的。上面笼罩了一个同样明亮的吸蒸气用的“大罩子”。李校长穿了一身黑衣,他从头到脚便都是黑的了。将他手中的白纸显得异常的惨白。
时间终于流逝,比赛告终,黑板上鲜明地写着:三年一班300,三年二班200,三年三班330。
我望了眼梅儿,她向我微笑,这微笑不是讥讽,而是安慰,让我轻视这失败,忘掉痛苦。
张老师让我参加晚自习,我无奈答应了。
和上次胜利一样,我依旧是匆匆地前行,我觉得我没有在走路上浪费时间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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