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皓安察觉到她探究中带着警惕的目光，不由得低笑出声，空闲的那只手抬起来，极其熟稔地往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弹：“你这小脑瓜子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力道不重，却带着十足的亲昵。
楚玉荷“哎呀”一声，连忙捂住自己的额头，感受着那一点微痛的触感，怒道：“我能想什么？”
见她步子依旧有些迟疑，厉皓安脸上露出些许不耐烦的神情，剑眉微挑：“太慢。”
话音未落，他已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啊！”楚玉荷猝不及防，惊呼声刚出口，便被呼啸而过的风吹散。
他身形极快，足尖在枝叶间轻点，周围的景物飞速向后掠去。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他胸前的衣襟，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沉稳心跳和衣衫下紧绷的肌肉线条。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将她护得更紧。
待到双脚终于踏实地，楚玉荷仍觉得心在胸腔里狂跳不止，七上八下，带着惊魂未定的悸动。
然而，更让她在意的是不远处假山后隐隐传来的，压抑而暧昧的声响。
她定了定神，看向身旁气定神闲的厉皓安，压低声音问道：“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等等，这男子的声音……有点耳熟。
厉皓安侧头靠近她，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用气音低语，温热的气息扰得她耳根微痒：“里面的人是季唯昭和他的未婚妻。”
他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紧紧盯着楚玉荷，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见她只是微微一怔，面色随即恢复如常，不见半分波澜，他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似乎颇为满意。
“要我说这季唯昭也不是什么好人。”他继续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带着一丝嘲讽，“听说他母亲为他挑选了一门婚事，他若是不认，大可以一开始就说明。何必要在今日将军夫人的赏花宴上，当着众人的面同未婚妻提出退婚？当时真真是直接气哭了他那小娇妻。”
楚玉荷正竖起耳朵听着，厉皓安却突然顿住。她下意识地转头看他，恰好撞进他深邃的眼眸中。他眼睛亮晶晶的，似是十分期待她的反应，又像是故意吊她胃口。
厉皓安瞧着她那微微泛红的眼尾，心神一动，摸了上去，动作带着一种暧昧的怜惜。
楚玉荷心头一跳，正要炸毛，他却已适时地收回了手，仿佛只是随手为之。
“说来他那未婚妻也是个可怜人。”厉皓安的语气听不出多少同情，反倒更像是在讲述一件趣闻，“听闻季唯昭退婚，竟直接欲寻死，好在被他救醒。不过这后面的事，就连我也是不甚清楚的。”他刻意留白。
厉皓安想到方才寻找楚玉荷途中，无意间瞧见了那两人的爱恨纠缠，觉得有趣，便驻足看了片刻。
只见季唯昭身子一软，倒在了沈雨冉怀中。而这沈雨冉倒是个奇女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却一把将季唯昭搀扶起来，两人之间的气氛诡异又暧昧。
若不是想着季唯昭与楚玉荷二人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往，也为了让楚玉荷真真正正地、彻底地对那人死心，他也不会带她来这腌臜之地，免得平白污了人的耳朵。
楚玉荷并不知道厉皓安心中这些弯弯绕绕。此时她再一次庆幸自己当初未对季唯昭动真情，同时也无比感谢那些“天外来客”们对她说的那些肺腑之言。
若不是有他们的提醒，报仇心切的她怕是早就攻破了自己的心理防线，那样做的话，有朝一日她许也会变得面目全非，与这些后宅女子一般，为情爱所困，失去自我。
看似她一直在勾搭这个，撩拨那个，实际上她根本就没将任何人真正放在心上，一切不过是她向上攀爬的手段罢了。
眼下，即便听到季唯昭与旁人在此纠缠，心中也不见一分波动。当然，这其中也有季唯昭早就被她从名单上剔除的缘故。
楚玉荷将目光从房间方向收回，转而落在近在咫尺的厉皓安身上。
厉害的厉公子还不知，这边他想尽办法要斩断她与其他人的凡缘，另一边她却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寻个恰当的时机摆脱他。
厉皓安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回过头来。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寂静，只有房间里隐约的声响提醒着此处的异常。
楚玉荷实在受不了他那种仿佛能看透一切，又带着某种期待的目光，主动开口，声音比刚才更轻：“为何要带我来此处？”
厉皓安闻言，脸颊竟在朦胧月色下微微泛起了些许红晕，眼神也闪烁了一下，难得地显出一丝与他平日阴郁乖张不符的赧然。
他稍稍别开脸，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你……不如……不如考虑一下我？”
楚玉荷心中警铃大作，开口想要拒绝：“厉公子，我……”
“我不像季唯昭那般优柔寡断，目中无人。” 厉皓安却不容她说完，直接打断，目光重新锁住她，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你若应了我，我厉皓安在此立誓，定以正妻之位相待，绝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本来还想着如何虚与委蛇、暂且敷衍过去的楚玉荷，听到“正妻之位”四个字，眼睛不由得一亮，心中剧震。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厉皓安，声音都因激动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当……当真？”
“自然。”厉皓安很肯定地点了点头，眼神笃定，“我厉皓安说出的话，从不反悔。”
然而，看到楚玉荷眼中一闪而过的亮光后，又浮现出犹豫之色，他心下一慌，生怕她再次拒绝。在近乎本能的冲动驱使下，他一把扯过楚玉荷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它直接按在了自己紧实的小腹之上。
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下壁垒分明的肌肉轮廓和温热的体温。
他记得清楚，之前几次接触，楚玉荷的目光似乎总会若有若无地流连于此地，带着几分好奇与……欣赏？
楚玉荷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浑身一僵，掌心传来的灼热温度烫得她心尖发颤，心跳骤然失控，疯狂地撞击着胸腔。脑子也在这一刻疯狂运转着，权衡着利弊得失。
正妻之位，确实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好归宿，足以让她摆脱现状，甚至……
可所有的盘算，最后都戛然而止，硬生生地停在了厉皓安那难以预测的“疯病”上。一个虚无缥缈的正妻承诺，终究还是没有自己的身家性命更重要。与虎谋皮，风险太大。
厉皓安紧紧盯着她面上的神情变化，从最初的震惊、心动到后来的迟疑、顾虑，他很快便猜到了她的顾虑所在，急忙开口道：“你若是担忧我的病……”
他顿了顿，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那我便等我治好了再来娶你。届时，你总该放心了？”
楚玉荷有几分惊疑，抬眸看他：“你的病……竟然能治好？”
这消息对她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变数。
厉皓安笃定地点了点头，眼神坦然：“家父很早之前便为我寻了名医。只是……”
他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治好的概率只有一半，还有一半的几率……便是死。我不愿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五成机会牺牲自己可能所剩不多的一生，所以并未听从。但眼下……”
他目光深深地看着她，未尽之语，不言而喻。
楚玉荷捕捉到他话中的关键，追问道：“若能治好，可会有什么隐患？”
她必须弄清楚所有的风险。
厉皓安回答得斩钉截铁，试图打消她最后一丝疑虑：“你且放心，神医曾言，若能熬过治疗，便与常人无异，自然是没有隐患的。”
楚玉荷转念一想，若是厉皓安这病能治好，选择他倒也未尝不可。
她抬眼看向厉皓安，见他眼中满是希冀，便缓缓点了点头。
厉皓安见她应下，脸上顿时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
那笑意明媚飞扬，不带一丝阴霾，竟让一贯阴郁的他显出几分少年独有的清朗。
他正欲再说什么，话音却戛然而止——周遭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厉皓安眼神一凛，当即揽过楚玉荷，迅捷地隐入假山石后。
楚玉荷透过石隙望去，只见园中涌入不少人，想必是被此处的动静惊动，匆匆赶来。
那暧昧的声响早已随风传开，此刻众人面上皆染着红晕，眼中神色各异——或惊疑，或好奇，或戏谑，或愤怒。
最恼怒的当属将军夫人，此番赏花宴本是为爱子择妻而设，岂料竟生出这等污糟事。
她美目圆睁，周身气势陡然凌厉，厉声喝道：“来人！给我砸开门！我倒要瞧瞧，是哪些不长眼的东西，敢在我将军府行这等龌龊之事！”
丫鬟小厮闻令一拥而上，几脚便踹开了房门，露出内室光景。
楚玉荷远远望去，只见满地凌乱衣衫，床前垂下的纱帘掩住了榻上风景，叫人看不真切。
可下一刻，榻上之人却猛地扑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只管哀哀哭泣，竟是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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