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达得到了他想要的承诺——书面的、由足够高层级认可的豁免文件,尽管后续执行充满变数,以及带走奥德莉的默许。
作为交换,他信守了“沉默”,电影院的烈焰如期吞噬了纳粹的高层,而雷恩和尤特维奇,也得以活着离开那间酒馆。
几经周折,他们终于抵达了郊外的前线美军防线。
汉斯·兰达,即使到了这里,依旧试图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例行公事的交接后,一名美军军官拿着文件走来,准备进行最后的确认。就在这时,阿尔多·雷恩对身边的尤特维奇使了个眼色。
事情发生得极快。
尤特维奇猛地上前,并非要逮捕兰达,而是粗暴地将他按在了草坪上。兰达措手不及,他挣扎着,用德语和破碎的英语叫嚣。
“你们要干什么?!我们有协议!豁免权!”
奥德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上前一步,却被另一名士兵用步枪的枪管猛地抵住了喉咙,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瞬间窒息,所有的话语和动作都僵住了。她被迫仰着头,眼睁睁看着不远处发生的一切。
雷恩走上前,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执行必要程序的冷酷。
“协议里可没说不留点纪念品,上校。”
雷恩用他那浓重的口音说道,语气平静得可怕。
兰达意识到了他们要做什么,金色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恐的愤怒和屈辱。
“不!你不能这样!我是和平的缔造者!”
挣扎是徒劳的。
雷恩按住他的头,匕首的尖端毫不犹豫地刺入了兰达额角的皮肤。鲜血瞬间涌出。雷恩的动作熟练残忍,毫不留情地在那个位置,刻下了一个清晰的、无法磨灭的卐字烙印。
奥德莉的喉咙被枪管顶着,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看着那个烙印被一笔一画地刻上去,看着鲜血染红了他的额角和鬓发,看着那个始终优雅、从容、掌控一切的男人在她面前被以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打上了永恒的耻辱标记。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是复仇的快意?没有。是目睹暴行的恐惧?也不全是。
刻印完成,士兵们松开了兰达。
他踉跄着站直身体,额头上鲜血淋漓,那个崭新的卐字狰狞可怖。
“你们拿枪抵着凯普莱特小姐干什么?”
士兵依言收回了抵在奥德莉喉咙上的步枪。她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痕。
阿尔多·雷恩看着这个他一度认为是坚定盟友,最后关头却扑向兰达的女孩,眼神难以言喻。
他抹了抹匕首上的血。
“凯普莱特小姐,你想要自由吗?”
他朝防线后方示意了一下。
自由,就在眼前。她可以转身,走向美军防线后方,走向一个没有汉斯·兰达的全新人生。
“现在。我可以做主,让你走。你不再是任何人的囚徒,也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毕竟,一些小条款还是可以违背的。”
那句话像钥匙,瞬间打开了禁锢奥德莉已久的牢笼之门。她几乎是本能地,向那个方向迈出了一步。离开他,离开这个毁了她一切,又与她纠缠至深的男人。这是理智的选择,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结局。
阳光洒在通往自由的道路上,有些刺眼。
她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准备迈出第二步,彻底斩断这孽缘。
就在这时,一个嘶哑的带着痛楚和破碎的急切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那个声音失去了往日的从容与优雅,只剩下最原始的呼唤。
“奥莉……!”
不是奥德莉,不是凯普莱特小姐,甚至不是那个带着距离感的“我亲爱的孩子”。是“奥莉”,一个只存在于遥远记忆里、带着稚气和亲昵的小名。一个连她自己都快要遗忘的称呼。
她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仅仅是一下。
那根无形的、缠绕在她心脏上的丝线骤然勒紧,勒得她几乎窒息。她想起了书房摇曳的灯光,想起了他蹭着她掌心时罕见的脆弱,想起了他说的“我的命是你的”……那些混乱的、扭曲的、掺杂着恨意与不明所以的依恋的画面,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理智。
但她没有回头。
她强迫自己抬起眼,望向防线后方那片未知的、却代表着新生的土地。那里没有汉斯·兰达,没有安全屋,没有无休止的试探与共犯般的纠缠。那里或许有空虚,有迷茫,但至少,那里有她久违的、属于自己的呼吸。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声呼唤,连同额角淌血的画面,一起狠狠压入心底最深的角落。
然后,在所有人——雷恩、尤特维奇、那些美军士兵,以及身后那个男人——的注视下,奥德莉·凯普莱特,做出了她的选择。
她没有转身。
她迈出了第二步,第三步……步伐从开始的沉重,逐渐变得踏实,甚至带上了决绝的急促。她走向那条洒满阳光的路,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阳光勾勒出她纤细而挺直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融入了美军防线后方忙碌而陌生的背景中,消失不见。
她自由了。
汉斯·兰达僵立在原地,额上的鲜血滑过眼角,带来一阵温热而腥咸的触感,几乎像是眼泪。他看着她离去,看着那个他称之为“奥莉”的背影毫不留恋地消失,金褐色的眼眸中,那最后那孤注一掷的光芒,终于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被抛弃的荒芜。
他得到了豁免文件,他活了下来。
但他失去了他唯一真正想要收藏的,那个混合着恨意、智慧与他不惜以生命为赌注去渴求一丝回应的——灵魂。
雷恩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兰达,嘴角扯出个冷酷的弧度。
“走吧,上校。”
他粗声说。
“你的‘新生活’在等着你呢。”
只是这新生活,对于汉斯·兰达而言,从奥德莉选择离开的那一刻起,已然成了一座没有围墙却更加冰冷的监狱。
阿弗洛狄特从未降临,他只是一个造出杰作的普通工匠。却不是她最后的自由,不是她最后的归属,不是她最后的选择。
她不是伽拉忒亚,她是欧律狄刻。
她挣脱了自以为是指引者的俄尔普斯的怀抱。
回望冥府。
[小丑]写的我胃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俄尔普斯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