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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远远就能听见快活林的喧闹声。

天色蒙蒙亮,廖珂按低帷帽,快步走向柜身,酒保忙迎上来,“客人要打酒么?”

廖珂不答,只松开嗓子问他:“主人家呢?”

柜身里没人,酒保探身向二楼望了一眼:“在二楼呢,客人有事么?”

“主人家姓什么?”廖珂掏出一把碎银。

“姓施。”

“去禀他,我姓武。”

酒保接过碎银,一溜烟跑上二楼,廖珂搓着衣领,这不是他第一次穿男子衣裳,但如此窘迫的境遇却是头一回。

凌乱的脚步奔下楼来,廖珂隔着薄纱望他,却见是个六尺以上身材,二十四五年纪,白净面皮,三柳髭须的男人。

施恩见来人个子虽高挑,但全不似武松那般高大壮实,倒似个少年,心里难掩失落,但还是上前拱手,“这位客人找我何事?”

“你是施恩?”

“正是。”

“上楼说话。”廖珂一步当先,步履匆匆上了楼,后又让施恩遣退旁人,施恩沉吟片刻,抬手挥退旁人,“阁下可说明来意。”

廖珂关上窗子,摘下帷帽,“武松现下被困在张都监府上,张都监设计陷害他做贼,我估摸着,如今已被下狱了。被抓前他命我来快活林找施恩。”

施恩大吃一惊,额间霎时冒出许多细汗,他强作镇定:“我正是施恩,敢问义士是?”

“我是张都监府上的养娘。”廖珂说完轻轻皱了下眉,“也是武松未完婚的娘子。逃将出来改头换面来得此处。”

施恩又是一惊,眼睛扫了廖珂几下,慌忙下拜:“原是嫂嫂,恕施恩无礼。——监中自有我的亲信,若是张都监将哥哥押在牢中,今日定有人报知,你我不若先去安平寨与我父亲商议,也能安置嫂嫂,省得张都监来找。”

廖珂点头,他虽不怕张都监来找,但跟着施恩是最快得知武松消息的途径。

“我知道张都监与张团练有旧,你把来龙去脉与我说明白。”

施恩把事从头到尾都说一遍,如何如何打蒋门神,如何如何被张都监请走,廖珂眉头略皱,心里暗寻思:你这人真是将武松利用到最大化了。

见到老管营时已是日上三竿,施恩又将来龙去脉说一遍,廖珂时不时补上些细枝末节,老管营道:“眼见得是张团练替蒋门神报仇,买嘱张都监,却设出这条计策陷害武松。”

“没有存他性命的法子吗?”廖珂皱紧眉头,老管营道:“娘子莫急,武松须不该死罪。只是买求两院押牢节级便好,可以存他性命,在外却又别作商议。”

施恩道:“见今当牢节级姓康的,和孩儿最过得好。只得去求浼他如何?”

老管营道:“他是为你吃官司,你不去救他,更待何时。”

施恩又着人安置廖珂,廖珂道:“还得先见武松一面。”说完取下包袱,从包袱里攥出一个口袋递给施恩:“这是五十金,你且拿去活动。”

“嫂嫂使不得,我怎能拿嫂嫂的积蓄——”

“休要啰嗦,救人要紧。”

施恩只得收下,转念一想:“嫂嫂是都监府上养娘,怎会有如此财富?”

廖珂垂眼叹息:“我原是大家子,幼时父母双亡,长姐早嫁,我便流落江湖,后来受了都监夫人的恩惠,为报恩情才成了养娘。”

施恩将廖珂委托给娘子照料,自己出了门,傍晚才回,脸上挂着些许轻松,“叶孔目亦有心周全哥哥,已把那文案改得轻了。明日我再去,以送饭为由,可与哥哥见上一面。”

廖珂撑着额头:“多谢……多谢你这一日奔波。我明日扮作伴当可去瞧他?”

施恩略有迟疑,但又想了想,同意了。

是夜,死牢内略有些安静。

武松自得康节级看顾,将这刑禁都放宽了,手脚自如,靠着墙闭目养神。

“你这人心态倒是好,投入死牢竟然还睡得着。”

武松睁眼,打量过去,只见说话的人十分年轻,甚至在死囚堆里过分年轻了——看着不过十四五岁,白净面皮,因着多日牢狱之灾面容憔悴,但仍能看出些英俊来,甚至武松瞧他还觉得有些眼熟。

小子见他睁眼,连忙凑过去:“我叫圣元儿,你叫什么?”

“武松。”

圣元儿潦草地拱了拱手:“久仰久仰。我观武大哥一表人才,怎么被投到这倒霉地了?——也不对,我娘说长得好看的男人最会做坏事。你做什么天理不容的大事了?”

这番言辞令人失笑,端个跳脱天真的少年。

武松将事情略说一说,圣元儿“啊”了一声,“你这个听着挺酷的。我比不得你,我是因着斗殴进来的。”

武松重新打量他一眼,“你一少年,因着打斗就被投入死囚?”

“是啊!我也觉得我冤得慌!我上个月刚进孟州,见有人当街不轨,我便见义勇为,结果那厮说他爹是当官的,让我给他跪下,我气不过差点把他打死,衙役来了偏说我是流民奸细。”圣元儿撅起嘴:“这我能惯着他,我刚造的反!打伤了几个土兵,被偷袭后押在这里,一直没判。”

“打伤官兵,他们岂能饶你。”武松摇头,“你说的造反是怎么回事?”

圣元儿挠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爹说打架少个帮手我就去了,到了才发现是造反,后来又说什么诛九族、财产充公……我也没太听懂啦,我爹叫我跑我就跑了。”

这也是个小糊涂蛋。

武松闭上眼,暗自盘算越狱。

“唉。”圣元儿贴着栏杆,“武大哥,你先别睡,同我说说话。”

武松斜眼瞅他,“说什么?不要啰啰嗦嗦做女儿态。”

圣元儿喉头一哽,“你可真凶,女孩儿可不喜欢凶凶的男人。”

他把身背过去,“不中听的话,我直接不听。”

次日,施恩安排了许多酒馔,甚是齐备,来央康节级引领,直进大牢里看视武松,见面送饭。

廖珂低着头,扯了扯麻布衣裳,拎着提盒亦步亦趋的跟在施恩身后。

施恩先取三二十两银子分俵与众小牢子,见人远了,才叫廖珂将提盒拆开,叫武松吃了。

“可还好?有没有吃苦?”廖珂按捺不住,握上武松的腕子低声问。

武松一愣,猝尔皱眉:“你怎能到这尴尬处?”言罢去看施恩,廖珂又伸出一只手,把武松半条胳膊拦进怀里:“是我执意要来的,若是不见你一面,我心里怎放得下?”

他慢慢松手,“我不怕别的,只怕你被人害了,我还一无所知……”

施恩也低声劝道:“嫂嫂担忧不已,央求许久,还拿出五十两黄金供我打点,我也不忍哥哥夫妻分离,才自作主张,将嫂嫂带进来……这场官司明明是都监替蒋门神报仇,陷害哥哥。哥嫂且宽心,不要忧念,我已央人和叶孔目说通了,甚有周全你的好意。且待限满断决你出去,却再理会。”

武松闻言,放了越狱之心,“你何处来的钱财?”

“家中积蓄,我一直妥帖藏着,没人发现。“廖珂扯了扯嘴角,“放心罢,多少金银我都使得。”

“好香啊,武大哥在吃什么?”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圣元儿吊儿郎当地走过来,用死囚枷磕碰粗木栅栏,两只眼睛眯起打量三人。

突然,圣元儿脸色一僵,瞪着廖珂说不出话。

“你……”他伸手一指,“我怎么瞧你这么眼熟呢……”

三人脸色一变,皆是斥了他一声。

圣元儿根本没理会,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隔空描摹着廖珂的脸,“不过……嘶,你要是穿女装就像了……”他忽然回过神,潦草拱了拱手,“失礼了,我观这位大哥与我家长辈相像,难免追忆。”

廖珂很直白:“像你爹还是像你娘?”

“像我姨母。”

圣元儿叹口气,“想我唐玉屏枉活一十五年……”

“唐玉屏?你是唐玉屏?!”

廖珂差点惊叫出声,起身快步走去,“你阿爷是唐琢,你娘是廖芸,是也不是?”

圣元儿一惊:“你是余半仙的徒弟?能帮我算算我死之前能有一匹赤兔马么?里飞沙也行。”

“我的儿!我是廖珂!”

“别——闹,你不死了吗?”

廖珂又一哽:“……我肯定走你爹后头。”

“亲人啊!”圣元儿愣了一下,又跪在地上,“没想到在这儿还能遇见亲人!”

“你爹呢?”

“不知道,我只顾逃命,什么都未理会。”

“我的儿,你怎么被关死囚了?”

“我打了一恶少,他们说我是流民奸细将我关在这里了。”圣元儿垂头丧气,“姨母怎地在这儿?”

廖珂轻声略把事讲一讲,圣元儿斜着上半身去瞧武松,眼珠子转了转,“难怪我与武大哥一见如故,原来是姨丈,外甥给姨丈见礼了。”

说完他坐直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提盒。

武松:“……快把酒肉拿与外甥吃去。”

圣元儿摆手:“不不不,外甥不饿……”但那双眼睛恨不得黏在提盒上。

“幸亏我做得多。”廖珂把吃食分做两份,施恩又请牢头把饭菜送去,圣元儿伸直胳膊欢呼一声。

“总而言之,你且在这里熬到期限满了,断决你出去,再做打算。”施恩又嘱咐、宽慰半天,两人也该走了。

临走时施恩又细细问了唐玉屏的罪行,牢头愣是想了半天才张嘴:唐玉屏与人当街斗殴被捕,被捕后还袭击差人,但又因年岁尚幼只是关在死囚中并未发落,也有可能是将他忘了,稀里糊涂关了一个月。

“这事好做。”施恩道:“嫂嫂无需忧心。”

“能保他出来最好,保不出来也无妨。”廖珂相信唐家堡的专业技术。

死囚内,圣元儿靠在粗木栅栏上旁左思右想还是开腔了:“武大哥——我觉得这么喊亲切,我平时也不喊姨母。你和珂姐儿相识有一月吗?”

“未到一月。”

“哦……也差不多,我娘和我爹也是一见钟情、相约私奔。我家家风很开明,估计我成年了也是私奔。”圣元儿瞬间畅想上了,嘴角咧得很大。

武松问道:“未曾问过,外甥是哪里人士?”

“我爹是蜀中人士,我娘是苗疆五仙教的。——我外婆是西湖藏剑山庄的小姐,和我外公私奔到苗疆。”

武松暗暗点头:这是个有勇有谋的世家,光是私奔都能成两次。

过了两日,施恩再备些酒食,廖珂备了足足八十两黄金,给狱中两人做了几件衣裳,又央康节级引领,入牢里与武松说话。

武、唐两人精神面貌好了许多,特别是唐玉屏,乐呵呵的一点心事也无。他眯着眼:“珂姐儿,这衣裳我喜欢。——不过怎地和武大哥的不一样?”

“没大没小,没话找话。”廖珂把他的嘴,圣元儿义正言辞:“就是不一样,你偏心武大哥,就不偏心外甥么?武大哥说呢?”

武松刚换好衣裳,闻言哼笑一声:“你自有你娘子、兄弟疼,何故牵扯上我。”

圣元儿咧嘴一笑:“我喜欢武大哥,会讲笑话逗我。”

“别扯臊,过几日你就能出来了。”廖珂搓了搓圣元儿的头顶,“出来自去快活林找我。”转身又看向武松,伸手抚上他脸颊两侧,“再忍耐些时日,我前后使了一百多两黄金,没有不成的道理。”

“不要太过操劳,我看你清瘦了许多。”武松低头看他有些脱相的脸,“最不济也不过是流放他处而已。”

“天下之大,岂无你我容身之地?”廖珂摩挲着武松额上的金印:“最坏不过死在一处,也不可惜。”

临走时,武松又谢了施恩,两人又说了许多宽慰的话才作罢。

一连数日三次探望,却不提防被张团练家心腹人见了,回去报知。

张团练与张都监一气连枝,张都监快马加鞭送了金帛来与知府,就说与此事。那知府是个赃官,接受了贿赂,便差人常常下牢里来闸看,但见闲人便要拿问。施恩得知了,不敢再去看觑。

不过武松自得康节级和众牢子照管,不用人操心,只廖珂遇到些许麻烦事。——张都监竟差派人来施恩家里寻玉兰,虽然都被挡回去,但终归惹人心烦。

几道哨声吹出,廖珂扫巡着澄清天空,不见半点鸽影。

也不知道阿卡易失了我的音讯会不会着急。

一月将去,廖珂只扮男装示人,倒省了许多麻烦,圣元儿自从出了监狱便就身于快活林,平日帮着卖酒打杂,做起酒保倒也有模有样。

“好,圣元儿就算是做酒保也是最出色的酒保。”廖珂无脑夸。

“我觉得我是有天赋的。”圣元儿用汗巾子揩汗,端着托盘又往楼下去。施恩伸手要拦却被廖珂止住,“让他去吧,左右他也闲不住。”

如此又过了半月,那日廖珂正在二楼帮施恩对账,忽听得一楼喧闹,施恩探头一看脸色煞白:“嫂嫂不要下楼!是蒋门神来了!”

说完他就往楼下跑去,廖珂听得圣元儿大声和人争辩,怕是要动手了。

他擎出虫笛,沿着胡梯下到大堂,看见蒋门神为首的一众军汉凶神恶煞,隔着圣元儿一把掐住施恩的胳膊,圣元儿跳将起来,一拳一脚把军汉打倒在地,“你们这些鸟人,缘何来滋事?”

蒋门神眯眼瞥他:“哪来的毛头小子,学个三拳两脚竟敢来与我撕扯。”

廖珂矮身钻进柜身,摸出千机匣,施恩娘子已吓得两股战战。“别怕。”廖珂道,“去楼上躲着。”

“你是哪儿来的蠢汉?进别人家的酒楼要打要杀,怎地这般没王法?”圣元儿接过千机匣,掂在手里,廖珂仔细打量蒋门神与一众军汉,不由嗤笑:“你这公狗似的丑货,仗着张团练横行霸道,也就这点本事了。既然来了,就把命留下罢,百足——”

一掌拍向地面,雄浑毒劲如百足蜈蚣般贴地疾走,从蒋门神脚下破土而出,圣元儿暗搓搓地埋鸡蛋,廖珂大感欣慰:圣元儿没隐身搓弩就已经比他老子强太多了。

蒋门神惊慌后蹿,圣元儿掷出一枚铁球,炸出刀刃风暴割得数个军汉血肉模糊,廖珂揉身上前,与两条灵蛇呈掎角之势逼近,蒋门神抡起两条胳膊,一左一右挥开二蛇,廖珂直逼他前胸,蒋门神最擅相扑,双手瞬间回挡胸前,两人猛的一撞——廖珂没撞过他。

廖珂不由得皱眉向后闪身,蒋门神的五指鹰爪般扣向廖珂肩膀,忽的一发蚀肌弹来得恰到好处,深深镶在蒋门神几乎绷直的胳膊上,刹那间惨叫自蒋门神的喉咙中迸发。

比他们逃窜身影更快的是圣元儿引爆的鸡蛋,无数淬毒碎片崩飞,快活林内瞬间寂静。

“好小子,你是谁?!”蒋门神攥着鲜血淋漓的胳膊,太阳穴青筋暴起。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刹那逍遥的弟弟刹那消化!”圣元儿拱手,“我无意妄造杀孽,你等速速离去,不要再来!”

人潮褪去。

施恩舌头僵在嘴里,半天都无法伸展,圣元儿把千机匣扛在肩膀上,叉着腰大笑几声:“珂姐儿,你可不如从前了。”

他又啧了啧舌头,未理会廖珂的难看脸色,追着一句:“大不如前了。”

“可不。”廖珂收起虫笛:“我早就想金盆洗手退隐江湖,怎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

“退隐?”圣元儿撇嘴,“你与李忘生相比如何?他都没过上安稳日子,你还畅想上了,少年弟子江湖老,除非身死道消,不然就没有退隐一说。”

廖珂凝视着掌心弯曲纹路,又叹口气:“我省得了,今日我便打坐调息。”

施恩终于把舌头捋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嫂嫂……”

廖珂:“怎么?”说话时双手落在灵蛇头顶,一青一白两条灵蛇眨着眼睛嘶嘶吐信。

“嫂嫂习得是哪家武功?小弟学识浅薄,竟从未见过。”

“我师从苗疆五仙教。”

“哥哥可知?”

“……他不知,我重伤未愈,不曾将武艺示人。今日打跑了蒋门神,张团练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不识得我,但识得圣元儿,说不定一会儿就要遣官兵来拿你了。”廖珂挥退灵蛇,施恩盯着灵蛇游远的身影长舒一口气:从没见过这般大的长虫。

“那我先躲一躲?隐身搓弩箭?”

廖珂点头,转身又去楼上把施恩娘子请下来,待安置妥当后,寻个僻静处打坐疗伤。

终于捱到六十日限满,知府决断脊杖二十,刺配恩州牢城,原盗赃物给还本主。

两个壮健公人领了牒文,押解了武松出孟州衙门便行。

施恩消息灵通,早早在官道旁的酒店等着,廖珂重着女装,脸上不施粉黛,双眉微蹙,病如西子。

施恩远远瞧见人来,紧忙钻出来,口呼哥哥,看着武松道:“小弟在此专等。”

廖珂瞧见武松取钉了一面七斤半铁叶盘头枷,又忍不住皱眉:“脊背疼吗?”他一边说话,一边把手探向武松的前胸后背。

“断棒轻得很,不疼。”武松只瞧见廖珂按在他前胸的手掐个指决,恍惚间似有光芒闪过,背后似有似无的棒伤顿时不疼了。

他知晓此时不是话头,只压下疑问,散着的右手蹭了蹭廖珂皱起的眉眼:“我此去前路莫测……”

“别说这些话,你先去恩州栖身,不多日我也随你去。”廖珂压低嗓子,“圣元儿暗中相护,随你至恩州,那两个公人不必理会。”

两个公人见廖珂环住武松便连声呵斥,廖珂哼笑:“夫妻相见,还说不得几句体己话了?”他又抬手抚上武松额前,新刺青还可怜兮兮地肿着。

施恩又拿出一个包袱栓在武松腰上:“实不相瞒,小弟自从牢里三番相见之后,知府得知了,不时差人下来牢里点闸,张都监又差人在牢门口寻看着,因此小弟不能再进大牢里看望兄长,只在得康节级家里讨信。半月之前,小弟正在快活林中店里,只见蒋门神那厮又领着一伙军汉到来,幸有圣元儿与他厮打,将人打跑了。”

廖珂找补道:“我学艺不精,差点被蒋门神拿了,幸好有圣元儿在。”

“小弟在家将息未起,今日听得哥哥断配恩州,特有两件绵衣送与哥哥路上穿着,煮得两只熟鹅在此,请哥哥吃两块了去。”

施恩便邀两个公人,请他入酒肆。那两个公人那里肯进酒店,嘴上更不客气:“武松这厮,他是个贼汉!不争我们吃你的酒食,明日官府上须惹口舌。你若怕打,快走开去!”

廖珂额上青筋直跳,眼睛眯起恶狠狠地盯着两人。施恩见不是话头,便取十来两银子送与他两个公人。两人那里肯接,恼忿忿地催促武松上路。施恩讨两碗酒叫武松吃了,把两只熟鹅挂在武松行枷上,随后附耳低言道:“包裹里有两件绵衣,还有嫂嫂备的盘缠,两双八搭麻鞋。只是要路上仔细提防,这两个贼男女不怀好意!”

武松点头道:“不须吩咐,我已省得了,再着两个来也不惧他。你带着二娘自回去,不要让她太过忧郁,且请放心,我自有措置。”施恩应下,“哥哥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嫂嫂。”说着竟然落下泪来。

廖珂眼中流露出深深无力,“施兄弟心里估计都帮我立好贞节牌坊了。”

心最大的丈夫呵呵一笑。

拜辞了武松,廖珂背着两个公人,打了个斩首的手势给圣元儿看。

隐在树上的圣元儿瞧在眼里,记在心上。

约莫离城也有**里多路,只见前面路边先有两个人,提着朴刀,各跨口腰刀,先在那里等候。

圣元儿提起千机匣瞄了瞄,觉得距离差不多,复又放下。

两个人与公人做一路走,武松和圣元儿都见这两个公人与那两个提朴刀的挤眉弄眼,打些暗号。武松自瞧了八分尴尬,只安在肚里,只做不见,圣元儿见他沉得住气,也不急,悄悄摸近找好站位,确保追命箭能打出最大伤害。

六个人行至浦边,一条阔板桥,一座牌楼,上有牌额,写着道“飞云浦”三字。武松见了,假意问道:“这里地名唤做甚么去处?”两个公人应道:“你又不眼瞎,须见桥边牌额上写道‘飞云浦’!”

武松踅住道:“我要净手则个。”那一个公人走近一步,却被武松叫声:“下去!”一飞脚早踢中,翻筋斗踢下水里去。这一个急待转身,武松右脚早起,扑咚地也踢下水里去。

圣元儿调转矛头,一发追命爆在提朴刀的其中一人身上,即刻毙命。

剩一个提朴刀的顾不得害怕,急急往桥下奔逃。武松喝一声:“那里去!”把枷只一扭,折做两半个,扯开封皮撇在水里,赶将下桥来,往他后心上只一拳打翻,便夺过朴刀来,劈头揪住,喝道:“你这厮实说,我便饶你性命!”

那人道:“小人两个是蒋门神徒弟。今被师父和张团练定计,使小人两个来相帮防送公人,一处来害好汉。”

武松道:“你师父蒋门神今在何处?”

那人道:“小人临来时,和张团练都在张都监家里后堂鸳鸯楼上吃酒,专等小人禀报。”

圣元儿单手揪住那具死尸的发髻,另一只散着的手上还拽着一个半瘪的钱袋,“武大哥,你要如何?”

武松没说话,眯起眼手起刀落,把人杀了。

圣元儿自顾自去摸尸,武松取下刀又奔桥下,在两个公人心窝上扑朔了几刀,随后招呼圣元儿把其余两具死尸撺到浦里。

一切妥当,圣元儿又问武松:“武大哥,你要如何?”

“不杀得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后半生也不得安生。”武松提着朴刀,踌躇了半晌,对圣元儿道:“你且回施恩处,照料你姨母,我于鸳鸯楼厮杀后自去落草。”

“落草也行,我看朝廷还挺乐意招安的。”圣元儿嘟嘟囔囔,两人折返孟州。

进得城中,早是黄昏时候,只见家家闭户,处处关门,两人就此分离。

一轮明月挂青天,几点疏星明碧汉。

施恩家早落了锁,圣元儿没有耐性,懒得敲门,顺着高墙翻进去,径直奔向廖珂的门前,见房内还点着灯,轻轻叩门:“珂姐儿,开门,我回来了。”

吱呀——

廖珂还未解衣,但头发披散着,“你怎么回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要不我说你这洞察力首屈一指。”圣元儿抢进门来,先给自己倒杯茶水一阵牛饮,“蒋门神派了两个弟子合着两个公人来截杀武大哥,不成想被他识破,我杀一个,他杀三个,又折返回来,去张都监家杀蒋门神、张都监、张团练三人。——现在估计快杀完了。”

廖珂迅速跳起,摸笔舔墨匆匆留下一纸书信告知施恩,左右他也没有行李,空着手拽着圣元儿便跳墙而去。

圣元儿被风一激顿觉寒冷,“现在去拦他是不是太晚了?”

“拦他做什么?”廖珂奇怪地觑他一眼,“我自去接应他。”

赶到时已过了三更四点,廖唐二人跃进后花园,马院静悄悄,只闻到一阵血腥味,“死了一个。”圣元儿道。

廖珂拾得了武松的包袱,想必是他留在返途上的,不做多想,直奔向鸳鸯楼。圣元儿鼻子灵敏,忍不住抱怨:“这股酒气冲得我头疼。——这股血腥味也是。”

两人奔上胡梯,直直撞上吓得魂飞魄散的张夫人,她身后是提着刀,衣袍染血的武松。

“玉兰!”夫人叫得更大声了。

廖珂拨开她,三步并两步抢到武松面前,抬手揩去他脸侧迸溅上的血渍,“可有受伤?”

“不曾受伤。张都监已死,眼下我要灭他满门,你可有话说?”

刀刃映着月光亮堂堂,廖珂垂眼便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圣元儿抵着夫人的脖子,夫人惊惧之下涕泗横流,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好汉不饶我性命我无怨言,只是两个孩子还小……”

“夫人有恩于我。”廖珂袖着手,“但也只是有恩于我,你心中不平,生杀予夺皆在你一念之间,我绝无异议。”

月光又落在武松脸上,张夫人的哭泣声不绝于耳,活似哭坟,让人心烦。

武松烦躁地甩了甩刀,“左右刀也砍缺了,老爷也乏了,走了罢休。”

圣元儿抬手打晕夫人,三人又沿来路返回,连夜越城走。

此时正是十月半天气,各处水泉皆涸。

“我给施恩留了书信,明日他怎地也该明白了。”廖珂取出八搭麻鞋让武松穿在脚上,三人从城濠里走过对岸,听城里更点时,已打四更一点。

武松一夜辛苦,身体困倦,但强撑着赶路,廖珂见他强撑,只说自己体弱不耐累,见一个小小古庙便要进去休息,武松怎会不知?三人奔入里面,廖珂草草清出一片地,倚墙坐下,揽着武松的肩膀示意他躺下,又扶着他的头枕在自己大腿上,武松困倦至极,也没推脱,翻身便睡。

圣元儿也困得眼皮打架,廖珂让出一条腿给他枕,他摸索过去,和武松头碰头睡了。

廖珂略捋了捋武松散落在脸侧的乱发,知他警醒,见他在梦中皱眉便停手不再动,直到自己也有些困倦方才唤出灵蛇替岗。

多么充实的一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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