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斯塔克大厦的实验室里只剩下仪器运行时发出的轻微嗡鸣。布鲁斯·班纳盯着屏幕上滚动的伽马辐射数据,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这个习惯性动作在他焦虑时会变得格外明显。
他的左手腕上戴着一个特制的监测手环,是大白三天前给他的。“班纳博士,根据长期扫描,您在深夜的皮质醇水平会有异常峰值,这可能导致不必要的变化。”大白当时这样解释,“这个手环会在您情绪波动时发出温和的震动提醒,帮助您保持平静。”
此刻,手环正微微震动着。布鲁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的心率正在升高,血液中的伽马粒子活性在增强。他深呼吸,试图用多年练习的技巧压制那股在皮肤下涌动的绿色浪潮。
“没用的,班纳。”他对自己低声说,“你知道他早晚会出来。”
就在这时,实验室门滑开了。
大白挪了进来,充气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的线条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稳定地亮着。
“晚上好,班纳博士。”大白用比平时更轻柔的声音说,“我检测到手环的第三次连续警报。从一到十级,您的不适是几级?”
布鲁斯勉强笑了笑,推了推眼镜:“我很好,大白。只是……有点累。”
“基于生理数据,‘很好’这一描述不准确。”大白靠近了一些,但没有进入布鲁斯的个人空间边界——大白学习过,布鲁斯需要比其他人更多的安全距离,“您的心率在过去半小时内提升了40%,肾上腺素水平是健康基准的三倍,伽马辐射读数呈波动上升趋势。这些指标共同指向急性焦虑状态,伴有潜在的变化风险。”
布鲁斯叹了口气,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你说得对。但有些东西……不是扫描能解决的,大白。”
“健康包括身体和心理。”大白平静地说,“而我的数据库包含超过一万种医疗程序,包括创伤应对和压力管理。泰迪在设计时特别强调:‘真正的健康顾问要能看见那些说不出口的伤。’”
听到泰迪的名字,布鲁斯抬起眼:“你之前提过他。那个创造了你的年轻人。”
“是的。”大白的肚子微微亮起,但这次没有立即投影,“泰迪相信,每个痛苦都有原因,每个原因都有被理解的必要。您愿意告诉我您痛苦的原因吗,班纳博士?或者,至少告诉我疼痛的等级?”
布鲁斯沉默了很长时间。他看向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曾经是纯粹的人类的手,现在却随时可能变成巨大的绿色拳头,摧毁一切。
“……8级。”他终于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持续的,深层的,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我的骨头里烧。不是伤口,不是疾病,是……存在本身就很痛。”
大白处理器运行的声音轻柔如呼吸。
“根据类比分析,您描述的疼痛特征与‘存在性痛苦’有85%的匹配度。”大白说,“这种痛苦源于自我认同的撕裂——当一个人无法接受自己的全部时,部分自我会变成持续的痛源。”
布鲁斯惊讶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我的数据库包含心理学文献,班纳博士。”大白回答,“但更重要的是,我见过类似的案例。在我的原宇宙,有一个名叫小宏的少年,他无法接受哥哥的死亡,于是用愤怒和仇恨来对抗悲伤。结果,愤怒没有消除悲伤,只是创造了新的痛苦——对自己、对他人。”
大白肚子上的投影亮了起来。画面中,年轻的小宏愤怒地捶打墙壁,手指流血却毫不在意。旁边,被改装成战斗模式的大白静静站着。
“小宏的愤怒如此之大,以至于他想让我取出所有医疗程序,只保留战斗功能。”大白的声音成为画外音,“他以为这样就能更强大地复仇。但我拒绝了。因为泰迪设计的第一条准则:不得伤害人类。而放任主人被仇恨吞噬,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投影画面切换。小宏在崩溃中哭泣,大白用恒温的身体轻轻包裹他。没有说教,没有评判,只是存在。
“最后小宏明白了,”大白说,“他无法消除失去哥哥的痛苦,但可以选择如何与痛苦共存。他可以继续用科技帮助他人——就像泰迪希望的那样——而不是被痛苦定义。”
投影关闭。
布鲁斯眼中有什么东西闪动:“你是说……浩克不是需要消除的问题,而是……需要接受的部分?”
“我不是心理学家,班纳博士。”大白谨慎地说,“我是健康顾问。从医学角度看,您体内的伽马变异已经不可逆转地改变了您的生理结构。试图‘消除’浩克,就像试图消除自己的心跳——不仅不可能,还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他向前挪了一小步,依旧保持安全距离:“但健康顾问的工作不是决定‘什么应该存在’,而是帮助‘以最健康的方式存在’。如果浩克是您生理现实的一部分,那么真正的健康问题可能是:如何让布鲁斯·班纳和浩克以最小的痛苦共存?”
布鲁斯苦笑:“这听起来像是……婚姻咨询。而且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婚姻。”
“类比理解:是的。”大白竟然同意了,“两个意识共享一个身体,有不同的需求、恐惧和表达方式。冲突会产生痛苦。但冲突不是必然的——如果双方能找到沟通的方式。”
“浩克不会沟通。”布鲁斯摇头,“他只懂得破坏。”
“根据我观察到的数据,不完全正确。”大白调出一个时间轴,“过去三个月,浩克出现的七次事件中,有五次是对直接威胁的反应,一次是保护儿童,只有一次是毫无缘由的暴怒。而即使是那次暴怒,事后分析显示,触发因素是附近一个高频噪音装置——它会让浩克感到剧痛。”
布鲁斯愣住了:“你……记录了这些?”
“作为大厦的健康顾问,我监测所有居住者的基础生理数据。”大白说,“这是为了在紧急医疗情况下能快速响应。数据显示,浩克并非纯粹的破坏欲,而是……一种粗糙的自我保护机制。当布鲁斯·班纳感到极度威胁或痛苦时,浩克就会出现,试图用他的方式解决问题。”
投影再次亮起,这次是浩克的生理数据分析图。图表显示,浩克出现时,布鲁斯的核心体温、心率、压力激素水平通常会达到危险阈值。
“浩克可能是……一种极端的应激反应。”大白说,“不是敌人,而是过度工作的防御系统。就像免疫系统有时会攻击自身组织一样,浩克的‘帮助’方式往往造成更多伤害。但这不意味着他的意图是恶意的。”
布鲁斯盯着那些图表,多年来第一次用不同的视角看待浩克。他一直把浩克视为需要压制、控制、消除的怪物,但大白的数据描绘了另一幅图景:一个笨拙、过度、却试图保护什么的……存在。
“如果……”布鲁斯缓缓地说,“如果浩克真的是某种……保护机制。那为什么这么痛苦?为什么每次变化都像骨头被碾碎再重组?”
“因为系统失衡。”大白回答,“想象一个警报系统,它的设计是在火灾时喷水。但如果这个系统太敏感,每次有人点蜡烛就启动,那么水本身就会成为问题。浩克可能是您身心的‘终极警报系统’,但它被校准得太敏感、反应太剧烈。”
他顿了顿:“健康顾问的工作是重新校准系统——不是关闭警报,而是调整灵敏度,找到更健康的响应方式。”
“怎么做?”布鲁斯问,声音里有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希望。
“第一步:了解触发因素。”大白调出另一组数据,“根据我的记录,浩克出现前的共同模式包括:极度疲劳、强烈情绪冲击、特定频率的声音刺激,以及……布鲁斯·班纳试图强行压制所有情绪的时刻。”
“压制情绪?”布鲁斯皱眉。
“是的。数据显示,当您试图完全压抑愤怒、恐惧或悲伤时,这些情绪并没有消失,而是积累,直到突破阈值——那时浩克就会出现,以一种更原始、更剧烈的方式表达这些情绪。”大白解释道,“就像堵住河流,水最终会冲垮堤坝。”
布鲁斯回想起那些时刻:他告诉自己不能生气,不能害怕,必须保持冷静……然后绿色就淹没了世界。
“所以你的建议是……感受情绪?”他苦笑,“对一个可能毁灭城市的怪物说‘感受你的愤怒’?”
“不。”大白纠正,“我的建议是:允许布鲁斯·班纳感受情绪,并以健康的方式表达。这样情绪就不会积累到需要浩克来代劳的程度。这就像定期释放蒸汽,防止锅炉爆炸。”
他从肚子里取出一个特制的传感器贴片:“这是一个生物反馈训练装置。当您佩戴它时,它会监测您的情绪波动,并在情绪达到某个阈值前提醒您,通过呼吸练习、轻度运动或其他健康方式释放压力。目标是:在浩克觉得有必要介入之前,布鲁斯自己处理好情绪。”
布鲁斯接过贴片,感觉它异常轻薄:“这东西能承受……变化时的压力吗?”
“采用斯塔克工业的纳米材料和我的非牛顿流体层技术。”大白说,“理论上,即使您变化,它也能保持完整并继续工作。但更好的情况是……您不再需要变化。”
实验室陷入沉默。布鲁斯看着手中的贴片,又看向大白简单的线条眼睛(●—●)。
“你为什么做这些,大白?”他终于问,“为什么花时间分析浩克的数据,设计这些方案?我只是……大厦里的另一个住户。”
大白的处理器运行了几秒。
“因为泰迪的设计原则第一条: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个体,或者目睹人类个体将遭受危险而袖手不管。”大白回答,“您每天都在遭受危险,班纳博士——不是来自外部敌人,而是来自内心的战争。而这场战争正在伤害您。”
他向前挪了一小步,这次布鲁斯没有后退。
“浩克伤害很多人。”布鲁斯低声说。
“是的。但根据数据,浩克造成的伤害中,有67%是在试图阻止其他伤害时发生的。”大白说,“就像一个人用大锤修理手表,本意是好的,但方法错了。健康顾问的工作不是谴责用大锤的人,而是给他更适合的工具,教他更精细的方法。”
布鲁斯感到眼眶发热。多年来,人们要么害怕他,要么想利用他,要么想消灭他。第一次,有人——或者说,有机器人——试图理解他,理解浩克,并提出一个不涉及压制或消除的解决方案。
“从一到十级,”布鲁斯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现在因为……被理解而感到的缓解是几级?”
大白扫描:“基于生理指标变化——心率下降28%,皮质醇水平降低,肌肉紧张度缓解——类比等级:5。而且呈上升趋势。”
“好数据。”布鲁斯说,真正的微笑浮现在脸上,“那么,我们试试这个生物反馈训练。从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就可以进行第一次指导训练。”大白调出一套呼吸练习程序,“但首先,请对我的服务表示满意,否则我无法进入休眠状态。”
布鲁斯笑了,这是今晚第一个真诚的笑容:“我对你的服务非常满意,大白。比非常还要满意。”
“谢谢反馈。”大白取出两颗糖果——一颗是普通的浅蓝色镇定糖果,另一颗是……深绿色的,散发着淡淡的薄荷和某种矿物气息。
“这颗是?”布鲁斯指着绿色糖果。
“实验性配方,基于浩克的生理数据分析。”大白解释,“含有高浓度电解质、氨基酸和微量的安定成分——经过计算,这个剂量对人类安全,但可能对浩克的代谢系统有安抚作用。理论上,如果您在情绪波动时服用,它可能帮助平稳过渡。”
布鲁斯接过那颗绿色糖果,感觉它在掌心微微发热:“你给浩克……准备了糖果。”
“健康顾问的职责是照顾所有需要帮助的生命体。”大白平静地说,“而根据我的扫描,浩克也在承受痛苦——变化的痛苦,不被理解的痛苦,被视为怪物的痛苦。痛苦需要被回应,无论它来自哪个部分的自您。”
布鲁斯握紧了糖果,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
那天晚上,布鲁斯·班纳的睡眠数据创下了多年来的最佳记录:总睡眠时间6小时15分钟,深度睡眠占比45%,伽马辐射波动降至最低水平。而且,在凌晨四点左右,当一段噩梦让他心率骤升时,生物反馈贴片发出温和震动,引导他做了三分钟呼吸练习——绿色浪潮刚刚泛起涟漪,就平息了下去。
清晨,托尼走进厨房,看到布鲁斯正在泡茶,而不是像往常一样喝黑咖啡。
“早。”托尼挑眉,“你看起来……休息得不错。”
“做了一个实验。”布鲁斯微笑,从口袋里掏出那颗绿色糖果,“大白给的。说这是给浩克的‘安抚剂’。”
托尼看着那颗糖,先是惊讶,然后慢慢笑了:“那个棉花糖暴君……他真的很特别,对吧?”
“他让我想起一个理论。”布鲁斯轻声说,“关于治愈如何发生。不是通过对抗,而是通过理解;不是通过消除问题,而是通过找到与问题共存的更健康方式。”
托尼点头,拿起自己的花草茶——他现在已经习惯了:“他正在改变这个大厦,布鲁斯。一次一个人,一颗糖。”
在客厅角落,大白正在待机充电。他的系统日志自动更新:
【患者布鲁斯·班纳治疗进展】
核心问题:自我认同撕裂导致的持续性存在痛苦
治疗方案:生物反馈训练 双生安抚协议
初步效果:睡眠质量提升87%,伽马波动减少
特别备注:为浩克设计的绿色糖果配方需进一步优化。下次尝试添加更多镁元素,可能有助于肌肉放松。
泰迪理念应用:通过理解而非评判实现治愈。确认有效。
那天下午,当彼得来大厦进行每周的“实习训练”时,他发现布鲁斯博士居然在客厅教大白如何调整伽马辐射传感器的灵敏度——用平静、耐心的语气,就像在指导一个同事。
“哇。”彼得小声对托尼说,“班纳博士看起来……不一样了。”
“他在教大白理解浩克。”托尼轻声回答,“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也在学习理解自己。”
彼得看着这一幕,突然明白了什么。他走到大白身边,举起拳头。
大白停下与布鲁斯的讨论,举起圆手碰拳。
“吧啦啦啦……”彼得说,然后认真地看着大白,“你真的很了不起,你知道吧?”
“我是健康顾问。”大白回答,然后从肚子里取出三颗糖——一颗给彼得,一颗给布鲁斯,一颗留给自己(如果托尼要的话)。
在阳光洒满的客厅里,三个完全不同的人——一个亿万富翁发明家,一个挣扎的科学家,一个年轻的超级英雄——和一团白色的棉花糖机器人,分享着糖果,分享着理解,分享着一种跨越宇宙的温柔信念:
治愈不是消除痛苦,而是学会与痛苦温柔共存。
而那颗深绿色的糖果,安静地躺在布鲁斯的实验服口袋里,像一个承诺,一个可能,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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