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澄顺着陡峭的石阶向下,脚下潮湿的石面泛着冷光。
储藏室比想象中宽敞,但堆满了落满灰尘的酒桶和杂物,仅有的空间被一张粗糙木桌占据。
桌上放着一件令人惊奇的装置:黄铜外壳上齿轮交错,几根类似打字机摇杆的操纵杆闪着幽光,侧面一根水晶管幽幽发亮。
一个全身笼罩在布料精良的黑色斗篷中的身影,正背对着入口,弯腰凑在装置前,似乎在进行某种调试。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那身影猛地一顿,迅速直起身,裹紧了斗篷转过身来。
他的面部完全隐藏在深兜帽的阴影下,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传出的声音也经过刻意扭曲,带着类似金属摩擦的沙哑失真感:“知识,还是实物?你要交易些什么?”
嗯,有点像蒙面歌王。
但季澄莫名感觉那语气带着一丝故作老成的急促。
季澄递上羊皮纸卷。
对方似乎松了口气,接过纸卷的动作略显急切,然后熟练地将其展平,固定在装置的凹槽内,用小巧的黄铜夹子夹好。
接着,他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和精准度,敲击起那些骨质的按键。
令人惊异的一幕发生了:随着每一次敲击,羊皮纸上对应的墨迹竟如同被无形的手抹去,迅速消失。
与此同时,装置的那根水晶管中,原本缓慢流转的微光骤然加速,凝聚成一个个清晰无比的异界字符,在水晶管内壁上下游动、排列组合。
“不必惊讶,”或许是察觉到季澄那难以掩饰的好奇目光,黑袍人头也不抬,用一种带着些许炫耀意味的语气解释道。
“南大陆机械之神信徒鼓捣出来的小玩意儿。算不上高明,但胜在安全,依靠地脉中流淌的微弱能量构建网络,传递加密信息。比靠不住的驿马和容易被射下来的信鸽强点。”
季澄内心震撼:“异世界版的传真机?这魔法世界也能点科技树吗?”
然而,就在论文传输到接近一半,水晶管内的荧光字符已汇聚成一小段流畅文本时,装置内部突然发出一连串尖锐刺耳的“咔嗒!嘎吱!”声。
几个细小的齿轮猛地从缝隙中崩飞出来,擦着季澄的脸颊钉入身后的木桶。
紧接着,一股刺鼻的青烟从黄铜外壳的接缝处冒出。
“该死的!这破二手货!”黑袍人气急败坏地低吼一声,徒劳地用手套拍打冒烟的地方,反而被烫得缩回了手。
他焦躁地掀开一侧的面板,试图查看内部情况。
动作间,宽大的袖口勾住了桌角一枚翘起的铁钉,用力一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显露出来。
他顶多十五六岁的年纪,皮肤苍白,鼻尖点缀着几颗明显的雀斑,褐色的头发软软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
两人大眼瞪小眼,空气瞬间凝固。
少年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苍白涨成通红,连耳根都未能幸免。
他猛地抬手想拉回兜帽,却因为慌乱反而把斗篷扯得更乱。
“看……看什么看!”少年声音里的伪装彻底消失,变回清亮甚至带着点变声期尾声的沙哑。
他色厉内荏地低吼,“我……我只是长得显小!经验丰富着呢!”
季澄用力抿住嘴唇,强压下几乎要冲口而出的笑意,肩膀微微抖动。
神秘的地下知识商人?
商会情报网络的关键人物?
这根本就是个偷偷穿大人衣服、出来打工兼职的中学生吧?
银辉城商业同盟又是从哪找来的活宝?
少年手忙脚乱地试图修复机器,这里拧拧,那里敲敲,甚至对着一个发条吹了口气。
但装置除了冒出更多青烟和发出更绝望的“嘶嘶”声外,毫无反应。
折腾了好一阵,他终于颓然放弃,自暴自弃地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空酒桶上,抹了把额头的汗。
“彻底完蛋了!这破玩意儿今天修不好了!”他沮丧地嘟囔,“你……你三天后再来吧!到时候肯定给你答复!”
季澄抓住机会,趁着他心神不宁,赶紧提出另一个请求:“顺便,还想打听个人,叫卡尔,不久前刚被你们的人带走……”
季澄感觉自己彻底成了心机深沉的大人。
少年正为搞砸了重要交易而懊恼,闻言头也不抬,不耐烦地挥挥手:“行行行,知道了!卡尔是吧?我会……我会一起帮你问问!现在你快走吧,别在这儿妨碍我修理!”
语气活像被看到考砸了试卷而恼羞成怒的孩子。
……
季澄从酒馆那扇隐蔽的后门钻出来,重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颇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刚走了两步,就听到旁边阴影里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熟悉声音。
“嘿,动作挺快嘛。” 金发游侠杰克悠闲地倚在斑驳的墙壁上,灵巧地抛接着一个红彤彤的苹果。
“怎么样?鼹鼠的特色服务,还满意吗?” 他碧绿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着促狭的光。
季澄回想起刚才那呛人的青烟和少年通红的脸,苦笑着实话实说:“服务很……独特。就是现场有点呛,差点被那口浓烟直接送走。”
杰克闻言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引得远处巷口的野猫警觉地竖起了耳朵。“哈哈哈!我就知道!肯定是小吉姆又在鼓捣他那些‘宝贝了!琳娜说过那台老古董该扔了,可那小子偏不信邪。”
他咬了一大口苹果,汁水四溢,然后凑近些,压低声音,带着真诚的好奇,“说真的,你看起来……不像这镇上常见的人。从哪儿来的?”
季澄整理了一下衣袍,坦然道:“华夏戏班的班主,季澄。”
他顺势从怀中取出一张简陋的宣传单递过去,“三天后神诞日,镇中心广场有我们的正场演出,欢迎来看。”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杰克先生在外行走,见识广阔,要是遇到什么奇特的、值得驯养的魔兽,能提供消息的话,我必有重谢。”
杰克接过那张粗糙的纸片,扫了一眼:“戏班主?哈!这身份可比听起来有意思多了。成交!”
他将宣传单随意塞进皮质护腕里,对着季澄洒脱地挥了挥吃剩的苹果核,“回见,班主大人。祝你的演出……足够精彩,能惊掉那些老爷们的下巴!”
与杰克分别,季澄回到营地时已是深夜。万籁俱寂,只有守夜人的灯笼在远处发出微弱的光。
与杰克分别,季澄回到营地时已是深夜。万籁俱寂,只有守夜人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
他习惯性地走向兽栏区,想去看看啸天和素贞的情况。
然而,还没走近,他就察觉到了异常。
平日里这个时间早已趴卧休息的雄狮银爪,此刻正焦躁地在笼中踱步。
季澄试探性地放出那缕微弱的神识时,感受到的不再是往日那厚重的、金属隔膜,而是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悸动。
当务之急是稳住银爪。
他深吸一口气,尝试将更强烈、更清晰的安抚意念透过神识传递过去。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窣声从他身后的阴影处传来。
季澄心中警铃大作,猛地转身,神识瞬间收敛,全身肌肉绷紧。
“放轻松,先生”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些许尴尬的声音响起。
从一堆废弃道具的阴影里,钻出来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是刚才在酒馆里搞得灰头土脸的黑袍少年吉姆。
他此刻已经重新拉好了兜帽,但帽檐下的脸颊还带着刚才窘迫留下的红晕。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季澄的声音带着警惕,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少年身后。
好在没有其他人。
吉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子,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更像个孩子。
“呃……跟着你回来的。那破机器一时半会儿修不好,我想着……想着先来跟你道个歉,顺便看看什么是戏班。”
他的目光忍不住越过季澄,好奇地投向笼中依旧有些焦躁的银爪。
当看到那身金属鬃毛时,他的浅琥珀色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近乎痴迷的研究热情,“哇哦……这就是黑林的魔兽……能量感应这么强?这不符合常理啊!”
季澄侧身挡住他过于热切的视线:“道歉我接受了。但现在不是参观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它状态很不稳定。”
“是因为地脉扰动!”吉姆脱口而出。
随即又赶紧捂住嘴,小心地看了看四周。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刚才那台老古董冒烟不是意外!我在彻底短路前捕捉到一丝异常的地脉能量波动反馈,非常尖锐、短暂,像是某种……激活信号或者探测脉冲。源头加密等级很高,我破解不了。你的狮子,是不是从那之后开始不对劲的?”
季澄心中一震,果然如此!
他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差不多同时。你能推测出信号来源或者目的吗?”
吉姆沮丧地摇摇头:“太快了,而且加密方式没见过,不像商会常用的几种。但能量特征……有点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借助了某个强大的中继点放大后定向释放的。”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季澄紧紧盯着吉姆。
“应该…应该就我吧?”吉姆不确定地说,“那台机器就我在用,当时酒馆储藏室就我们俩。琳娜阿姨一般不管这些,她只负责接头和收钱。杰克那家伙…他懂点皮毛,但肯定察觉不到这种级别的波动。”
季澄稍微松了口气,开口道:“吉姆,这件事很重要。我需要你帮我留意,商会内部,或者通过地脉网络,是否还有类似的信息。作为回报……”
他顿了顿,抛出一个对方无法拒绝的条件,“你可以获得有限度的、在我的监督下研究银爪的机会,并且,神诞日演出,我给你留最好的位置。”
吉姆的眼睛瞬间亮得吓人,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成交!绝对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我回去就偷偷监控通讯频道!”
研究稀有魔兽和窥探秘密,这两件事简直戳中了他所有的兴奋点。
“小心点,别暴露自己。”季澄叮嘱道。
“放心!我可是最好的……研究员……之一!”吉姆挺起瘦弱的胸膛,努力做出可靠的样子。
随即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哦对了,你让我打听的那个卡尔。有点模糊的消息。银辉城的城主大人最近新认了一个义子,听说原名就叫做卡尔,但不确定是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会再跟信使打听打听。”
虽然消息模糊,但总算有了点方向。季澄点点头:“有消息随时告诉我。现在,最好的研究员吉姆大人,你先回去,注意安全。”
吉姆应了一声,又恋恋不舍地瞥了银爪一眼,这才像只真正的鼹鼠一样,悄无声息地溜回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送走吉姆,季澄的心情并未轻松多少。
银爪的异常、神秘的地脉信号、吉姆带来的模糊情报,都像一块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心头。
他意识到,自己必须加快步伐了。
神诞日的演出,必须成功。
只有展现出足够的价值和可控性,才能在这个错综复杂的权力网络中,争取到一丝喘息的空间,甚至…反过来利用这些势力。
他转身,再次面对银爪。
“不论怎样”,季澄凝视着银爪,“银爪是我的演员,这场戏,得按我的剧本来”。
机械之神又是另一条新的线了,和还在沉睡的攻有关[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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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吉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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