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寒宵,这座偏僻小镇的风尤其威猛,一件厚外套也抵不过它的攻击。两人从餐厅的温暖中脱离,瑟缩着游走街头。
“就这家吧。”黄梓明走向沿街一间简陋却还算整洁的小酒店。“再走下去,你八戒师兄要被冻成冰镇猪头肉了。”
“老板?老板娘?帅哥?美女?”大门敞开,大堂的暖黄灯光落在身上,融化了身上些许的寒气。这家酒店是一栋五层窄楼,一楼只有一张前台长桌、一张小沙发、一台简陋的电梯还有逃生楼梯——两个男人走进去,顿觉大堂逼仄。大堂无人,黄梓明的两嗓子也没能唤得人来。
“抢劫的来啦!!”
这一声怒吼震得齐恒心翻了个白眼,却也真将人催了出来。
“赶着去投胎啊!!没看见老板娘在忙吗?!”一个中年妇女从一扇不起眼的门后走出来,她先是怒瞪黄梓明,在看见齐恒心后,视线停了好几秒。她用力地敲击键盘,语气里的怒火却消了几分:“什么床?几间房?几晚?”
黄梓明瞬间变了脸色,挂上那张招牌笑脸,然后将声音放柔了几分:“果然是美女啊!我就说这里肯定有一位美女老板娘,这才能将大堂收拾得这么干净。一间大床房,订两晚。”
“嘁!就算你拍马屁也没有用啊。”话虽如此,老板娘也不再挂起一副横眉怒目的面相,她的嘴角耐不住地上翘。
齐恒心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疑惑,纠正道:“老板娘,我们要两间房。”
“一间大床房。”黄梓明转头,一脸认真地辩驳:“哪来这么多经费供我们花?订两间房的话,还要让这位美女多打扫一间。”
“我不——”
“行了行了,一间大床房是吧。你们两个大男人挤一挤不就完事了?小伙子看着挺标志的啊,怎么磨磨唧唧的。”老板娘不耐烦地打断齐恒心的反驳,动作飞快地了结入住办理,然后将房卡往桌上一拍:“后天中午十二点前退房。没有客房服务,没有早餐。要吃饭的话,就去后面那条美食街。房费给你们抹零了啊。”
“哎哟,谢谢美女!会不会耽误你挣钱啊,我们可不想让美女姐姐吃亏啊。”黄梓明很高兴,嘴巴更甜了,像抹了蜜一样,逗得老板娘哈哈大笑。
“别夸我啦!我这张老脸我自己清楚。不亏不亏,这整栋楼都是我自己的呀,我只是做来玩玩,挣些零花钱。”
“确实,看您这大方劲儿就是不一样,一身的富贵气。”
“哎哟你这嘴真是!你们要不要整点包子?”
……
黄梓明拉上不情不愿的齐恒心,入住了一间逼仄的房间。房间很小,一开门,散不尽的烟味扑面而来。一张床,一间干湿不分离的浴室,幸运的是,还有一张不大的书桌。
将近十二小时的乘车,让他们迫不及待地冲向浴室,巴望着热水冲刷掉一整天的疲惫和寒气。当黄梓明被水汽包围着走出浴室时,齐恒心的鼻子已经埋进了手机里。
齐恒心小心地用余光观察着黄梓明,观察着那个人的身体。黄梓明似乎忘记拿睡衣了,下半身只裹了一条浴巾就漫步卧室。齐恒心的脑子安静了几个瞬间,然后弹出了一个念头:这个身材,算是他的菜。
和那些疯狂撸铁练就的花架子肌肉不同,从黄梓明的肌肉曲线可以读出他有长跑的习惯——皮肤上有紫外线刻下的黝黑,也有原生娇嫩的白皮。身高不比自己高出许多,目测没到一米八。配上那张普通的脸蛋,再穿上一件衣服,是那种“被丢进人海里,就找不着”的普通外形。
但当他微微动作后——哪怕只是随意地撩拨额前的碎发,那埋藏在平凡表皮下的魅力宛如夜空中的烟火,从寂静中盛放。
黄梓明属于那种罕见的类型:静休扼煞情韵,举手勾搅心魄。
说人话就是,全靠气质撑起他那张人皮。
“有什么事吗?你观察我很久了啊。”黄梓明突然抬眼,歪嘴一笑,问:“看入迷了?”
他这么说着,手指头还勾上了腰上的浴巾边。
齐恒心无语地转过头去——这家伙再帅,骨子里还是个流.氓。
黄梓明趴伏在床尾,双手撑着双颊,微笑地盯着齐恒心。
“你真的相信,高和平不知道朱知瑾的s.i因和冤情?”这显然不是齐恒心方才所想。
黄梓明的表情印上了小小的意外。他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你为什么想问这个问题?”
“因为他们曾经是情侣,即使已经分手了。前女友英年早逝,正常人都会关心一下其中缘由,或者哀悼曾经爱人的不幸,不是吗?”
黄梓明将自己卷在羽绒被下,洗澡后尚未散去的热气塞满了整个被窝,黄梓明舒服地眯了眯眼睛。他思忖半晌,才开口:“就是因为曾经爱过,所以才会有这种反应。高和平现在还爱不爱朱知瑾,我不知道。但是,曾经的分手让他难以忘怀,这我可以肯定。”
黄梓明瞅着齐恒心拧眉迷惑的表情,不由得笑了一声。
“做个不恰当的类比吧。有的人从一所学校毕业后,就不会再踏入母校。或许刚毕业时,还会回去几趟。但当上学的记忆距离现在越来越远的时候,自己和母校之间就像立起了一道墙——一道随着时间流逝日益厚实的高墙。
“这样的人有很多,理由因人而异:有的人是因为过去的不堪,不希望重回噩梦旧地;有的人是对自己的现状感到不满,曾经的辉煌和如今的失意,其中的鸿沟让人踌躇不前;有的人则是深陷那些过分美化的回忆里,害怕一旦故地重游,那些美好的回忆泡泡就会因现实与期待不符而冲散。让人犹豫的理由有很多,有些理由更惹人发笑。
“只是有一点对所有人都一样:勇气总是脆弱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能将它折断,而碰触过去,恰恰是最需要勇气的。”
黄梓明很高兴自己的话让齐恒心陷入沉思。对齐恒心而言,这是一个进步。“最近我们的齐学霸好像很好奇感情问题啊。怎么?想谈恋爱了?”
齐恒心转身,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学霸君,我们要睡觉咯。”
黄梓明用欢快的语调发出了邀请,却收到了“无情”的拒绝:“你先睡,我今晚还要写竞赛论文。”
“学霸,您前世一定是台永动机。”轻微的嘟囔被厚床褥掩埋,房间里的大灯没有熄灭——睡觉的人似乎不介意被灯光扰掉清梦。然后是一阵寂静,掺杂几道翻页声和落笔的沙沙声,最后被一道低细的呼噜声覆盖。
等齐恒心捂着后颈从长篇的论文里解放出来时,夜已深,床上的人早就翻了好几次身。齐恒心轻手轻脚地关上大灯,小心翼翼地掀开被褥,在冷气钻进被窝前,灵巧地躺在床铺的另一边。被窝被身旁的“暖炉”烤得刚刚好,寒气从体内被清出时,身体不自觉地发颤,齐恒心舒服地长呼了一口气。
齐恒心的动静扰攘了熟睡中的人,黄梓明在睡梦中翻了个身,面向他。借着从窗帘缝里潜进的夜光,齐恒心用目光细细勾勒出黄梓明的脸颊线。他终于有机会重新思考那个疑惑了:他对黄梓明的态度怎么会如此不同?
[“作为一个感情白痴,你就别用那可怜的脑容量来思考复杂的感情问题了,不然就会陷入这种磨磨唧唧的局面。”于冠沉默半晌,只给出了这样一个建议。“按你以往的模式来就好,动了心思就上.chu.a.ng。成不成事,顺其自然。”
“但他是第一个让我有不同想法的人——一旦和他沾上关系,我就逃不掉了。”
齐恒心的回答让于冠再一次陷入沉默,他拧眉思索半晌,烦躁地揉乱了头发,道:“你如果真的想在这方面动脑子,倒不如思考一下自己为什么只对他产生这种想法。”]
一旦和黄梓明沾上关系,我就逃不掉了……为什么吗?
人类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他们的言行总是变化的。那些常年高举“自由万岁”大旗的人,总会在某一个时刻、某一个人面前折断旗帜;那些固守在“常规”角落里的人,也会有一天摔破自己循规蹈矩的愿望。
没有人能永远不变——只是还没有到改变的时候,还没有遇上要改变的事情,还没有遇见改变他的人。
齐恒心闭眼,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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