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想的。
希望王宵言可以在另一个世界治疗精神类疾病。
他这么问了，俭舟也如实回答，轻微点头：“是。”
“……”
王宵言看上去有点发愣，他显然想好了俭舟拒绝回答或者撒谎后的应对方式。但现在他措手不及，只从喉咙里滚出一声：“……哦。”
山洞内诡异的安静了几秒，王宵言似乎在为刚才的行为找补，他小声说：“您不会……您不会想杀了我的，您一定是被什么人蛊惑了，对，是那个疯子……是那个疯子骗了你……”
他忽然又高兴起来，为刚才的回答做了合理的解释，开心的在地上滚来滚去，情绪亢奋的胡言乱语：
“哈哈，哈哈哈……刚刚说到哪里了？对了，那个废物，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所有人都死了，所有人都被我弄死了，我做的真好，真好……”
后面是一段前言不搭后语的叙述，王宵言主要讲述了他杀掉的那个女孩——其实她没死，被赵诺言救了——和墙壁之间的关系，他生动的描述了自己是怎么把那个可怜的姑娘塞进了墙壁中。听了一会后，俭舟发现确有此事，不过王宵言弄错了对象，被塞到墙壁里当缝合剂的是老蔡的手下。
俭舟一边认真的听，一边像摸菜市场买来的活鸡活鸭一样安慰他，顺便找下手的地方。攻击的伤害效果判定是根据攻击力乘以部位来算的。如果现在他对着王宵言的脖子砍一刀——刀可能会断，唯一杀了他的方式就是……
让尹冬潭开枪。
但开枪需要消耗血量，尹冬潭的血量不容乐观。况且，至今为止，王宵言还未展现出他的全部技能，不清楚他的实力。
……有些麻烦。
能不能让“母亲”去攻击王宵言？
……好像也行不通。
根据那些壁画上来看，“母亲”把王宵言做成傀儡或玩偶……他总是在和那个白玉瓶沟通，虽然不情不愿，但他们……
也许是一伙的。
最后，他们还是要和百分比回血和减伤的异能者正面对上吗？那太不幸了。
说到幸运……
能不能让郝行云冲上去，利用自身的霉运去诅咒王宵言。要是能这么用，大概率也不能被称之为霉运了吧。
如果这个世界很偏远，他们可以选择跑路，等到实力足够再来挑战——但是“黑雨”就在家门口，除非俭舟一辈子不出门，否则他们迟早碰上，所以……
他们必须杀了王宵言。
王宵言自己念叨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呆住了。仿佛想到了某种禁忌。他也不笑了，连滚带爬从地上起来。
“我刚刚……”
王宵言的声线有点恐惧：“我刚刚是不是说了si……我是不是说了这个字？”
si……死，他刚刚提过很多遍了，非常快乐的描述着其他人的死相。
但王宵言似乎很恐惧这个字。
他摸着自己的心跳：“我还活着……我还活着……那您呢？”
他一把抓住俭舟的手——这感觉不好受，王宵言的手上尽是疤痕和坑洞，没一块好肉。俭舟见过那些反复自残的精神病人，他们的手同样如此。虽然王宵言不属于他们之中的一类，他一般外耗其他人。
俭舟感觉自己被从地狱爬出的恶鬼缠上了。
那根本不像是人类该有的触感。和皮人没什么区别，干枯，老化，失去弹性，就像被泡在水中多日肿胀的尸体。
而尸体不满足于只攥着他的指尖，慢慢划过掌心，到脉搏。王宵言就像在确认他养的仓鼠是否活着一样，他有点怔忪：“……我摸不到您的脉搏。”
当然，因为俭舟的心脏已经被虫子吃掉了。
他又说：“你的手……好冷。”
如果是别人抓着俭舟的手，对他说这句话，他大概会直接抽身走掉。这是很直白的表达爱慕的方式，但对于王宵言来说不是，他客观描述了这一现象，并积极找出了解决办法——
“多流点血……就不冷了。”
王宵言抽出了美工刀，以极快的速度往俭舟的手腕砍去！
然后不偏不倚的停在了离血管三公分的地方。
他没有继续往下砍，只是愣在了那里，低声念叨：
“您……您应该死掉了……没有人，没有哪个普通人能在那种情况下……活下来。您不是异能者……您不是……”
“王宵言。”
一声呼唤，打断了王宵言重复的自言自语。
王宵言攥着美工刀，抬头看向俭舟。
这处山洞并非完全隐蔽，从顶端隐约透出一些柔和的光线，洒在俭舟头顶。乌黑的发丝微微发亮，在多日的奔波后，俭舟稍显疲惫，作战服上尽是血污——还有不少是他自己的。
他嘴角还有未擦干的血，留在淡色的唇上，迟迟未干涸，红的有些……艳丽。
王宵言恍惚了一阵，他看着那张没什么血色的唇一张一合，俭舟的声音响起，在他的耳边：
“我还活着。尽管我没有心跳，没有呼吸，但是……”
俭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还可以思考，没有变成怪物，我仍旧是你印象中的那个人。”
“……”
王宵言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你还……活着啊。”
活着很好，活着真的很好。王宵言反复念叨着这两句，并以此为中心思想，向俭舟讲述了一篇八百字的作文，主题是赞颂生命的美好。但是通过如何剥夺他人生命的方式，其中的举例有些诡异和血腥，他描述的细节生动形象，像是他本人曾做过的事情。
光是论述还不够，王宵言忽然想起一件事：“……您知道吗？死人和活人最大的不同……就是血，活人的血是红色的，死人的血是……”
“是白色的。”
说着说着，王宵言下意识扯开了自己的衣服，划破了自己的皮肤：“你看……我流着的是……活人的血，是不是？”
其实不是，王宵言胸口那块青灰色皮肤流出的，更像是半透明的植物组织液，散发着苹果的清香。
俭舟盯着他身体内流出的血，脑中莫名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
……这东西，应该味道很不错。
也许比他带来的那些食物要好。
俭舟花了三秒钟遏制自己的想法，谁说活人只能流鲜红的血——俭舟说服了自己之后，平静的点点头。
“是，你是活人。”
王宵言像是得到了鼓励般咧开嘴。
然后他动手去扒俭舟的衣服。
俭舟：“……”
俭舟：“你干什么？”
他扯着自己的衣服往后退，一副相当抗拒的模样，但王宵言我行我素，他说：“我要确认……我要确认您是不是也流着一样的血……您有没有被那些……蛆虫感染。”
原来是通过划开胸口的皮肤来确认死活啊，挺好的。但是王宵言刚才划破皮肤用的是那把美工刀，而且深度足够见心脏——虽然俭舟没看见王宵言的心脏，而且俭舟也没有心脏，但他不是很想被砍一刀。
王宵言看起来紧张兮兮的，他是一个随性且自我的人，想做什么就得做到。尽管俭舟一直在挣扎，并且语言劝说，但是他执意要这么干，就在这时——
“砰！”
一颗子弹准确无误的旋进了王宵言的后脑，开枪的人就是奔着杀了他来的。虽然普通子弹没办法造成多少伤害，但子弹进入的位置极其精妙，从后脑进入，打碎脑干部分的连接处，对基础生理功能造成严重损害。
就算是王宵言，在受到这种伤时也得缓一会。因为脑干受损，他不受控制的身体一软，往旁边倒去。
“轰！”
在俭舟的左手边处炸开了一处缺口，爆炸声姗姗来迟，震耳欲聋。熟悉的身影站在逆光处——是兰因，他全身上下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灰尘，从这个角度看，他的表情莫名有些阴沉，眼神从俭舟凌乱的衣服扫过，再到地面无声无息的王宵言，最后又回到俭舟身上的伤口。
“俭舟，快过来。”
兰因语气平静，他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俭舟从他那温润的声线中听出了一丝隐含的烦躁。
随后又被压了下去。
兰因背后冒出来一个鲜血淋漓的脑袋，那是郝行云，他刚刚不慎被爆炸波及，被砸的头破血流。
郝行云痛的呲牙咧嘴，但仍旧不忘看戏：“哇！孤男寡男，衣衫不整……”
然后他又被飞来的碎石砸中了脸，哎哟哎哟的往后跑。
俭舟：“……”很活泼的幸存者呢。
几分钟前，兰因一行人正在寻找俭舟的踪迹，从数学到玄学，什么手段都用上了。说来也巧，兰因说要带着他们在附近碰碰运气，随手一传，直接找到了俭舟的所在地。
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兰因解下背着的那把大狙，对准山洞口，干脆利落的拉开保险栓——
也许是山洞处有缝隙，让子弹顺利的通过缺口，来到门口。那里是乱七八糟的杂物，子弹没有被这些杂物阻挡，然后不偏不倚的击中了王宵言的后脑——他当时是侧身的，这个角度十分刁钻，很难打中。
除非子弹会拐弯。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兰因开枪后又炸开了一道缺口，给俭舟留下了充足的跑路空间。在兰因出现的第一刻起，俭舟就立马起身，往他那边跑。
王宵言虽然主观上不会伤害俭舟，而且是个不会浪费粮食的好孩子，但他精神状况不佳，俭舟还是更喜欢自己的队友们。
希望他们不要再见了。
还没等他跑出几步，脚踝就被人抓住。被打中脑干，失去意识的王宵言转醒，他死死抓着俭舟，眼神有些恐怖，盯着兰因。
“是你啊……”
王宵言咬牙切齿：“你又要把他带走吗？”
兰因眯了眯眼，他笑了一声，举起枪：“难道你能阻止我？”
这句话相当狂妄，兰因拿着的不过是普通武器，他也不是战斗型的异能者，怎么有胆子这么说？
“你……”
还没等王宵言讲完，一枚带着黑色火焰的子弹破空而来，子弹在空中转弯，直直朝着王宵言的胳膊飞去！
“轰”一声，王宵言的胳膊被炸碎了，不可避免的伤到了离他最近的俭舟。黑色火焰蔓延至脚踝的伤口处，王宵言之前抓挠的伤口还没好，那些火焰往血肉里面钻，烧心的疼。
王宵言大概比他更疼，但谁也没有发出声音。他从地上抬起头，死死盯着俭舟离去的身影，以及那个身形高大，背着黑色猎枪，叼着根草的男人——
尹冬潭抚摸着嗡鸣的枪口，他的血量所剩无几，嘴角流下一道血，但笑得相当狂妄：
“当然，这可是我们的顾问，我们当然要带他走。”
他在“我们”两字上加重了音。
“至于你——今天就得死在这里！”
终于要打起来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发现前几天有个小可爱给我投喂了营养液，但是在作品界面投的，没有自动感谢。
在这里手动感谢一下“你在为南我”送出的12瓶营养液，谢谢支持！小作者落泪,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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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黑雨（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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