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什么情况啊，消防演习吗......”
“不知道啊，没发通知啊...”
“你个学生会白当了吧，你小子肯定被孤立了。”
“切，真有火最好烧死你。”
“让让，我作业还没交呢！”
“哎哟怕啥，食堂的饭糊了都比这烟大。”
“等我拍个抖音，#学校突发火灾”
“别挤别挤，谁他妈踩我AJ！”
“会不会放假啊？”
“放不了一点，我都没看见哪有火。”
余荠逆着疏散的人潮，像一颗黑色的水珠，固执地流向那片喧嚣的中心——操场。那里已聚集了密密麻麻的学生，骚动不安，如同一片等待惊雷的鸦群。
她的视线在人群中不断寻找，终于看见了那个扛着高压水枪，准备蓄势待发的少年。
周洲正好也看见了她，两人在人流中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他扛着水枪，开始不动声色地向预定位置移动。
北端的废弃升旗区。
锈蚀的金属旗杆倾斜着，在身后划出一道无形的界线。界线之内，荒草尘土；界线之外，人声鼎沸。余荠将“王凌”拉入事先用面粉围好的圆圈中心，这才放开了手。
这个距离正好。
旗杆在余荠身后倾斜，划出一道无形的界线，将五米外的喧嚣与此地的死寂隔绝开来。她将“王凌”拉入那个用面粉画好的圈中，松开了手。
“王凌”不明所以，“余荠，你在干嘛？”
“等会你就知道了。”余荠从口袋里面掏出打火机，拇指摩挲着齿轮，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一簇幽蓝的火苗从喷火嘴中窜出，像一声无声的呻吟。她抬起眼，轻轻一笑：
“你看好了。”
余荠退开几步，手腕一扬。打火机在空中划出一道灼热的抛物线，稳稳坠入那片被面粉覆盖的区域。
“轰——！”
一堵苍白的火墙瞬间拔地而起，发出低沉的咆哮，将“王凌”的身影彻底吞没。飞旋的火星如暴雪般逆卷而上，灼热的气浪掀起了余荠额前的碎发。
“楚......王凌！王凌你怎么着火了！”余荠撕心裂肺的喊起来
声音穿过空旷的隔离带，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所以学生都闻声望来。
“卧槽！真着火了啊！”
“啊啊啊那个人怎么全身起火了啊！”
“这他妈原来不是消防演练啊！”
“我靠，王凌？那不是我班心理委员吗！”
“不是，快救火啊，有没有人来啊！”
就在这片混乱达到顶点的刹那——
“都闪开！！”
周洲的怒吼压过了喧嚣。他扛着高压水枪从人群后方冲出，当看见浑身着火的楚谣，他愣在原地，用眼神问余荠：你干的？？
火焰中的“王凌”突然向前迈了一步。苍白的火舌舔舐着她的校服，布料化作灰烬簌簌落下，露出的皮肤却光洁如初，甚至隐隐泛起金属光泽。
“快喷水啊！”有学生尖叫。
周洲咬紧牙关，猛地扣下开关！
砰——！
高压水龙裹挟着白沫狠狠撞上燃烧的身影。所有人都期待着火焰熄灭的瞬间——
但下一秒，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几乎掀翻操场。
一道模糊的身影在蒸汽中剧烈扭曲、膨胀。校服如蝉蜕般片片剥落。
火焰熄尽的刹那，从翻涌的水汽中显现的，不再是那个俏丽的少女。
一个身形瘦削、面色死白的男人站在那里。全身干燥得诡异，仿佛刚才的水火不曾沾身。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脸——正是余荠无数次在镜中窥见的那张诡异面庞。
他转动僵硬的脖颈，黑洞般的眼睛缓缓扫过全场每一个惊恐的学生，嘴角咧开一个巨大而无声的笑。
“滋——啦——”
“我去，王凌不是女的吗???”
“为什么他身上没有伤啊我靠。”
“牛逼...表演吗这是？”
“好恐怖啊我靠......这他妈是人类吗？”
就是现在！
余荠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她的大脑却冰冷如铁。她所有的恐惧和悲伤，在此刻都化作了唯一的念头。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指向那个怪物，声音撕裂了操场的死寂：
“大家看清楚！就是他！他吃掉了楚谣，顶替了她！他根本不是王凌！”
她真正的目的，在此刻显露无疑——
《镜枢识遗》曾晦涩地提及：“窃名者，畏‘公论’如畏火。”
她不确定这句话的全部含义，但她赌一件事：当“窃名”的谎言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被彻底戳穿时，这个依托于“身份”而存在的怪物，其力量必然会受到某种根本性的冲击！
周围人的听闻，开始窃窃私语。
果然，在成百上千道惊恐、怀疑、厌恶的目光聚焦下，那男人脸上巨大而无声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他周身的空气开始发出细微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滋滋”声。
周洲震惊地咽了口口水，但他没忘拍照，同时死死盯住场中异变，准备随时执行计划中可能的“C阶段”。
余荠的想法很简单，也很疯狂：既然一个人的力量无法拯救，那就把水彻底搅浑。将怪物的存在公之于众，利用无数双眼睛构成的“公论”，去撼动“窃名”的根基。这不再是拯救，这
一场针对存在本身的、轰轰烈烈的“社会性”谋杀。
几千双眼睛，像几百个探照灯，死死聚焦在那个从水汽中显现的、苍白诡异的男人身上。惊叫、质疑、恐惧……无数混乱的情绪在空气中碰撞、发酵，最终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沉重的压力——那就是“公论”。
“滋滋——”
怪物脸上那僵硬的笑容，在这股压力下开始扭曲。它周身的空气发出细微的、如同信号不良般的噪点，它的轮廓开始微微闪烁，仿佛一个接触不良的投影。
《镜枢识遗》是对的！ 余荠的心脏狂跳，“窃名者畏公论”，众目睽睽之下的身份揭穿，就是对它最直接的攻击！
“怪……怪物啊！”
“报警！快报警！”
人群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反应过来，恐慌如同瘟疫般炸开。学生们尖叫着向后溃散，操场上瞬间乱成一团。
而那个苍白的男人，猛地转过头。那双黑洞般的眼睛，穿透混乱的人群，精准地锁定了余荠。没有愤怒，没有怨恨，那眼神里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看待实验品失控般的审视。
它抬起手，似乎想做什么。
但下一秒，它的动作顿住了。因为它发现，那些看向它的惊恐目光，仿佛带着某种灼热的力量，让它抬起的手臂边缘，开始变得模糊、失真。
它不甘地、深深地“看”了余荠一眼，仿佛要将她的灵魂刻印下来。然后，它的身影在一阵更剧烈的空气扭曲中，如同被擦掉的粉笔迹，倏地消失了。
原地，只留下被烧焦的地面和一滩水渍。
怪物消失了，但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余荠！周洲！”
学生会主席和几名闻讯赶来的体育老师正奋力挤开人群，朝他们冲来，脸上是惊怒交加的表情。
周洲反应极快，一把拉住还在死死盯着怪物消失位置的余荠。
“计划C！”他在她耳边低吼一声，“风紧，扯呼！”
余荠瞬间回神。两人对视一眼，没有任何犹豫，趁着人群还在极度的混乱和恐慌中，像两条灵活的鱼，猛地扎进人海，朝着与老师相反的、人最多的出口方向冲去。
余荠知道，一旦查监控，就能发现她和周洲有计划、有预谋的行动。
绝不能现在被抓住。余荠在心里默念。一旦被校方或随后赶来的警察控制，她将失去所有的主动权。她需要时间，需要消化刚才的发现，需要……去找那个唯一可能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的人。
她的指尖在口袋里，触碰到了一张皱巴巴的名片。
零点书店。
......
两人在校外小巷汇合。周洲撑着膝盖，大口喘气，世界观仿佛都被刷新了。
“我滴个老天爷……”他声音发颤，“那玩意儿……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没跟我说它还会变身啊！”
他猛地站直，看向余荠，像第一次认识她：“还有，你刚才……怎么直接放火了？！你原来这么疯吗？？”
“而且你让我找高压水枪是这意思啊？？”
余荠没有立刻回答。她靠在潮湿的墙壁上，缓缓抬起自己的手，目光冷静地审视着指尖——那里还残留着按下打火机时的触感，以及面粉爆炸带来的微烫。
“不然呢？”她终于开口，声音没有波澜，像在陈述一个数学公式，“《镜枢识遗》记载，‘公论’可破‘窃名’。理论需要验证，这是最高效的验证方法。”
她抬眼看向周洲，瞳孔里像是结了一层冰：“而且，那不是‘她’。‘她’早就被吃掉了。”
“啥镜什么遗啊，什么窃名，我咋听不懂啊？”周洲挠了挠头。
余荠深深看他一眼，深吸一口气说道：“接下来的话，你要仔细听......”
周洲越听眉头越紧，显然难以立刻消化，但他抓住了核心：“所以，你的‘计划B’本质上是一次……公开处刑？”
“可以这么理解。”余荠点头，“现在我们必须分开行动。今天周五，现在也差不多到放学时间了，我得去找个人......你这周别留宿了，回家住。”
“等等！”周洲拦住她，“我跟你一起去。”
“你回家。”余荠试图推开他，“回家等消息。”
“我不。”周洲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眼神异常认真，“我现在是纵火案共犯，你不能抛下战友啊。”
远处隐约传来警笛声。余荠看着周洲被汗水浸湿的额发和毫不退缩的眼神，沉默了片刻。
“跟紧我。”
学校里，警笛的红蓝光芒透过窗户，在走廊墙壁上无声地旋转，像一双巨大的、审视的眼睛
与操场时的极度混乱不同，此刻的教学楼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窃窃私语的躁动。学生们被要求暂时留在各自班级，但恐慌和兴奋像暗流一样在门缝间穿梭。
“这算超自然事件吗？学校会不会上新闻？”
“我掐了自己三次……应该不是梦。”
“所以……真的会放假吧？”
“想得美，天塌下来都得月考！”
办公室内，气氛凝重。
监控屏幕的光，映在几名警察和校领导脸上。画面正播放到最关键的一幕——余荠扬起手，打火机划出弧线，落入面粉圈。
“停。”一位年长的警官抬手，画面定格在火焰腾起的瞬间。他眉头紧锁，指着屏幕问：“这个女生，余荠，和那个……消失的男……‘目标’，之前有什么过节？”
班主任急得额头冒汗：“警察同志，余荠和王凌，一直是好朋友！我以人格担保，她绝对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学生！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或者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原因！”
另一位年轻警员指着另一块分屏，那是操场另一个角度的录像，清晰地显示周洲扛着水枪冲出：“还有这个男生，他们的行动明显是配合好的。这更像是一场有预谋的……当众揭露。”
“揭露什么？一个女学生突然在火里变成男人？”教导主任的声音带着一丝崩溃，“这监控拿出去，谁会信？我们怎么向家长和社会解释？！”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一名警员走进来，低声对年长警官汇报：“头儿，技术科初步分析，监控视频没有篡改痕迹。另外，我们在现场收集到的学生手机录像，内容……基本一致。”
就在众人陷入沉默时，一阵轻柔的敲门声响起。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道缝，一张熟悉的脸探了进来。
是楚谣。不，应该说是王凌。
她穿着整洁的校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惯有的、略带羞涩的微笑，眼神清澈得像山涧溪流。
“报告。”她声音轻柔，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老师，警察叔叔，我刚刚去做笔录了。现在……可以回教室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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