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前台和上级汇报说了些什么,整整一天都没有人来打扰在阙烬兰房间里的三人。只有中途送了几瓶功能性饮料和措施,不过人也没好意思进来,用机器人送的。
几人也乐得清净,主要是也没想到前台是误会了什么,如果真的知道了,即便是在失常世界,某个面子薄的人估计也会上前解释几句。证据链完备,几人将资料整合一下后便无事可做了,刘海提议不如打开电视消遣一下。
哪曾想他刚按开电视机的电源键,摆在三人面前的就是阙烬兰的大脸。
镜头对准的是她与某个享誉世界的巧克力品牌。背景是白茫茫的一片,只要仔细看就会发现是实景拍摄而不是绿幕,她在瑞士的一个被冰雪覆盖的童话小镇,四周是皑皑的雪峰。
随着她念广告词,源源不断的白气从她口中向外扩散,鼻尖耳垂都被冻得粉红。
她也不扭捏,往后一靠,抬抬下巴示意大家欣赏。
“漂亮吧,不愧是我,零下十来度穿个小裙子在那显摆啊。”
接着傻不愣登抬头,“不过电视上啥都有,那这个失常世界的人不认识我?”
谢邑眼神一刻未曾离开那液晶屏,可听到女人的声音后也下意识地作答。
“这个世界的人大部分都是由源头恶妖潜意识中构建出来的,他们行事尺度固定,给我们安插的什么身份他们就会怎么对我们。”
接着转头看向她。
“反季节是你们的常态?”
阙烬兰大手一挥,没察觉出谢邑话里话外那酸不拉唧的关心意味,只当他八卦。
“为艺术献身咯。”
只有刘海看看阙烬兰又看看谢邑,决定降低存在感,只是默默喝了口功能饮料,接着拿起遥控器选择自己想看的白客帝国,投身于追剧的快乐时光。
转眼间,已经十一点半,前台下了班,诺大的会所只有他们三人。
“出发吧。”
阙烬兰“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和谢邑一道迅速却有条理地检查着装和资料。随后看向身后还沉浸在电影细节中的刘海: “别墨迹了,赶紧的。”
面对女人语气颇有些不好的言语,刘海竟然只是“哦”了一声,像是对阙烬兰已经心服口服一般。
谢邑对此没有什么疑义,只是顺手在沙发上给女人多拿了件外套。
夜间更深露重还是不要着凉的好。
阙烬兰......的确了解之后不会让人讨厌,刘海这般也是人之常情。
阙烬兰只觉得被两道如芒在背的视线盯得全身发麻,回头扫了他们一眼,他们却都匆匆移开目光。
莫名其妙。
“把我看花了咱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拯救世界了。”
此刻的女神像尚未遭受污染源的侵蚀,通体洁净无暇,甚至隐隐泛着温润的光芒。女神低垂着眼帘,唇边凝着一抹安详的微笑,双手将地球温柔地托在怀中。台托之下,一扇门虚掩着,指引着他们步入其中。
三人里没有人再说话,全员都对陌生的环境保持着最高警惕。
台托之下的那个通道和他们一开始进入失常世界的全然不同,这个通道和阙烬兰前往的实验室的那种类型一模一样,高精密高现代化,每一处线条和接口都透着冰冷而严谨的科技感。
走过通道,一个巨大的培养皿映入众人眼帘。
那里面装着的赫然是一只巨大无比的金蟾蜍,他双眼紧闭,泡在其中。
阙烬兰走进,不可置信地皱起眉头。
“他死了很久很久。”
那只金蟾蜍胸腔早已没有起伏,泡他的液体也不是什么营养液,而是防止尸身腐化的福尔马林。
“源头恶妖已经死了的话是怎么让我们进来这个失常世界的..那我们是不是永远都出不去了!?”
刘海声音哆哆嗦嗦,说话也结结巴巴,仿佛站不稳地靠在墙上。
“不会。只能说明他不是源头恶妖。”
谢邑摇了摇头,将那培养皿旁的文件袋打开,里面竟然是整个工厂的违反条例和法律以及向有关部门贿赂的资料和证据。
阙烬兰显然也注意到了,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戴上手套将那只俯身巨大的金蟾蜍翻了个面,那金蟾蜍的腹部如今已干瘪下去,如同一个被掏空了的、皴裂的巨大皮囊。
她猛地想到那只鲤鱼精——这只金蟾蜍是在强撑最后一口气地生产之后死亡的。
昔日闪耀的金色躯壳,也仿佛蒙上了一层挫败的灰。
“这只金蟾蜍已经掌握了工厂的秘密,可是在离开过程中被工厂发现了,于是被抓捕供养在这里。”
谢邑低着身子看培养皿旁的符咒,依稀辨别出那是求财的字符,接着看向一旁的名单——几乎各个都是权贵。
“他们认为金蟾蜍招财,人工培育繁殖想拿出去卖或者送给各种疏通关系的领导。”
男人的话语在阙烬兰此刻的脑中根本凝练不出一句完整的语意,她现在实在口干舌燥,与此同时,她缓缓抬头对上了那只金蟾蜍死不瞑目的一双瞳孔扩散的眼。
一股灼热的渴望在她心中燃烧,烧得她唇干舌燥。
阙烬兰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那短暂的湿润瞬间蒸发,反而激起了更深的**。
她现在,离不开水。
被阴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是被萨满偷袭...还是更早地——在变成萨和的时候?
这个认知几乎和她下一句话同时出现。
“谢邑,有刀吗?”
阙烬兰几乎是动用了全部的意志,才将声线里那丝微颤压得平整,听不出一丝波澜。谢邑望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心中虽有疑虑盘旋,却仍是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给出了无声的回应。
可眼前的女人接过刀后,只是顿了不到一秒的时间。
阙烬兰眼中闪出决然之色,手中长刀寒光乍现,她反手执刃,动作精准而狠绝,竟猛地将那利刃由后向前,径直刺向自己的脊椎!
而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男人的身躯同样猛然一震。
一切仿佛被无限拉长。灼热的鲜血猛地喷涌而出,谢邑几乎是本能地死死扣住她的双肩,十指用力到泛白。他既不敢低头去看那狰狞的伤口,更不敢用颤抖的手去触碰分毫。
而他自己身上同样剧烈的疼痛却被他下意识的忽略了。
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噤了声。
所有人都如同那泡在福尔马林里的金蟾蜍一般死寂。
与此同时,一只幼小的金蟾蜍,从阙烬兰的背部掉了出来。
随着那只小金蟾的呼吸彻底停止,周遭的整个世界如同褪色的画卷般剧烈波动、坍缩。下一秒,天旋地转的晕眩感猛地将三人拽回现实——他们依旧站在那座神秘的女神像前,仿佛从未离开。只是头顶的天空,已不再是失常世界里那般天蓝的颜色,而是化作了一片不祥的、被浓重污染了的暗紫,压抑地笼罩着一切。
他们离开了。
源头恶妖是那只幼崽金蟾蜍。
“雀雀!”
檬砂本在照顾着那一会这里痒一会那里痛的狮栾和乔言风,陡然一阵颠簸扭曲之感就回到了真实世界。还没来得及消化晕眩感,那两个男人竟然奇迹般站立说感觉痊愈了。知晓是阙烬兰他们完成了任务,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那本一直从容强大的女人此刻浑身被血浸然。
那地上的金蟾蜍本在失常世界断了气,如今回到了现实后却怯生生地缩在泥污里。
“嗨呀,快放开我谢邑,这不是回来了就什么都好了吗?”
阙烬兰那吊儿郎当的态度深深刺痛了谢邑,让谢邑抓着她肩膀力度越来越大,生生地发出了骨头和皮肤摩擦的响声。
“你知道你回来了伤就会好吗?”
良久,他好像才找回自己声音般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
“失常世界,谁都没进去过,我怎么知道...”
她好像知道为什么眼前男人这么生气了。
“放心,我不会拖累你们的。”
阙烬兰不知道这一句完完全全就是火上浇油。
谢邑只觉得气血上涌,他恨不得现在打开眼前女人的脑子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放心?放的哪门子的心?
她什么都不知道。
“你以为我怕的是拖累吗?”
他是生气,为什么眼前的这个女人总是一次又一次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而后又像个没事人一般。
但他不知道怎么说,他看着眼前无所谓的女人,一向古井无波的双眸里头一次萌生了酸涩之感。
那他怕的是什么?
算了,正事要紧。
阙烬兰将谢邑的手慢慢扒开,蹲着身子看着地上的幼小金蟾蜍。
“先是让我拿取女神像的钥匙将毒气吸入肺腹,再引诱萨满将带着毒气萨和的意识体刺入我的神识,最后无时无刻的毒气浸润我的体表皮肤,这才让你和我同源共生,对吗?”
蹲着的时候避无可避地得背对着谢邑。
谢邑的目光死死锁在她背后——那大片血迹早已与衣料死死纠缠,凝固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尽管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底下的伤口早已愈合,可一股无名之火仍在他胸腔里猛地窜起,无声地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那火无处可去,也无处可说,只能在他体内反复冲撞,烧得他喉咙发紧,指尖发颤。
金蟾蜍噤若寒蝉,看着眼前表面言笑晏晏的女人和她身后表里如一的恨不得毁灭世界的男人,它能做的只有闭嘴和听话。
阙烬兰知道自己猜的**不离十,叫唤着檬砂和狮栾过来净化眼前的小家伙,那小家伙现在倒是乖巧得不行了。
待它对着天空大喊三声“呱呱呱”,这一片废弃山谷涌入了百只小小的金蟾蜍,虽因污染的环境有不同程度的恶化,但也有些许自主意识。
金蟾蜍...已经在人类历史上灭绝了数十年,如今的星星之火,是否可以挽救一个已经不复存在的种族?
耽误之际,还是得先将这片天地净化个彻底。
妖管局的几人将这些大大小小,一母同胞的金蟾蜍净化完后,天色已然亮了,刘海也将情况上报,得知明天还得过来参加净化山谷的流程,疲惫地哀嚎。
约莫片刻功夫,就有直升机从天而降,将几人接了上去,医疗人员看着浑身是血还活蹦乱跳的阙烬兰吓了一跳,生怕是回光返照。
奈何女人千说万说没有一点事,身边的檬砂也说没什么大碍,医疗人员才悻悻地坐在一边,只是眼神没离开过阙烬兰,生怕她偷偷自己倒了。
那女人此刻还在发表豪情壮志呢。
“我明天要将这片乌烟瘴气给掀了。”
医疗人员看着脸色越来越沉的谢邑,扭头看向窗外。
啧,年轻人们啊,只看得到眼前的路,什么时候肯稍稍偏头看看同行之人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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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云江谷其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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