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一片静寂。
刚从大巴车上下来的动物们,经历了火场救援与连夜奔波的疲惫,一时之间还无法对易呼的言语做出反应。他们只是静默地站在淡黄的晨光里,任初升的日光穿过云隙,在他们肩头投下阴冷的光晕。
阙烬兰耳边只剩下易呼急促的喘息。
她上前一步,接过对方紧握的手机,屏幕亮着的是她的照片,连同地址、号码,甚至她身为山雀的本体信息,一览无遗。她却只淡淡瞥过一眼,随即把手机举到自己脸旁,对着易呼挑眉一笑:“还是本人更好看吧?”
站在一旁的檬砂立刻捧场,双手握拳抵在下巴,低声惊呼:“呼呼姐,你别说……还真是!”
易呼没好气地夺回手机,但那股怒气,似乎已悄悄散了几分。
“就乐吧,家回不去了的话就住在妖管局?”
她将阙烬兰脸上沾染的灰擦了擦。
阙烬兰摆了摆手,看了眼刚刚妹妹给她发的信息,好在这些名单上大多是外勤组和在社会上较为活跃的妖族,只是可怜的鸭鸭家政刚转型成功就给大暴雷,鸭族倒是命运多舛。
“不了不了,沏棠和我说去她们刚租的组织办那块儿地住,他们在那里等我呢。”
她还得回一趟佘喜山。
箬盐还在那。
而且也不知道调查署做到哪一步了。
山火已经被扑灭,慈母寺周边也恢复了往日节奏。早点摊前围坐着闲聊的居民,袅袅炊烟中,唯有阙烬兰戴着口罩步履匆匆,与这份闲适格格不入。
由于官方未通报辐射实情,慈母寺内依旧香客不绝。
钴60即便被混凝土填埋,但是辐射程度依旧会影响到人们的身体。
虽然平日里会出现的那个大肚住持已杳无踪迹,但是那尊巨大的慈母像前却仍跪了三两虔诚的身影。
阙烬兰无意点破那虚无神佛的真相。她径直走向钟楼顶层,确认赵海与十名变种已被调查署带走后,便转身来到后院那间隐蔽的杂货间。
门锁紧闭。
她没有迟疑,一记飞踢破开木门走了进去。
电梯沉入地下一层。由于赵海当时未能及时下达撤离指令,眼前仍是纸醉金迷之景。
侍者手托酒盘,警惕地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刚想呼叫巡逻队,阙烬兰已闪至身前,五指如铁钳般锁住他的咽喉。
呼救声碎在喉间,侍者面色涨红,再无法吐息。
突然,空气再次灌入他的肺部,他大喘气地呼救,却发现无人应答。
“巡逻队有配枪,调查署估计把他们一窝端了。”
话音未落,她抬膝重重顶向对方腿间,看着他蜷身闷哼的样子,唇边才浮起一丝笑意:“龟孙子,把女人们都放了。”
侍者手忙脚乱地试图联系住持,阙烬兰就那样抱臂而立,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的表情从惊慌逐渐转为绝望,最后凝成一种近乎麻木的视死如归。
“去做吧。”
他最终别无他法,只能对着坐在前台桌子上的女人点了下头。
包厢门一扇接一扇打开,女人们怯怯地走出来。起初她们还以为是什么新的惩罚,一个个深深埋着头,直到看见眼前这个满身尘灰,仿佛刚从泥坑里爬出来的女人,朝她们轻轻抬了抬下巴。
“你们自由了。”
静默。
不知是谁先倒抽了一口气,呜咽如溃堤般在压抑的空气中漫开。
女人们三五成群地相拥而泣时,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短发女孩拖着虚浮的步子,挪到阙烬兰身边。
“您......您是阙烬兰吗?”声音怯生生的,却像一粒投入死水的石子。
阙烬兰微微一怔。
这种地方竟然还有粉丝?
她看着对方苍白却泛着异样潮红的脸,觉得这姑娘心大得有点意思,便点了点头。
果然,女孩眼里瞬间迸发出光彩,怯懦变成了小心翼翼的恳求:“能......能给我签个名吗?我以前是您后援会宣发组的组长,他们都叫我包子.....我喜欢您很久很久了。”
被自己的偶像从地狱里亲手救出来是什么感觉?包子无法描述,只觉得连呼吸都在发颤。
劫后余生的第一件事竟是追星。
阙烬兰看着那双眼睛,什么也没说,接过对方递来的一支唇釉,在她脏污的袖口上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可能出去之后就不喜欢我了。”阙烬兰忽然低声说,目光轻轻掠过女孩的脸。
她们在这里被困了数年,与世隔绝,自然不会知道昨天那份震动全社会的妖族名单。
“不会的!”包子用力摇头,眼神里有一种在黑暗中尘封已久却未曾熄灭的光,“是外面出事了吗?是对家黑热搜?恶意剪辑?还是……代言掉了?”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无论如何,我们兰花草都会陪您一起面对!一直都会!”
阙烬兰肩头一松,那根始终紧绷的弦悄然断裂。
她伸出双臂,将眼前瘦弱的女孩紧紧拥入怀中,贪婪地呼吸着那身被侍者强行喷洒的劣质香水下,透出的属于女孩温热鲜活的气息。
“包子,谢谢你。”
她的声音很轻,隐含着些许乞求的意味。
“请一直相信我。”
为了像包子这样在黑暗里的孩子们。
不止这个会所,不止佘喜山,她要让世界上所有潮湿阴秽的角落,都曝于烈日之下。
将女孩带离后院让她们先稍作休息,阙烬兰用手机报了警便来到了那慈母像之下,而那却站着个她意料之内的人。
诺辛。
“诺辛。”
阙烬兰走了过去,那望着巨大慈母像的女人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箬盐,箬盐...对不起...妈妈......”
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道歉。
“好了。”
阙烬兰站定在诺辛面前,双手轻扶住她颤抖的肩膀,迫使那双失焦的眸子看向自己:“我带你去找箬盐。”
听到孩子的名字,诺辛涣散的眼神终于凝聚。她望着眼前人愣了愣,似乎才意识到阙烬兰站在自己的面前,于是脱力般将额头抵上对方的肩,声音像是从碎隙中漏出的风:“好...带我去,把箬盐带走...”她顿了顿,肩头的颤动渐渐平息。
“雀雀,谢谢你。”
诺辛一听说佘喜山起火,便匆忙赶来带走了山顶那窝蟒族后代。途经慈母寺时,她忽然想起阙烬兰曾问过的话,心下生疑,便转身入内查看,谁知这一眼,就看见了那尊与箬盐几乎一模一样的慈母像。
聪慧如她,瞬间明白了一切。
可王如椿已经死了。
她满腔的恨与悔,突然失去了可以倾泻的对象,只能将所有的刀刃调转方向,一刀一刀,刺向自己。
阙烬兰没有推开她,只是揽住她的肩,一同走向那座方形八卦院。
地门开启,里面空荡无人。她引着诺辛走向之前去的那个房间,刚踏入黑暗,一柄飞刀便擦着左耳掠过,她抬手摸了摸耳廓。
怎么总是这只耳朵遭罪。
还未等她应对,身旁的诺辛已捕捉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
她无法抑制地深吸一口气,精准锁定了黑暗中的人影,猛地将那个两百斤的邪恶老奶掐颈提起,狠狠掼在粗砺的墙面上。方才还在进食的庞大身躯,顷刻间头身分离。
“...局长不愧是你。”
阙烬兰只有惊讶的份,她看着面前女人的背影,什么恩恩怨怨,都不想理会了。
左右凤鸣山也重建了,刚好给了个自己机会逃离那群在自己身上吸血的族人。
那些个别扭早在现实里的浮浮沉沉给荡了个干净。
向房间深处走去,一个庞大的肉块赫然占据整个空间。他周身插满粗细不一的管线,体表异常洁净,光滑得几乎产生一种非人光泽,与“每日被割取血肉”的遭遇形成诡异反差。
肉块早已失去五官与四肢的轮廓。
但那确确实实是箬盐。
一个被爱隆改造的用血肉孕育后代的**。
此刻的诺辛展现出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她俯下身,开始一根一根地拔出那些深植于肉块中的管线。每抽离一根,她便死死盯着拔出处的创口,那里的血肉在瞬间蠕动愈合,恢复成一片光滑而非人的表面。
她不肯眨眼,近乎自虐般强迫自己目睹每一次愈合的全过程。
她轻轻地将侧脸贴上那滑腻冰冷的肉块。
在一片死寂中,感受着这具庞大肉块微弱而规律的起伏。
那是她的孩子,唯一尚存的生命证据。
阙烬兰悄然退出地道,直到舌尖尝到腥味,才意识到下唇已被咬破。
“狗东西。”
她低声咒骂,却不知这恨意该指向谁。
王如椿死了,连骂人都没了对象,只剩这无处可放的怒火在胸腔灼烧。
她仰起头,任由血腥气在齿间蔓延。
阙沏棠和小绿定下的组织办是在市中心里的一处极为僻静的写字楼之上,阙烬兰刚出电梯,那走廊尽头的1203室便打开了门,从里探出个小脑袋。
女孩仰着圆乎乎的脸,双手毕恭毕敬地捧上那盒鲜亮的番茄乌梅:“姐姐大人请笑纳,拯救世界辛苦啦!”
她话音未落,阙烬兰的手刚搭上门框,整个人便毫无预兆地软倒下去。
下一章新副本了,小队集结啦,调查爱隆高层了哼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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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只身扫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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